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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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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很残酷!”他重重地强调道。

庭宇无力反驳,道理他都明白,无奈他未谙世事,长辈的“警世通言”他怎么也消化不了,幸而自己的成绩还算过得去,没有顾恒舟那么严重。顾恒舟这人他认识,是个高他几届的呆子,据说他荒废了整个高二学年给一位和他没有任何瓜葛的女孩子写书,可惜女孩对他一点感觉没有。后来女孩上了名牌大学,他却不得不提前觅生计,两人从此再也无由见面,他的日子也必然是越过越艰苦……

庭宇无端想起,顾恒舟这样的人,也许也是会哭的吧?

庭宇有时觉得自己很可悲。虽明知一条路走不通,却终究要硬着头皮闯到底。而至于中途是否撞得头破血流,却不是他在意的了。想到这,他抬头望着昏暗车顶,仿佛看见了一片渐渐向他压近的天空,他眼里出了泪……

汽车驶入了山洞,四周顿时一片黑暗。但庭宇知道,在山洞的尽头,会有光明等着他……

4

从东莞到潮州有将近五百公里的车程,又兼潮州人乡土情结浓重,每年清明前归乡的马路上总会因客流太多而拥堵。一堵,往往就是个把小时。这时车里的空气闷了,便常有人下车透气,所以一路上都是熟悉的乡音。人们各自操着些粗鲁的语言来谈论着与故乡有关的种种,车道上不时有高高的笑声爆裂开来。而海岳也开了车门,把腿架在方向盘上打盹,廉价的皮鞋在阳光的照射下灼灼生光。

天气热得反常,尽管收音机里反复噪响着的都是“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句子,可庭宇既感不到一丝春天该有的清凉,且因从未见过祖父祖母,心中自然也难有什么断魂之悲感。因气氛松动了些,他便和楚芸谈起了些学校里的事情。楚芸听说雪月真的去了他们班,心里仿佛比哥哥还要高兴。海岳听见他们的笑声,虽不甚欢喜,也只得由他们去了。

间或有两个电话打来,一个是母亲的,她问他们到了哪里,又叮嘱孩子们要注意防暑,海岳不很耐烦地答应几句,就把电话挂了。而另一个电话,却是一个叫曾叔叔的打来的,这个电话使父亲脸上添了点笑容。曾叔叔似乎是父亲结识了许久的朋友,这两年常给周家一些帮助,只是孩子们都没见过他。

太阳底下,一切似乎都是昏昏沉沉的,天空中少有飞鸟,几缕遮不住日光的薄云象征性地缀在半空。山林间,一切鸟兽都没了动静,几处乡村树林里的蕉叶无精打采地垂着,叶子被太阳烤得干裂,裂开处枯黄着,像是结了痂的伤口。公路上汽车发动机低哑的轰鸣与尾气又把空气衬得沉闷。干裂的马路,似乎随时会从伤口中喷出火来。

“ta.ma.de.!”海岳骂道。仿佛这样便可让马路畅通起来似。而等了许久,滞留的车队总算才开始蠕动起来。前面一处柏油路上溅着滩已干了的血迹,一辆掀起前盖的车子停在一旁,几个交警围在旁边。中间,有个躺着的老人。

楚芸把目光挪开,身子往哥哥处挨了挨。而经过这一处后,前方的交通便顺畅了许多。两旁的山从窗边一程一程地移过。山中,不时会见有坟茔坐落。

直到晚间,三人才在远房的表叔家落脚。村里的孩子望着这对来自城里的兄妹,心里满是好奇。这儿的孩子不多,大部分都随着父母进城了。而留下来的,往往是要几年才能见父母一面的。这次清明返乡的人不少,村中便添了许多农人平日难得一见的人事,村中的气氛较之以往也活跃了好些。

乡亲们见了两个孩子,无不称赞他们长得精神。一些人按乡里的习惯,见了大些的孩子便会恭维一番,末了又常会添上句“谁娶了谁福气!”楚芸听了,却不很害羞,自己也跟着人们笑闹起来。

而海岳却没有什么兴致。小时受人轻视是如此,近几年来更是如此。回到家乡,既是为了祭拜父母,也是为了悔过。每次他赌完,或者打骂过妻子,他心中其实是有愧疚的。只是碍于他认为的男人的尊严,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肯向妻子认错。世界上,唯一能让他低下头的人,也只有躺在泥中的父母了。所以,他向父母忏悔,是为了减轻一些良心上的负担。并以此与那些不孝的赌徒划清界限,日后再与他们相博时,心中也可有些许优越感。

清明祭祖免不了香烛纸钱,因为是乡下,迷信的人比较多所以这里很容易能找到一些出售冥物的佛具店。海岳带着庭宇同去。走进一看,虽名为“佛具”,实际上半个佛像也找不到,里面摆着的都是些财神爷、送子观音等。还有一些神郤,里面供着关羽,两旁的对联却都是诸如“财源茂盛达三江,生意兴隆通四海”之类的俗联。海岳看了倒不很留意,自己四处看了看,挑了几沓冥纸黄钱,又买了几捆香烛放在车上,预备着明天的祭祖。经过后山时,庭宇看见山里处处挂着“严禁明火”,“提倡鲜花祭祖”之类的标语,便连忙提醒父亲,海岳不听。庭宇没办法,只好明天多注意一下,防止意外发生。当时天色已晚,三人到表叔家歇息了。因为许久不见,所以表叔对他们的款待也格外殷勤些。而在谈话中,海岳掩盖了近来自己在外发生的一些事情,只说是生意不好,表叔也没过问。席间不免又谈起死去的父亲母亲,谈起海岳往日在学业上的成绩,便也引来了海岳好些感慨。

夜间,海岳彻夜未眠。少年时关于读书的梦想又开始幽幽地笼上心来,与对父母的思念搅在一处,他竟满怀悲感。而对于庭宇,海岳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恼便更深了。

几声鸡鸣在村里空荡而寥落地回响,月色冷冷的。

5

天明时,海岳携了孩子们,往坟地走去。

坟地便在后山,不需几步便可到达。进了山,又转过几道山路,一些高高低低的坟茔便出现了。它们大多是由水泥浇成,上面是朱笔写成的如“孝慈海陵公之墓”之类的文字,全部都已被风雨冲刷殆尽,只剩下一些粉红的痕迹。四处往来祭祀的人已占满了山头,因亲人许多去世已久,所以山上鲜有亲属的哭声。

天气一如昨日的灼热,整座山在毒日的炽烤下反射着刺目的光,仿佛在不经意间就会燃烧起来,空中少有飞鸟,却有一只孤鸢在往来游弋,鸣声把天地间响得苍凉。

因为许久没来,海岳不得不把坟上的藤蔓荒草刈尽才可祭祀。庭宇取了镰刀,与父亲劳累了半个时辰,才算现出了墓碑的全貌。而庭宇用余光留意着父亲,父亲的眼角,竟有了猩红的泪意……

蹲在双亲墓碑前,海岳眼里刺痛,却又不肯落泪,直把眼珠涨得通红。许久过后,他方才取出朱笔,刷新碑上褪色的题字。血样的染料落在白幔一样的坟上,看着不能说不摄人。静默中,海岳喃喃道:“母亲的……是假坟。”

是假坟。她死时尸体已无从打捞。海岳望着空坟,止不住的悲痛如榔头般穿越三十年的光阴而仍旧清晰痛彻地砸在他的胸口。泪点,也终于大滴大滴地抛下了。孩子们极少见到父亲有这样的行止,在悲戚之余,又各自多了些惶恐。海岳在坟前磕了头,摆好果篮酒盏,三人各自上了香后,又在各自烧了冥纸。整个过程,海岳不发一言,只有眼泪越发滂沱起来,一点一滴,都似乎要把这积蓄了半生的苦楚一气泻尽,庭宇看着很是心惊。而在父亲祭拜完后,自己和楚芸也都屈身礼拜了这两位从未见过的祖父祖母,眼里却很难挤出眼泪来。海岳见了,胸中多少有些不快。

祭拜完,放眼向四周望去,小小的山林处处闪动着火光;天顶上,四处有黑烟升腾弥漫,看着很让人心惊。

随着中午将至,山中祭祖的也渐渐少了。在他们不远处有几个白净的少年,大概也是随父母下乡的,看上去十分漂亮。他们大概觉得楚芸长得标志,便以城里人优雅的方式与她示意,楚芸也笑着回了礼。

祭完父母,海岳又另提了一筐祭品,转向后山祭拜祖父母。山路比较崎岖,庭宇替父亲拎了一部分祭品,另一只手又以镰刀开路,随着父亲来到了后山,向两方更矮的坟茔走去。因有方才的经历,这次便熟悉了些。海岳在坟前扫出一块空地,布置好贡品,重复起先前的工序。而这次,远处却传来了,哔哔啵啵的微响。庭宇起了疑,不禁屏住呼吸,细细留意起来。而楚芸也察觉到了,她离开父亲,到四周巡视。看着天上毒辣的太阳,一个不祥的预感在楚芸心里隐隐浮动。海岳布置着供物,也不去理他们。忽然,楚芸尖叫道:“哥,着火了!”

庭宇猛地一激灵,直蹿到楚芸跟前。果然,一处墓碑后面滚滚地起着浓烟。庭宇大惊,却不知所措。海岳听见,也起身过来看看见着火了,虽是惊讶,却也没打算做点什么。后来还是楚芸叫道:“快下山取水!”庭宇才猛然惊觉,扭头便往山下飞奔,楚芸也动身追上。海岳忙在后头呼他们回来,一面呼叫一面招手。庭宇听见父亲的声音回头一看,见他无动于衷,气得直跺脚,却不去理他,依旧往山脚下冲去。转过了山头,见到了那两个城里人,楚芸忙冲上去叫道:“后山着火了,你们来帮忙!”可那两个少年却难为情地望着她,并未动身。楚芸见他们没有救火的意思,心里气恼,只得甩手追上庭宇,而后山的火势也在缓缓地蔓延着,林中的鸟陆续飞起,在半空里黑压压地盘旋。

绕过曲折的山路,途中横过的树枝在庭宇手臂上划出血道,他也不去护着,只顾往山脚冲刺,楚芸也紧追其后,不久,两人便到山下一处茅舍里。向主人解释清楚来意,主人也忙拎出两个水桶,装满后两人一前一后往后山赶。两个人走得遥晃晃的,半途中,水溢出了好些。

太阳灼烤着天底下的一切,背上虚汗方一冒充出,就似乎要被滚烫的空气吞噬。到了前山,那两个少年还在。见楚芸来了,先后都伸出手来帮助。楚芸瞪了他们一眼,推开他们,仍与庭宇向上山赶去。那两个人面面相觑,愣在了原地。

后山,父亲仍在坟前磕头。庭宇咬了咬牙,甩下他便往着火点冲去了。那儿火势不小,如同在野地里跳动的蛇。幸而蛇虽狂,却也不至于失控,两人一手拎着桶,一手拿着水瓢往火里钻,一左一右配合得很默契。楚芸不时被呛得直咳嗽,庭宇见状忙把她推出去,一手放下自己空了的水桶,另一抓过楚芸的又冲入火中。楚芸不肯闲着,自己也折下树枝扑打,火光也在这样的扑救中总算一点一点矮了下去。不久后又陆陆续续有村民上来,各自拎着水桶帮忙,那堆火焰在众人的帮助下,终于缓缓灭尽了。

海岳烧完冥纸,在一旁木然地看着。有那么一刻,他真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天晚后,两个孩子受到了村民的热情款待,海岳也沾了光。人们夸他教子有方,他也空泛而敷衍地应和着,脸上用做作的微笑掩饰起自己的不安,乡亲们的宴会举行到一半,他忽的想起要回东莞,勉强喝下几杯后便拉着孩子离开了。

……

在车上,海岳一直沉默着,仿佛一尊惨白的蜡像。楚芸冷冷地望着他。他心里不快,却也不敢多说什么。静默中,楚芸问道:“爸爸,你刚才为什么不帮我们呢?”说完,她逼视着父亲。海岳沉默了一会儿,才语重心长地说道:“老爸以前比你们还热心,可社会就是这样,你一人好心,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就是海悦要教给他们的东西。

这也正是社会所教给海岳的东西。

的确如此,在回来的路上,狼烟四起。今年的清明热得很,许多森林都因焚纸而引起了或大或小的火灾。在经过惠州时,庭宇甚至看见一条火龙横亘在远处山头,将方圆数里的山野层层围起,火光烈烈地烧红烧透了整片天空……

庭宇和楚芸绝望而木然地望着。他们拯救不了全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汽车驶回了那个破旧的小巷。乔蕙准备好晚饭,三人没吃,都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心里,却怀揣着各不相同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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