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2/2)
照夕一时气血上冲脱口道:“你就告诉他们说雁先生嫡传弟子管照夕要与他们一清师门旧仇。”
这个“雁先生”三字甫一出口乌头婆不禁吓得打了一个寒颤她结结巴巴道:“哦……你原来是雁……雁老……的弟子……啊!怪不得!怪不得……”
照夕话说出口心中微微有些后悔可是转念一想也觉干脆了当当时冷冷一笑道:“你可听清楚了?”
乌头婆此刻可真是柔若绵羊一般她连连点头。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
然后她眼睛就偷看着照夕手中的那口宝剑只觉青光刺目冷气逼人正与传说中的当初雁先生那口“霜潭”宝刃一般一样。她心中更相信照夕所说是真的了当时那张黑脸上怪态万千。照夕说完了话胸有成竹当时又走近了一步冷笑道:“可是我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你得留一点记号才行!”
乌头婆方自害怕只觉人影一闪同时左耳一凉似有一物由面前落下。低头看时竟是一只血淋淋的耳朵再用手一摸自己左耳不由吓得“啊呀”了一声这才感觉左耳痛楚难当那热血一滴滴地从脸上流了下来。管照夕剑尖指着她鼻头:
“这是我给你的一点小小警戒你见到淮上三子告诉他们说八月十五夜请他们候着我这不之客你快给我滚吧!”
说到这个滚字只见他腿一抬乌头婆偌大的身子就像是一个大皮球似地滚了出去跟着哗啦啦一阵瓦响连带着乌头婆怪叫的声音。她哑着嗓子道:“好小子!你小心点老娘要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小子你等着我吧!”
照夕哈哈一笑晃身而出却已失去了乌头婆的踪影他又纵身回室却听见不少住客都被吵醒了有的还开窗子问什么事。照夕回到房内忙吹了灯合衣上床想着今夜连续生的事虽是一波接一波;可是自己这么处理似也没有什么不当之处。尤其是借乌头婆为淮上三子传活一节更为自己省了不少事情。八月十五距离今天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这两个月自己又该做些什么呢?
漫漫长夜他想着这些事情忽然他记得当初雁先生赠药自己时曾希望自己能用这个药把鬼爪蓝江的半身不遂治好那么何不乘着这个时间到四川大雪山去一趟!
这么想着他觉得很有道理当他想到鬼爪蓝江时他又不自主地想到了丁裳。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略微向她解释一下也是好的。
不过以丁裳的个性来说这女孩很可能为此恨上自己也不一定。
想到了丁裳又不由令他想到了今天晚上的尚雨春他就更睡不着了不时的长吁短叹着。虽然在表面上来说他似乎和江雪勤、丁裳、尚而春三个人都没有什么牵连了;可是事实上。他仍是常常记挂着他们尤其是夜静更深的时候那些甜蜜的往事都会一一浮现在眼帘。
江雪勤一一这是他疯狂热爱着的一个人他几乎不敢想到她偶尔想到她时他总会尽一切的可能把她的影子遂出念外。因为他自己把这一项感情规置在不可能的范围之内了他愿意为她终身不娶借此表明他矢志爱她的决心!
丁裳——这是一个可爱而飘忽的影子她纯洁天真的言笑大方的仪态在照夕的感觉里那是完美无疵的可是照夕并不想占有她。因为他以为他自己已经是一个失去快乐和理想的人这种失去快乐理想的遗憾并不是丁裳所能挽回的。
尚雨春呢?虽然他只是在一人偶然的机会里认识她的可是那种极为短暂的时间里却给予他生命里一种几乎不能抗拒的力量。她那股风尘女儿的味儿特别重给照夕也是另一种不同的感觉;可是对她美丽的憧憬却因为她是一个贼而在照夕的心目中已大大打了一个折扣。
无论如何在失望伤心的管照夕来说她们的影子只能给他一些伤感和叹息另外是不会再生什么旁的作用了。
现在在这冷瑟的寒夜里他不胜唏嘘和嗟叹着年轻的管照夕他仿佛感觉自己是老了对于这些只有开始没有结果的感情他实在是有些厌倦了。因为那只能带给他怅惆和懊丧。其实他很清楚自己决不是一个所谓“玩世不恭”的人他更不同意自己是一个玩弄感情的人。因为感情这种东西确实是很微妙的那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是怎么真诚地去运用它的旁观者有时候很不容易去了解真伪。事实上即使是当事人自己有时候也很难去分析清楚。譬方说一个知心人的会心微笑固然是极其甜美可是陌生者的投眸青眯也不能说是一种痛苦吧?
总之这是一个很恼人的问题最了解自己的还是只有自己。如果自己相信这一份感情是真诚的话似乎别人没有怀疑的理由。
“失望”并不可怕“绝望”才是真正的绝症在丧失了雪勤之后管照夕常常会以为自己已是一个绝望的人是无药可救了!
窗外的夜雨愈下愈大无情的秋风吹着那两扇牛皮纸糊的破窗户叭嗒叭嗒地响着一两声野犬的吠声只给这雨夜带来了些凄凉和无情。
本来照夕常以为环境和时间可以医治一个人感情的创伤的;可是现在他觉得并不尽然那只是适合一些普通的创伤对于一份“至情”却是正好适得其反。
天明他拖着疲倦的身子起床他须要早早离开这里因为他不愿意昨夜那批人再来纠缠。虽然他们不会再来的可是照夕却这么预防着。
雨仍然是继续地下着照夕下了楼算清了房钱在楼下茶座叫了一杯茶一面慢慢地喝着一面等着雨小一点再走。
这时候座头上人很少却见一个老人手中拿着一把破雨伞正由楼上下来。他看了照夕一眼把雨伞夹在腋下另一只手还提着一只鱼篓背后还插着一支鱼竿很是怪相。照夕就多看了他一眼他却坐在照夕对面叫了声:“小二泡茶!”
店小二送上了一杯茶他端起来先把一缕胡子在热茶里烫着一面却皱着眉问小二道:“我说小二哥你们店里是闹狐狸是么?昨天夜里可是整整闹了一宵弄得我老人家一夜没闭眼这可是怎么回事?”
他一面说着眼睛还向照夕瞟了一眼管照夕不由心中一动再看那店小二却是摸着脖子直笑他龇着牙道:“不瞒你老先生说昨晚上小的我也没好睡房上是有东西今早上看看瓦碎了一大片许是野猫打架闹狐狸大概不会你老可别乱嚷嚷要叫人家听见了以后谁还敢再住咱们的店呢!”
那老渔翁嘻嘻笑了笑连连点头。
“有理!有理!喂!给弄五个钱的豆汁拿些麻花烧饼来要热的。”
小二连说有有说着忙回身出去了这老人吩咐完了话把烫过胡子的茶一饮而尽狠命地咂了两下嘴目光冲着照夕扫了一下。照夕忙把头偏过一旁心中微微有些奇怪。因为这老渔翁倒是一付好相貌一部五柳长须飘洒胸前衣着也较考究所着衣裤也都是绸质本想多看他几眼的老人这一看他他却不好意思地忙把头转过一边。这时小二端着烧饼麻花上来他就关照让店小二照样的来一份。
那檐前的雨仍是渐渐沥沥地下着天空布满了乌云照夕忧心着想早早上路偏偏天公不作美那雨却是老下个不停。小店有几处破瓦雨水漏下来他们用破锅和脸盆接着打得叮叮咚咚看起来真是狼籍得很。
只为一时走不成了照夕也就捺下了性子慢慢吃着早点却见那座的老渔人这一会儿已脱下了袜子用手捏着脚指口中吃吃哈哈像是无穷受用。两只脚交换着捏了半天才穿上了鞋袜问小二要了个热手巾狠命地擦着手看得照夕在一边皱眉心说谁要是用这个手巾那才算倒霉呢!
老头擦干净了手站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天口里嘟嚷着道:“这位小哥你也是要出门上路么?”
照夕只好点了点头微笑道:
“正是!”
老渔人叹息了一声。
“这雨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弄得我的买卖也作不成了!”
照夕很不愿与陌生人答腔当时只笑了笑仍然喝自己的茶老人又咳一声。
“小哥你是上哪去呀?”
照夕觉得这老人家很是饶舌顺口答道:“上四川去!”
说着话把头有意偏向窗外看雨却不再去看这老人那老渔人却连连点头。
“四川是好地方天府之国……那地方真不错!”
照夕也不去理他见外面雨渐渐停了他就站起身子老渔夫道:“怎么小哥雨已停了么?”
照夕笑道:“雨小多了老人家你再歇歇我可是要走了!”
说着召来小二指了一下老人桌上道:“这位老先生的账也算我的一块算一算吧!”
那老人嘻嘻笑着站起来用手摸着胡子。
“这……这……好吧!谢谢你啦!小哥!要是有缘咱们四川再见!”
照夕人已出去了听到了这句“四川再见”心中不由微微一怔。可是转念一想这也许是人家一句顺口的客气话当时也没有放在心上。此时小二已把马牵出来了管照夕就先把革囊搭在马背上;然后翻身上马一路踏着泥泞出了这小小的庄子。
当他绕过一条小溪步上驿道时却听见身后一阵哗楞楞的小铃子响动之声隐隐听到一人唤道:“小哥!你等等我!咱们一块上路!”
照夕回过头来就见方才店中的老人戴着一个大斗笠跨在一头小黑驴的背上那小黑驴脖子上捆着一串黄铜的铃子跑起来哗楞楞的乱响。
北方人骑驴的并不是没有可多半是大姑娘小媳妇儿很少有男人家骑驴的。照夕看看也觉得有些新鲜当时就拉着马缰一会儿这老人就跑近了。那黑驴一身黑毛油光亮可是肚皮却是白毛如雪四只蹄子也是奇白如雪白眼圈儿耳朵极长看起来十分神骏。再加上老人长胡飘拂更是如同画上仙人一般。
那小驴一刻工夫就跑近了照夕微微笑道:“你老人家也紧着赶路么?”
驴上老人赫赫笑道:“我有好几篓子鱼在船上还没弄下来呢!”
照夕就点了点头一面策马行着。老人一面行着一面道:“这位小哥还没有请教你贵姓呢。”
照夕在马上欠身道:“在下姓管老人家是……”
老渔翁点了点头神秘地笑了笑然后才道:
“小老儿姓应应该的应!”
照夕礼貌地点了点头实在是他心里很急;而这老人却是一直给他瞎聊问东问西照夕因不好给人家难看也只有耐心地应付着。好容易同行了一大段路到了一个岔口老人才笑嘻嘻地道:“小哥!我们四川再见了!”
他说着夹了一下胯下黑驴那小黑驴如飞而去照夕目送他走远之后心中不禁又有些怅惘随之也就一笑置之。
“平静的江湖很像温柔的沙漠”你会这么想可是一夕之间的变化却又令你拍案惊奇因为你马上认识了它们的另一面;于是你又会另外再加上一句:“哦!它们真是难兄难弟甚至连怒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在澎湃咆哮着的江湖潮里那是所谓“后浪推前浪”的真的多少大英雄大豪杰在这大浪花里气也不出一口的都消失了。可是却又有多少新生的力量如同星罗棋布的礁石一般挺出了水面他们在滚滚的江流里形成了“中流砥柱”如同苍松耸立于狂风暴雨之中。你会很惊奇甚至嗟叹可敬可爱的新生命是他们把武林香烟一代代接下去的。
昔日纵剑风尘的那些老侠客那些英野奇人那些武林名宿们在谈论到这个问题时总会出一两声叹息他们也常常想:
“唉!如果我再年轻几十年就好了!”
“如果我再年轻十年像‘灰衣鬼见愁’恐怕也不是我的对手啊!”
“灰衣鬼见愁”管照夕的大名几乎是在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里传到他们耳中去的。可是紧接着的却是惊奇赞叹那是一声迅雷令他们不及掩耳。
对于这个几乎是传奇的人物他的初起只缘于作了几件惊人的事剪除了几个霸地之雄而后他那“灰衣鬼见愁”的绰号却是不胫而走。尤其是四湘一带这些时日以来提起他的大名来真有“谈虎色变”之感。朋友!你会很奇怪么?这就是所谓的“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啊!
灰衣人管照夕振抖了一下他身上的那袭灰衣仰向苍前岭上望去往事一一忆起当然这地方对他来说那是再熟悉不过了。
他在岭下已徘徊很多日子了因为他心存顾虑着一个人这人就是他受业的师父洗又寒。对于这个个性诡异的怪老人他不愿和他见面。因为风言他正在搜寻自己欲杀而后甘心详情如何照夕自己也并不知道。虽然照夕自信今日自己的功夫足可和他周旋一番;可是他到底是一手造就出自己的恩师不管当初他用心如何狠毒自己今日能有一身功夫未尝不是他的苦心栽培之力。所以他很怕和他见面;然而雁先生交待他的话仍然时刻系绕在他心头。他这几天也正是苦心思索着这个问题他要想出一个办法能使洗又寒和鬼爪蓝江和好如初;可是这两个都是怪人一个弄不好自己可就得把命赔上。
同时他也算计着洗又寒离开的日子也正是今天他才敢在暮晚在岭前出现。
洗又寒每月外出的时间都是这一天以管照夕侍候他数年来的经验那几乎是一天也不会差的所以他才放心大胆徘徊岭前。他脑子里想:“那蓝老太婆也是半身不遂她是不能离开洞中的我倒可以放宽了心关于她的情形我可以先去问问丁裳也许她很清楚!”
“只是丁裳!唉!这个女孩现在也不知对我是存什么心了也许已经恨死我了!不论如何还是先去找她一下比较恰当些。”
这么想着他就漫步往岭上走去对面来了个砍柴的直对着他翻着白眼半天才道:“来的是管相公么?”
照夕含笑点了点头那樵子惊笑道:“唷!是了财回来啦?我可都不大敢认呢!”
照夕惟恐认出的人多了风声传出去万一要是洗老没有走那可就讨厌了当时只打了招呼忙向岭上走去。这苍前岭地方他是熟悉透了很容易的他就找到了往日那个练峰人掌的地方。见那蜂巢仍是在老地方无数的黑蜂此出彼进似较昔日更多了些嗡嗡之声震得双耳麻痒痒地。
想到了往日早晚在这地方练那“蜂人功”的情形真是有点不寒而栗。
这无数的黑蜂只在他头上打圈好似还认得他这个人似的他就慢慢地走到一棵树下坐下来。从前他老是在这个地方等着丁裳来的;而每当这个时候丁裳总是拿着一个小篮子来到这个地方采蜜现在他仍然期盼着她能来!
可是一直到了天黑她也没有来照夕扫兴的下了山。第二天天尚微明他又到那个老地方靠着树根坐下来当东方红红的太阳才露出半圆的时候果然他听到了一阵清脆的山歌声:
“采蜜的姑娘好命薄
北京归来泪籁籁。
竹篮儿舞绸带儿飘。
蜂哥哥!蜂兄弟!
往后别理管照夕!”
照夕先还没听清楚她嘴里唱些什么可是从枝缝里看见丁裳一身青布衣裳仍是和当初一样的打扮远远走了过来。
她一只手摇晃着一个小竹篮子另一只手却是抓着一把野花在红红的阳光照射之下她信口唱着这支她自己编的歌。
照夕只几个月没有见她可是今天看起她来似乎比从前消瘦多了。她微皱着两道眉毛边唱边走已来到了这蜂房附近。
照夕这时才听清她唱些什么不由心中大大地动了一下暗道:“糟了!‘往后别理管照夕’这不是明明在骂我么?她原来这么恨我啊!”
想着反倒不敢出声招呼她了。仍坐在老地方不动就见丁裳走进谷来她先把竹篮放在一块大石上由篮子里拿出一条长长的绸带洒上些花精捆在一条竹枝上把竹枝一头插在地上。和从前一样略一摇动无数的墨蜂倾巢而出全向那彩带上飞去她却乘机纵身上了蜂巢照夕不由微微伤感地叹息了一声。
这时丁裳已进了蜂巢照夕见已摇动着的竹枝慢慢静止已有很多墨蜂都停在了绸带上他就很快的走过去.把竹枝摇动着于是那些墨蜂又开始嗡嗡不停地飞绕着等了一小会儿才见丁裳由蜂巢中出现纵身下来提着篮子往这边走来照夕很紧张地叫了声:“裳妹……我来了……”
丁裳本是低着头往这边走来照夕的声音立刻令她吃了一惊她突地抬起头来口中“哦”了一声照夕就远远地笑了笑。
“你已采好了蜜了么?”
丁裳樱口半开本想要说什么可是却没有说她抿了一下小嘴仍然往前走着。
照夕见她如此心中也很难受。
“我是来看看你的这几个月你可好么?”
丁裳仍然绷着小脸一句话也不说一直走到了照夕跟前才站住她伸出手由照夕手中把那竹枝接了过来很快跑到山边才用力把这带着彩带的竹枝掷了出去就像是投掷标枪一样的。
然后她就回这头来板着一张小脸一点没有笑容。
“谢谢你……再会!”
她说着回过头就走了照夕不由忙追上。
“裳妹……我……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么?”
丁裳却是理也不理她走得很快一会儿就到山那边去了照夕又追着叫道:“裳妹……丁姑娘……丁……”
丁裳干脆就跑起来了照夕似乎还听到她在哭他不由红着脸就站住了心中十分奇怪。
“她为什么会这么恨我呢?我并没有什么地方得罪她呀?为什么我好心给她说话她却是理也不理我?”
想着一个人呆呆地站在一棵大松树边紧紧地皱着双眉心情十分沮丧他又想了方才丁裳所编唱的那歌不由更是愈不解。
一个人恨一个人总是有理由的;而一个被人恨的人尤其不是一个快乐的人。照夕想了一会儿终于硬了一下心暗忖道:“我就到她住的地方去无论如何要她告诉我清楚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气我?顺便看一看她师父身体如何。好在雁先生曾嘱我见机行事我如能把她师父陈年旧疾医好岂不是功德一件就是对于师父洗又寒及丁裳来说都是可喜之事!”
照夕这么思忖着觉得甚是有理当时不顾深思地就直向丁裳师徒所居住的谷内走去。
这地方他也去过自然不费什么事就找到了却见两扇厚厚的石门紧紧闭着门前长满着各色奇花异草。虽然现在已是深秋的日子了可是谷内却是温暖如春另有一条清溪绕着这石洞右边静静地流着。
照夕慢慢走到了洞关在门前小立了一会儿才仗着胆子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两下低声道:“弟子管照夕求见叩请前辈赐示。”
里面却没有一点回音照夕心中奇怪。
“不会没人呀!丁裳不是才回来吗?”
想着就又敲了两下照前面的话又说了一遍这一次果然传出了一声冷冷的回音:
“你进来!”
照夕不由把帽子正了一下用手一推门那石门吱的一声就开了他慢慢走进去只觉得洞中阴森森的十分怕人。壁边虽然凿了两个小窗可是射进来的阳光仍然显得太薄弱了。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才见丈许以外壁根下坐着一个枯瘦的老太太那正是鬼爪蓝江她仍和从前一样下半身盖着一床鲜红的毯子这些时日没见她她似乎比以前变得更瘦削了。一双眸子深深地陷在目眶之内直直地对人注目时闪闪地放着锋芒。
管照夕恭敬地向她行了个礼。
“蓝老前辈……”
蓝江脸上毫无笑容。
“你就是过去那个洗又寒的徒弟么?”
照夕怔了一下才点了点头鬼爪蓝江忽然咧嘴哈哈一阵怪笑却又点了点头。
“看样子你功夫是练成了……好孩子……你这里来来!”
蓝江一边说着一只鸟爪般的瘦手向照夕招了招露出罕见的笑容。
照夕不由心中一动暗想这老婆子倒是真变了?他一时真有些莫名其妙闻言后就往前走了几步惘然道:“前辈有何教益?”
鬼爪蓝江仍微微笑。
“你走过来些我有要紧的话告诉你!”
照夕疑惑地走到了蓝江身前尚未话却觉得右手腕脉上一麻竟为鬼爪蓝江死死扣住了穴道照夕只觉得全身一阵麻一时冷汗直流他大为惊疑。
“老前辈这是为何?”
鬼爪蓝江的一只枯爪死死地扣在他穴道上这才哈哈地怪笑道:“好小子!你才出道几天居然敢目中无人我老婆子今天要好好整制一下你这个狂徒!”
照夕在完全不在意之下被鬼爪蓝江抓住了穴道不由甚是气恼现一听她如此说话不由顿时大怒。当下剑眉一挑道:“老前辈此话从何而起休得血口喷人!”
鬼爪蓝江头上白显然耸动了一下她怪声笑道:“含血喷人?好!好!好!今天我可要你心服口服;然后我再找来你那老鬼师父我还要他还我一个纵徒欺人的公道呢!”
照夕愈听愈是不解偏偏穴道又在无备之下为蓝江扣了个死。虽然他护身游潜已足可预防外力的袭击但蓝江竟乘他说话分心之下突然得手此一刻只觉全身麻软无力摇摇欲坠听了鬼爪蓝江的话后他更是莫名其妙了。就听见蓝江尖叫了声:“丁丫头你出来!”
她一连叫了两声才听见里面答应了一声走出一个人来。照夕侧头看时见丁裳脸上淌着泪像似无限委屈的低着头一直走到了蓝江身前却是不看照夕一眼。照夕心中这才有点明白了不由怔了一下:
“姑娘……你……”
蓝江厉叱了一声:
“你不许说话!”
随着她这声厉叱那只抓着照夕脉门的手用力紧了一下照夕顿时又打了个冷颤全身几乎要瘫了。丁裳斜着眸子瞟了他一眼面上微微带出不忍之色可是她还是没有说话。
鬼爪蓝江冷哼了一声。
“丁裳!你说他怎么你了?……说出来当面给他听。”
丁裳只用手绢揉眼睛照夕却用目光盯视着她他倒要听听这个小姑娘到底是怎么编排自己。
丁裳只是抽搐着半天才讷讷道:“他……他……”
一面说着一面又瞟了照夕一眼照夕不由冷笑。
“姑娘可不要乱说啊!”
蓝江叱道:“你不要多口!我不是说过了么?”
说着又逼着丁裳道:“你倒是说呀!不要紧一切都有我呢!”
丁裳在师父逼迫之下再一想到往日委屈她又哭了照夕不由大是不解。
“她这一哭我可是要糟了!”
果然鬼爪蓝江见徒弟一哭不由对着照夕只是嘿嘿地冷笑着口中连说道:“好小子!好小子!”
照夕真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当时只得频频苦笑。蓝江另一只手搂着丁裳的肩膀低低慰问道:“好徒儿!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你了?”
丁裳在师父跟前本是娇嫩得很蓝江这么一哄她就更伤心了只断断续续道:“师父……他……他欺侮我……”
照夕大惊当时皱眉。
“裳妹……你……”
不想话未说完只觉蓝江一只瘦爪几乎要陷到了自己肉里他不由痛得“哦”了一声接着蓝江阴冷冷地笑道:“小子!你可是听见了?”
照夕被她紧紧地扣住穴道只觉得上下牙齿喀喀的战抖哪里还能说出一句话来。就见鬼爪蓝江凌厉地对丁裳道:“你去把我的那根红绳拿来。”
丁裳低低应了一声转身就进来了须臾持上了一根看来丈许长短粗如小指的一根红色绳子。蓝江用手一指洞顶道:
“穿一头在铁环子里!”
丁裳抖声。
“师父!你老人家要……”
鬼爪蓝江不耐的一摇手。
“快!我这是给你出气!”
丁裳只得纵身玉手轻轻抓住一支深镶在石内的铁环把红绳一端紧紧捆好才飘下身来。老婆婆哼一声:
“把绳子拉过来!”
照夕口中虽已不能说话可是心中不由已有些气恼方自暗忖:“如此细的一根绳子又能奈我何?还不是一挣就断了!”
谁知却见丁裳双手拉着另一端似用了全身之力才拉到蓝江身前。尤其可怪的是那条红色绳子就像是可伸可缩有弹性似的先是长不过数尺此刻丁裳这么用力一拉竟自长了丈许。鬼爪蓝江接过在照夕右手上绕了一圈冷笑道:“那只手过来!”
照夕见事已至此一只手更难受反不如放大方一些还好些。
当时只好动了一下左手原来他身子早就软了几乎连举手的力量也没有蓝江冷笑道:“你现在怎么不厉害了呀!来!丫头你把他那只手给拿过来我们叫他上去凉快凉快去!”
丁裳偷偷看了照夕一眼嘟着嘴小声道:“这可是师父叫我这么做的你也不要恨我。”
照夕是又气又笑当时只看着她翻着白眼。丁裳也就老实不客气把他一只手举了过去蓝江很快的在他这只手上绕了一圈一松手照夕立刻高高吊了起来在空中如同秋千似的荡来荡去。鬼爪蓝江嘻嘻一笑:
“你身体很好足可在上面支持几天你就这么等着你师父来把你带回去吧!”
照夕这时脉门已解已能说话当时在空中愤然:
“蓝老前辈弟子来好意执后辈之礼你却如此待我未免令人失望……”
蓝江嘻嘻笑道:“就是要叫你失望一下好小子我且问你我那徒儿又哪一点不好了你竟看不上她?”
照夕不由一怔当时嗤嗤道:“前辈这话是从何……说起?”
他说着偷偷一看一旁的丁裳见她面色绯红地低着头又像是在流泪。不由一时心如刀割由不住闭上了眼睛长叹了一声。
鬼爪蓝江冷冷一笑恨声道:“你不要以为我老婆子猜不透你们年轻人的心思其实你们想些什么我没有不知道的!”
说到这里丁裳也微微吃了一惊一时脸色更是红透了底她惊疑地看着师父。鬼爪蓝江眸子仍然注视在当空的照夕身上她冷然道:“我这个宝贝徒弟爱上了你我也不是不清楚所以才有意让她至京办事其实无非是想暗中成全你二人一段姻缘……”
她咬了一下牙齿继续道:“按说你这娃娃有些贤淑娇娃自愿委身于你这是多么荣幸之事?岂是一般少年所能梦求之事想不到你却自命不凡居然还看不上她。”
她说着嗓音愈加大了几乎是震耳欲聋。丁裳已羞得抬不起头来了同时蓝江的话更触动了她的伤心之处一时早就泪如雨下她凄婉地道:“师父!你老人家别再说了……”
不想这怪老婆子怪笑了一声尖叫道:“我为什么不要说?我就问问他我鬼爪蓝江的徒弟哪一点配不上他?”
“论容貌、论身份、论武功怎么着?我们姑娘是比人家差是怎么?”
照夕被她说得几乎想掉泪实在他心里这一霎那确是难受得很他勉强地苦笑。
“弟子此次来也正是要向了姑娘解释一下误会弟子决不是不知情义之人……”
鬼爪蓝江怪吼。
“解释解释个屁!”
照夕被骂得脸色通红讷讷不能成言。鬼爪蓝江冷冷怪笑道:“我知道你是自命一身功夫不得了啦臭美!你还差得远呢!就连那老鬼师父也差得远你又凭什么这样臭骄傲?你说!”
照夕真是有苦说不出只得频频苦笑。
“弟子怎敢臭……骄傲?你老人家……”
“放你的屁!”
这老太婆这一霎就像疯狗一样什么话都骂出来了照夕反倒是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反是一边的丁裳听见师父这么骂人家觉得脸下不来才忍住伤心道:“师父!你老歇歇吧!算了吧!这都是弟子命薄怪不得他。”
照夕忍不住也流泪。
“裳妹……”
鬼爪蓝江冷笑。
“裳妹?呸!谁是你的裳妹小子!你也会哭呀!你那眼泪还流得下来呀?”
照夕被骂得简直是抬不起头偏又是自己满腹辛酸都不能吐出一字。
他知道如果当着这老婆子的面不解释还好再要解释更得挨骂。当时只一滴滴泪往肚子里流吊在半空中一言不。
空气稍微冷静了一会儿鬼爪蓝江才冷冷一笑。
“管照夕我给你一个反省的机会并不是我老婆子以大欺小这件事你实在太不对了现在……”
她大声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你想好了你自己说你该对我这徒弟怎么样?等到我认为满意了我再把你放下来否则!哼!就等着你师父来好了!”
她又加上一句:“你师父听说这几天找你找得很急你可要小心着点。”
照夕不由打了一个冷战他可素知洗又寒对付徒弟的手段。他要是找到了自己那可是不堪设想虽然以自己今日功夫并不见得不如他可是师恩如山身为弟子的自己怎能对师父不恭?
所以他着实地吃了一惊再者蓝江所要他答复的问题事实上那也是不能令她满意的。
虽然丁裳无一不好只是自己心已别属勉强和她结合一生痛苦更不如自己一生不娶来得干脆。他想到了这里不由往一边的丁裳看了一眼丁裳却也正以一双流泪的眼睛看自己二人目光一对不由马上转开了各人都是脸上一红。
照夕只急得全身战抖当时真恨不能一头撞死反倒干脆。可是他身在半空就是想死也是不能只急得又喊了一声:“老前辈!弟子实有不得已之苦……”
还要往下说时鬼爪蓝江一摆手。
“我不听这些你想好了再说!”
照夕只好长叹了一声当时闭上了眼睛丁裳这一会儿在一边也坐不住了尤其是看着这人小冤家她心里就由不住伤心她站起来低着头进去了。
鬼爪蓝江目注着徒弟背影心中更生出一种怜惜之心这一腔怒无形中却又种在了照夕身上。当时哼了一声怪眼向照夕身上翻着。
管照夕吓得马上把眼睛闭上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睁开眼来却见鬼爪蓝江已自双目下垂状如老尼入定对他却是望也不再多望一眼。
照夕运劲挣了一下双手那红绳也不知为何物所制不挣还好这一挣却是深深陷到了肉里。他不由痛得直皱眉却听见入定的蓝江阴沉沉的声音。
“你如能把这绳子挣断我便任你自去你试试看行不行?”
照夕不由苦笑道:“你老人家已捉弄我够了还是放我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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