第四章 空心菜(2/2)
狄云耳中嗡的一声响心口犹如被人猛力打了一拳。难道师妹已生了女儿?难道她女儿就叫“空心菜”?她叫“空心菜”是叫她女儿并不是叫我?难道自己误冲误撞又来到了万震山家里?
这几年来他心底隐隐存着个指望总盼忽然有一天会现师妹其实并没嫁给万圭沈城那番话原来都是撒谎。他这个念头从来没敢对丁典说起只是深深地藏在心底有时午夜梦回忽然会欢喜得跳了起来。可是这时候他终于亲眼见到、亲耳听到有一个小女孩在叫她“妈妈”。
他泪水涌到了眼中从柴房的窗格中模模糊糊地瞧出去只见戚芳蹲在地下张开了双臂那小女孩笑着扑在她怀里。戚芳连连亲吻那小女孩的脸颊柔声笑道:“空心菜自己会玩真乖!”
狄云只看到戚芳的侧面看到她细细的长眉弯弯的嘴角脸蛋比几年前丰满子些更加的白嫩和艳丽。他心中又是一酸:“这几年来做了万家的少奶奶不用在田里耕作不用受日晒雨淋身子自然养得好了。”
只听戚芳道:“空心菜别在这里玩跟妈妈回房去。”那女孩道:“这里好玩空心菜要看蚂蚁。”戚芳道:“不今天外面有坏人要捉小孩子。空心菜还是回房里去罢。”那女孩道:“什么坏人?捉小孩做什么?”戚芳站起身来拉着女儿的手道:“监牢里逃走了两个很凶很凶的坏人。爸爸去捉坏人去啦。坏人到这里就捉空心菜去。空心菜听妈妈的话回房去玩。妈给你做个布娃娃好不好?”那女孩却甚是执拗道:“不要布娃娃。空心菜帮爸爸捉坏人。”
狄云听戚芳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坏人”一颗心越来越沉了下去。
便在这时菜园外蹄声得得有数骑马奔过。戚芳从腰间抽出长剑抢到后园门口。
狄云站在窗边不敢稍动生怕出些声响便惊动了戚芳。他无论如何不愿再和师妹相见胸间的悲愤渐渐地难以抑制自己没做过半点坏事无端端地受了世间最惨酷的苦楚她竟说自己是一“坏人”。
他见小女孩走近了柴房门口只盼她别进来可是那女孩不知存着什么念头竟然跨步便进了柴房。狄云将脸藏在稻草堆后面暗道:“出去出去!”
突然之间小女孩见到了他见到这蓬头散、满脸胡子的可怕样子惊得呆了睁着圆圆的大眼要想哭出声来却又不敢。
狄云知道要糟只要这女孩一哭自己的踪迹立时会给戚芳觉当即抢步而上左手将她抱起右手按住了她的嘴巴。可是终于慢了片刻小女孩已然“啊”的一声哭了出来。只是这哭声斗然而止后半截给狄云按住了。
戚芳眼观园外一颗心始终系在女儿身上猛听得她出声有异一转头已不见了她人形跟着听得柴房中稻草出簌簌响声急忙两个箭步抢到柴房门口只见一个胡子蓬松、满身血污的汉子抱住了她女儿一只手按在她口上。戚芳这一惊当真是魂飞天外长剑挺出便向狄云脸上刺去喝道:“快放下了孩子!”
狄云心中一酸自暴自弃的念头又起:“你要杀我这便杀吧!”见她长剑刺到竟是不闪不避。戚芳一呆生怕伤了女儿疾收长剑又喝:“放下我孩子!”
狄云听她口口声声只是叫自己放下孩子全无半分故旧的情谊怒气大盛偏不放下她孩子右手顺手在柴堆中抽了一条木柴在她长剑上一格倒退了一步。
戚芳见这凶恶汉子仍是抱着女儿不放心中越来越惊双膝忽感酸软吸一口气挺剑向狄云右肩急刺。狄云侧身让过右手中的木柴当作剑使自左肩处斜劈向下跟着向后刺出。戚芳惊噫一声只觉这剑法极熟正是她父亲所传的一招“哥翁喊上来”当下不及思索低头躲过手中长剑便是两招“虎踢奔惊风连山若布逃”。
这柴房本就狭隘堆满了柴草之后余下的地方不过刚可够两人容身回旋这一拆上了招处处碍手碍脚。
狄云自幼和戚芳同师学艺没一日不是拆招练剑相互间的剑招都是烂熟于胸这时见她使出这两招剑法自然而然便依师父所授的招数拆了下去堪堪使到“老泥招大姐马鸣风小小”手中木柴大开大阖口中一声长啸横削三招。
当年师兄妹练剑拆到此处时戚芳便已招架不住但这时狄云将木柴第三次横削过去时忽然间手腕一酸拍的一声木柴竟尔掉在地下。他一惊之下随即省悟:“我右手手指被削已终身不能使剑我这可忘了。”
一抬头只见戚芳手中的长剑剑尖离自己胸口不及一寸剑身颤动不已她脸上惊愕之情实是难以形容。
两人怔怔地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谁都说不出话来。隔了好半晌戚芳才道:“是……是你么?”喉音干涩嘶哑几不成声。
狄云点了点头将左臂中抱着的小女孩递了过去。戚芳抛下长剑忙将女儿接过不知说什么才好。那女孩已吓得连哭也哭不出来将小脸蛋藏在母亲怀里再也不敢向狄云多瞧一眼。戚芳道:“我……我不知道是你。这许多年来……”
忽然外面一个男子的声音叫道:“芳妹芳妹!你在哪里?”正是万圭呼声越来越近正寻向菜园中来。戚芳脸上陡然变色低声在女儿耳边说:“空心菜这伯伯不是坏人你别跟爹爹说。知道么?”小女孩抬起头来向狄云瞧了一眼见到他这副可怖的神情模样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外面那男子听到了女孩的哭声循声而至叫道:“空心菜别哭。爹爹在这儿!”
戚芳向狄云望了一眼转身便出反手带上了柴门抱着女儿向丈夫迎了上去。
狄云呆呆地站着似乎有个声音不住地在耳边响着:“我还是死了的好我还是死了的好!”只听那男子声音笑问:“空心菜为什么哭?”狄云很想到窗口去瞧瞧万圭这时候是怎么一副模样可是一双脚便如是在地下钉住了再也移动不得。
听得戚芳笑道:“我和空心菜在后门口玩两骑马奔过马上的人拿了兵刃长相挺凶的。空心菜说是坏人要捉了她去吓得大哭。”万圭笑道:“那是知府衙门里追拿逃犯。来爹爹抱空心菜。爹爹打死坏人。空心菜不怕坏人。爹爹把坏人一个个都打死了。”
狄云心中一惊:“女人撒谎的本领真不小这么一说那女孩就算说见到了坏人她丈夫也不会起疑。哼我为什么要你包瞒?你们只管来捉我去打死我好了。”
两步抢到窗边向外望去只见万圭衣饰华丽抱着那女孩正向内走戚芳倚偎在他身旁并肩而行神态极是亲热。
师妹已嫁了万圭这件事以往狄云虽曾几千几万次地想过但总盼是假的此刻活生生的情景终于出现在眼前了。他张口大叫:“我……”俯身便想去拾戚芳抛在地下的长剑冲出去和万圭拚命。自己身入牢狱受了这许许多多苦楚都是出于眼前这人的陷害而自己爱逾性命的情侣却成了这人的妻室。这时候心中更无别念不是去杀了这人便是死在他的手下。
但就这么一俯身看到了柴草中丁典的尸身见到丁典双眼闭上脸上神色安详蓦地想起:“丁大哥临死时谆谆叮嘱求我将他与凌小姐合葬。我这时出去和万圭这贼子相拚送了性命半点也不打紧丁大哥的心愿却完成不了啦。”转念又想:“我求师妹成全此事只怕也能办到……呸呸!狄云你这小子你自己也不肯承担的事如何去转托别人?你死在地下有何脸面和丁大哥相见?师妹这等没良心岂肯为你办什么大事?”一想通了这一节终于慢慢抑制了愤激之心。
但他这一声“我”字已惊动了万圭只听他道:“好象柴房里有人。”戚芳笑道:“是吗?刚才我见老王进去搬柴。圭哥我给你炖了燕窝快去吃了罢。空心菜老是哭个不休得让她好好睡上一觉。”万圭“嗯”了一声道:“柴房里是厨子老王?”抱着女儿两夫妻并肩去远了。
狄云一时脑海中空空洞洞无法思索过了好半晌伸手捶了捶自己脑袋寻思:“这柴房终究不能久躲那个厨子老王真的来搬柴烧饭那怎么办?我还是将丁大哥密密藏起自己溜将出去到得晚间再来搬取丁大哥的尸身。嗯就是这样。”
可是只跨得一步心中便有个声音在拉住他:“师妹一定会再来瞧我。我这一走便永远见不着了。”“再见她一面又有什么好?她有丈夫、女儿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哪会将我这个杀人逃犯放在心上?我再见她岂不是徒然地自讨没趣?”“唉我在狱中等了这许多年日思夜想只盼再见她一面今日岂可错过了这机会?我难道又有什么别的指望了?只不过是要问问师父他老人家有讯息么?我要问她为什么这么喜新厌旧我一遭灾祸立时就对我毫不顾念?”“问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她不是说谎便是照实而答。谎话有什么可听的?她如照实说了我只有更加伤心。”
这么思前想后一会儿决意立刻离开但跟着又拿不定主意。他向来爽快原不是这般迟疑不决、三心两意之人可是今日面临一生中最大的难题竟不知如何决断才好。留着明知不妥就此一走却又是万分的不舍。
正自这般思潮翻涌栗六不定忽听得菜园中脚步轻响一个人蹑手蹑脚地悄悄走来。那人走几步便停一下又走几走显然是严神戒备唯恐有人知觉。
那人越来越近狄云一颗心怦怦乱跳:“师妹终于找我来了。她要跟我说什么?是求我原恕么?她还有一些念旧之意么?”又想:“我还有什么话要跟她说的?唉算了算了!她有好丈夫好女儿过得挺开心的。我永远不要再见她了。”
突然之间满腔复仇之心化作冰凉:“我本是个乡下穷小子就算不受这场冤屈师妹和我成了夫妻我固然快乐师妹却势必要辛苦劳碌一辈子于她又有什么好处?我要复仇是将万圭杀了么?师妹成了寡妇难道还能嫁给我嫁给她的杀夫仇人?她心中早就没了我这个人从前我就比不上万圭现下我跟他更是天差地远了。这场冤仇就此一笔勾销让她夫妻母女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吧。”
想到此处决意不再和戚芳多说什么俯身便去柴草堆中抱丁典的尸身猛听得砰的一声柴房门板给人一脚踢开。狄云吃一惊转过身来只见一个高瘦男子手中长剑光芒闪烁站在门口却是万圭。狄云轻噫一声不假思索便俯身拾起戚芳遗下的长剑。
万圭满脸煞气他早已得知狄云越狱的消息整日便心神不宁这时一眼看见狄云手中长剑是戚芳之物更是又妒又恨冷冷地道:“好啊在柴房里相会她连自己的兵刃也给了你想谋杀亲夫么?只怕也没这么容易!”
狄云脑中一片混乱一时也不懂万圭在说些什么心中只想:“怎么是他来了?他怎会知道我在这里?自然是师妹说的叫她丈夫来捉我去请功领赏。她怎么会这般无情无义?”
万圭见狄云不答只道他情怯害怕挺剑便向他胸口疾刺过去狄云挥剑挡过自然而然地使出了昔年老乞丐所授的那招“刺喉式”长剑斜转已指向万圭喉头。这招剑法怪异之极万圭当年招架不住事隔五年虽然武功已大有长进却仍是招架不住。
万圭一惊之下手中长剑不知如何运使才好收剑低挡已然不及剑攻敌也已落了后手便这样微一迟疑一条性命已全然交在对方手中心下愤怒已极却丝毫不敢动弹瞧着狄云一张满脸胡子的污秽脸孔愤怒之情渐渐变为恐惧。
狄云这一剑却也不刺过去心中转念:“我杀他不杀?”
万圭在万分危急之际忽然见到对方眼神中流露出惶惑之色而持剑的手腕却又微微颤抖灵机一动大声叫道:“戚芳你来看!”
狄云听他大叫“戚芳”心中一惊微微侧头去看。不料万圭这是用计使诈乘他略一转头立即长剑挺上奋力上格。狄云右手手指被削持剑不牢长剑脱手飞出。万圭大喜立即挺剑刺出。狄云连闪两闪躲在柴堆之后顺手抽起一条硬柴以柴当剑奋力打去。万圭刷刷两剑将他那段硬柴削短了一截。狄云将手中半截硬柴用力掷出待他跃身闪避又抽了一段柴再度攻去。
万圭见他失了兵刃自己已操必胜就算他以柴作剑截中自己一下两下也无大碍定了定神展开剑法缓缓进攻。数招之后狄云一声怒吼右腕中剑登时血如泉涌手指无力抛下了硬柴。万圭跟着又是一剑刺中他大腿飞起左足将他踢倒。狄云挣扎着还待爬起万圭又是一脚踢在他颧骨之上狄云登时晕了过去。
万圭骂道:“装死吗?”在他右肩上砍了一剑见他并不动弹才知是真的昏晕心想:“凌知府许下五千两银子的重赏捉拿这两名囚犯自然是捉活的好。反正这一次送将官里去这人自是难以活命我何必亲手杀他?”一瞥眼见到柴草堆中露出一只脚来不由得又惊又喜:“这里还有一人!”他不知丁典已死急忙挥剑砍在尸体脚上。
狄云虽被踢晕脑子中却有个声音在大叫大喊:“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答应过丁大哥的要将他尸身和凌小姐合葬。”这念头强烈之极很快便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想起:“许多年之前的一天晚上我也曾被他打倒也曾被他在头上重重踢了几下。”缓缓睁开眼来只见万圭正挥剑向丁典的尸身上砍了下去。他初时还未十分清醒不知眼前之事是什么意思但随即见到万圭将丁典的尸身从柴草里拖了出来他大叫一声:“丁大哥!”突然间全身精力弥漫急纵而起扑在万圭背上右臂已扼住了他喉咙。
万圭大惊之下待要反剑去刺但手臂无法后弯连劈几剑都劈在硬柴堆上而狄云扼在他喉头的手臂却越收越紧了。
狄云见他伤残丁典的尸体怒如狂这人陷害自己夺去戚芳这怨仇尚可置之不理但如此残害丁典却万万不能干休一时心中更无别的念头只盼即刻便将敌人扼死。但觉万圭挣扎了一会抵抗已渐渐无力可是狄云数处受伤伤口中流血不止自己手臂上的力气却在更快地消失。心中不住说:“我再支持一会便能扼死了他。”到后来眼前金星乱舞脑中乱成一团终于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虽然晕去扼在万圭喉间的手臂仍是没有松开万圭给他扼得难以呼吸就在狄云晕去之时同时失却了知觉。
柴草堆上躺着这一对冤家。两个人似乎都死了但胸间都还在起伏口鼻间仍有呼吸。
真不知冥冥间如何安排?若是狄云先醒转片刻他拾起地下的长剑自是一剑便将万圭杀了。倘若万圭先行醒转他也不会再存将狄云生擒活捉的念头那实在太过危险势必是随手一剑砍在他头上立时便取了他性命。
世界上什么事情都能生。未必好人一定运气好坏人一定运气坏。反过来也一样也未必坏人运气好好人运气坏。每个人都会死的迟死的人也未必一定运气好些。
但对于活着的人对于戚芳和她的小女儿狄云先死还是万圭先死中间便有很大的差别。倘若这时候要戚芳来抉择要她选一个人让他先行醒转不知她会选谁?
柴房中的两个人兀自昏晕不醒有一个人的脚步声音慢慢走近柴房。
狄云耳中听到浩浩的水声脸上有冰凉的东西一滴滴溅上来隐隐生疼随即觉得身上很冷半点也没有力气。他一有知觉立即右臂运劲叫道:“我扼死你!我扼死你!”但臂弯中虚空无物跟着又觉自己身子在不住摇晃在不住移动。惊惶中睁开眼来眼前黑沉沉地只觉得一滴滴水珠打在脸上、手上、身上原来是天在下大雨。
身子仍是不住摇晃胸口烦恶只想呕吐。忽然间身旁有一艘船驶过船上张了帆那清清楚楚是一艘船。奇怪极了怎么身旁会有一艘船?
只想坐起身来看个究竟但全身酸软连一根指头也动不了只能这般仰天卧着眼见得头顶有黑云飘动那不是在柴房之中。心中突然想起:“丁大哥呢?”一想到丁典身上蓦地里生了一股力气双手一按便即坐起身子跟着晃了几晃。
他是在一艘小舟之中。小舟正在江水滔滔的大江中顺流而下。是夜晚天上都是黑云正下着大雨他向船左船右岸上凝目望去两边都是黑沉沉的什么也瞧不见。他心中焦急大叫:“大哥丁大哥!”他知道丁典已经死了但他的尸身万万不能失去。突然之间左足踢到软软一物低头一看不由得惊喜交集叫道:“丁大哥你在这里!”张开双臂抱住了他。丁典的尸身便在船舱中他的足边。
他虚弱得连喘气也没有力气连想事也没力气。只觉喉干舌燥便张开了口让天空中落下来的雨点湿润嘴唇和舌头。这般迷迷糊糊地似睡似醒双臂抱着丁典的尸身直至天色渐明大雨却兀自不止。
晨光熹微之中忽然见到自己大腿上有一大块布条缠着定了定神觉布条是包扎着伤口跟着觉手臂和肩头的两处伤口上也都有布带裹住鼻中隐隐闻到金创药的药气。一晚大雨绷带都湿透了但伤口已不再流血。
“是谁给我包扎了伤口?要是伤口不裹好也不用谁来杀我单是流血便要了我的性命。”蓦地里感到一阵难以忍耐的寂寞凄凉:“这世上还有谁来关怀我、帮助我?丁大哥已经死了更会有谁盼望我活着?会费心来替我裹伤?”细看那几条绷带缠得极不整齐似乎包扎的人动手时十分的心急慌忙然而绷带不是粗布而是上佳的缎子缎带的一边镶着精致的花边另一边是撕口显然是从衣衫上撕下来的。是女子的衣衫。
是师妹么?他心中怦然而动胸口随即热了起来嘴角边露出了自嘲的苦笑:“她去叫丈夫来杀我怎么又会给我裹伤?要不是她通风我躲在柴房里万圭又怎会知道?”
可是自己是在一艘小舟之中小舟是在江中飘流。不知这地方离江陵已有多远?无论如何是暂时脱离了险境不会再受凌知府的追拿了。
“是谁给我裹了伤口?是谁将我放在小船之中?连丁大哥也一起来了?”他对自己的生死已并不关怀但丁典的尸体也和他在一起这事却不能不令他衷心感激。
苦苦思索想得头也痛了始终没能想出半点端倪。他竭力追忆过去一天中所生的事想到万圭剑砍丁典、自己竭力扼他咽喉之后就再也想不下去了。以后的事情脑海中便是一片空白。
一侧头间额角撞着了一包硬硬的东西那是用绸布包着的一个小小包袱。他心中一喜料得这包袱之中定有线索可寻颤抖着双手打了开来只见包里有五六锭碎银子还有四件女子饰:一朵珠花、一只金镯、一个金项圈、一只宝石戒指。另外是小孩子颈中所挂的一个金锁片锁片上的金链是给人匆忙拉断的链子断处还钩上了一小块衣衫的碎片显然那是临时从小孩颈中扯了下来倒象是盗贼拦路打劫而得来一般。金锁片上刻着“德容双茂”四个字。狄云没读过多少书字虽识得却不懂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心想:“是那小孩的名字罢?”
他拨弄着这五件饰较之适才未见到那包袱之时心中反更多了几分胡涂:“银子和饰自然是搭救我的那人给的以便小舟靠了岸后我好有钱买饭吃。可是到底是谁给的呢?饰不是师妹的我可从来没见她戴过。”
浩浩江水送着一叶小舟顺流而下。这一天中狄云只是苦苦思索:“是谁给我包扎了伤口?是谁给了我银两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