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1
中考后,庭宇去了泽林任教的h校,泽林原本也是想让雪月上h校的,但由于学费较贵,且她已考上了g校公办,学费全免,便让她就读于g校了。
上了高中,一些这个年龄上常有的心思不免会进入雪月的念头里。因为她生得也算标志,以往便常会有一些男生给她写信,信件的内容无非是些稚嫩的约定或一些不一定经得起考验的诺言。雪月开始看了自然脸红,可不久后便感到厌烦了。并非她不向往感情,只是她对感情看得太慎重,不敢在这个轻狂的年纪轻易触及,且身边已有不少早恋的例子,其结果皆令人叹息,她心里也暗自决定不要把过多精力放在那些很可能没有结果的事情里。
然而,小说里的故事却每每引起她一些遐思来。在古典文学中,爱情往往是个较为敏感的话题,正统的文人会很自然地将自己与其划清界限,可现代文学却不然,连阿q也有“恋爱失败”的故事,就更不必说《激流》一类的书了。有的作家会把爱情看做一切的源头,而琼瑶甚至将其推到“得之则生,弗得则死”的险恶地步,雪月看了琼瑶的故事,常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可事后,却又不免细细品味起来。其实琼瑶的故事未必就写得很好,而其中所言的情,于十五岁的女孩而言实在敏感,受其影响,自然是免不了的。
因雪月很依恋父亲,所以她便常会去h校看望,父亲也很欢喜她过来。所以在h校里便不时能看到她的踪迹。一次,雪月去看望父亲,经过一班教室时,她见到了周庭宇。那时庭宇正专心致志地写着文章,并无暇抬头。雪月见是小学同学,不由得多留意了两眼,一些往事又幽幽地在脑海中浮现,而在他抬头之前,她却已悄悄地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了。许久,庭宇偶然抬起头来,向窗外望了望,走廊上空无一人,他出了回神,方又把目光移回笔记本上了。
仿佛,明净的水面被一瓣落红点开层层涟漪,不久,便又恢复了平静。
因泽林在h校名望很高,无论师生都极敬重他,他在所以心里打算,若是来年有幸升任教导主任,便把女儿迁来这里。他在与女儿闲谈时,告诉了她这个打算。雪月听着,因想及庭宇,脸颊便绯红了些许,却也不置可否。泽林见她没反应,只当是默认了。后又叮嘱了些生活的诸般注意,便让她离开了。因没到下班时间,又兼那天g校放短假,雪月便趁机到h校里四处散散步。
不知不觉来到了小树林里,林中两株梨树引起了她的一些留意。因为是秋天,梨树没有开放,却也显出了几分羞涩和矜持。两株梨树分别向对方歪倒,左边那棵有半截被砍断,这一情景引来了她不小的触动,她呆立在梨树下,自顾自地出神。
雪月不会知道,这两棵树下也是庭宇常来的地方;她也不会知道,庭宇对于这两棵树有过多少过于多情的联想;她当然更不会知道,在他的这些联想中,究竟有多少是由她而引起的……
如果把庭宇对梨树说过的话全部记录下来的话,那定然是一首悠远而始终蕴藉着渴望的长诗,而那个唯一能读懂这首诗的少女此时正站在梨树下,凝望着一地凌乱的落叶,竟有点不知所措了。
那些曾自以为忘却了的往事,如今却又点点滴滴在眼前上演了。这,又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庭宇写作时脸上那抹从容而哀婉的微笑吗?是由于父亲所透露出的转学来此的消息吗?是因为在梨花树下那缕引人遐思的清甜吗?又或者……
呵,自作多情了吧。其实父亲不一定会升任教导主任的,又在瞎想些什么呢。阻断自己漫无边际的联想后,她离开了梨花树,走出校门。
站在开往g校的公车上时,有个念头溜进了她的脑海,雪月正自出神,没将念头抓住,便又让它溜去了。她四处张望,似乎想把念头捉回,却望见了h校远去的大门,顿时一股暖暖的气流流进她的胸中。当她以为已将思绪找回时,一棵榕树遮住了雪月的视线,榕树远去时,h校也一并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只剩下傍晚的云霞被斜阳熏染得通红。天空显得太多情,却又太无边无际。
雪月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快十六岁了。
回到g校,雪月竟也感到孤单了。虽是很快地进入了学习的轨道,可在一些不经意的时刻,她总不觉会朝天空仰望,把天际里那点孤飞的雁看作是自己,原本开朗的她,也变得沉默了不少。不知怎的,有一天她竟在笔记本上写下了“浮生若梦”四个字,并发起呆来。这时候,她对于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也感到了迷茫,而随之而来的,便是恐惧了。
距离出生时医生所预言的那个日子,真的不远了。
当然,她不会知道这一点,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个消息,她只是隐约地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依靠。
是那种父母也给不了的依靠。
其实只要不去想,自己便仍旧是安宁的。而有些念头却是悄无声息的。如同光与影,虽无声无形,却能时刻将世界笼罩其中;又如同远处飘来的芳香,在人们断定出这究竟来自何总品类的花朵前,先已被其清新征服。而花香,也从此散入空气中,让人无法逃脱了。
十六岁,天空,少女,少年……这些零碎的词语假若拼在一起,也足以营造一个旖旎的梦境吧?
梦境,美轮美奂,却又不免飘散随风……
桌前仍是一本《园丁集》。奇怪,这本书竟陪伴了自己这么长的时间?雪月又温习旧书的习惯,此次翻阅,距离上次已有……记不清多少年了。她只知她曾一度不断回避着这本书,可它终于又向她走来了,翻开一览,这是一个她的目光不敢停留,她的年龄无法驾驭的世界,却也因此对她有着历久弥新的吸引力。
窗外,有一株高大的木棉树静默地立着,春天,就是木棉花开放的季节。雪月想起了去年木棉花开的景象,竟受了不小的触动。记忆里,一朵一朵红得燥热的木棉落在干瘦而高的枝条上,一簇簇向天空逼临,那血一般的红色,似乎是压抑了整个冬天之后一次淋漓的释放,其热烈让人不忍直视,却又不禁会被这种几乎含有侵略性的美征服。这可以说是木棉花对春天的告白,蛮横,炽痛,以及容不得一丝造作的诚挚。仅仅是回忆一番,也足以使雪月惊异了。真不知,它是从哪获得这种不顾一切的勇气的呢。不敢去思索木棉花的哲学,雪月所向往的,其实比这个要淡雅。她不奢望轰轰烈烈,只求如梨花一般,悄然开放,悄然飘落,但留一地清香供多情者去思索,也挺好。
又或者,无论是木棉还是梨花,既然飘落是彼此共同的终点,有何必在乎半途中究竟是喧嚣还是寂寞呢?
雪月不禁叹了口气,将纷乱的思绪收拾了好些。花朵终究是春天的装点,秋天也有花朵,她不该以一朵花的开落而轻率地概括了整个春天。不愿想太多了,她把目光又移回桌面,那里仍旧是永远赶不完的功课与永远读不透的书籍,是该让一些不安的情绪休息一会了。
也许,只要日子久了,就真的可以不那么在意了。时间真的可以冲淡好多东西,对于那个也许能相见的日子,她似乎已不再感到紧张了。只是仍有些时刻,她会望着窗外的木棉花出神,心想:春天,也近了吧?如果父亲能够升职,那么春天,便是我转学的日子。
老师走上讲台,她不得不收回了远行的思绪,让自己的生活回到一如既往的忙碌的轨道上来。
2
也许真是一次意外吧?那一段插曲。眼下自己仍旧赶着赶不完的功课,桌前仍是一摞怎么也读不透的书籍,头顶依旧是那片风云聚散匆匆的天空,日子与以往似乎没有什么不同。雪月不知怎的想起了几日前在网上浏览到一个h校不知名诗人写的几行诗,诗没有题目,内容是这样的:
过几年没有畏惧的时光,
经几段没有结果的爱情;
写几行没有读者的诗句,
想几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
很平庸的几句,还有点故作深沉的嫌疑,而雪月却看得出了神。人生,大致也是如此吧?在青年时偶然做了个梦,以为这个梦便是自己一生的信仰了,然后,又用余下的时间使自己渐渐从梦中醒来。而尽管是梦,却仍旧占据了比现实更多的篇幅。
思绪如同被搅动的春水一般凌乱,真不懂自己在向往什么担忧什么,只是觉得心变得好柔软。倒也不全是因为他,他是一个起点,经过这个起点,她发现自己在一个单纯的境地里变得复杂而善感了,而她断定,即使没有庭宇,这一步她也迟早会走到的。人不能永远不长大,在能真正独当一面之前,走近情,并心甘情愿地承受一些由此带来的烦恼,也可算是长大的表现吧?
和庭宇一样,她在烦恼时也会向书籍纸笔寻求解脱。读书时,她回避了《园丁集》,挑了本她不很感兴趣的书来读,却也因此无法真正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既然如此,便只能寄希望于纸笔了。文章写得久了,她也终于安宁了下来,其哀婉而从容的表情,正与庭宇一般。
文章的思绪仍是一番解不开的纷乱。
一次,日记写得乏了,雪月心血来潮地登陆了自己以前的qq号,她记得这里有庭宇的号码,也许可以得到多一点关于他的信息吧?
可方一登录,雪月就愣住了。
六十九条未回复消息。
时间定格在一年前……
2008年,二月:“雪月,我去参加了素描班,我为你画了一幅肖像呢,你瞧我画的怎样?”
……
2008年,七月:“今天是你十五岁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你一定要开心,一定要幸福,一定要进步,一定不要忘了老同学哦。”
……
2008年,冬天:“好久没和你说话了,还真有些想念呢。”
……
2008年,除夕夜:“过年啦,又要长一岁了,祝你新年快乐!”
……
2009年,七夕:“我写了首诗,雪月你看看怎样……”
……
2009年,五月:“雪月,听说你很久以前就换qq了,那么我发的消息你就看不到了呢,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愿意……唉,可我还是想把信息发在你这个永远不会有回应的号里,这样就永远不会听到你拒绝我了。”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