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 往日泪痕(1/2)
前堂的笑声透入重门穿入内室。
内室便是新房此刻自然更是挂红堆绿满室锦绣锦绣堆中端坐着凤冠霞披的新人水灵光。
新房的陈设即便与高官巨富的独生女出嫁时的高贵景象相较也丝毫不显逊色且犹有过之新娘的环佩更是珠光宝气令人艳羡。
但这华贵富丽的新房中却似乎弥漫着一种冷寂凄凉的意味令人艳羡的新娘面上更是满带着悲哀与悲怨。
自易府来的喜娘早已被赶了出去只因水灵光不愿被人瞧见她神情的忧郁更不愿被人瞧见她的泪痕。
前堂笑声更响水灵光忽而顿足忽而皱眉忽而用手塞住耳朵——笑声越是欢乐她心里便越是悲伤。
她满是泪痕的娇靥上忽然露出了一种坚决的神色跺了跺脚将头戴之新人凤冠重重的摔在床上。
自对面的菱花铜镜中她瞧见了自己苍白的面色失神的眼波。纵有珍贵的脂粉也掩不住她容颜的憔悴。
她咬了咬牙迅的脱下了身上的吉服换上了旧日的衣衫翻身掠到窗前推开了窗子。窗外夕阳漫天远山如披金玉一片辉煌。
她又咬了咬牙便待自窗里一跃而出——她此刻若是真的跃出便有如脱笼之燕又可任意翱翔。但就在这时她却皱了皱眉翻回身子走回那崭新的菱花铜镜前呆了半晌叹息了半晌。然后她突然又下了决心以颤抖着的纤纤玉指沾了些玉盒中剩下的胭脂在那菱花铜镜上写下了几个字:“大哥我对不起你我走了。”
她指尖颤抖字迹扭曲。但鲜红的字迹写在淡金的铜镜上仍显得异常的鲜艳夺目教人见了心胸说不出的舒畅。
于是她再次掠到窗前又待一跃而出——她此番若是跃出惨绝人寰的悲剧也就此终止。
哪知她身子还来跃起突然长叹一声竟又呆住了。
她柳眉深皱泪光盈眶她心中显是有说不出的矛盾竟然无法自决……是走呢?还是不走?她深深痛苫她无法选择……
就在这时门外已响起了云铿慈和而稳定的口音:“大妹子你可装扮好了么?朋友们都在等着你哩!”
水灵光身子一震缓缓回身颤声道:“我……我……”
云铿道:“你若装扮好了我就叫喜娘进来接你。”
水灵光缓缓垂下了眼睑轻轻长叹了一声道:“叫她们在门外等着我……我马上就……就出来了。”
她悄悄拭去泪珠悄然穿上吉服。
然后她哀怨的眼波四转瞧见了铜镜上的字迹——字迹模糊只出她目中己泛起泪光。
她终究下不了决心反抗她只有垂来接受命运的摆弄——可怜世上的弱女子为何你们全都是这样?
她以掌中手罗帕拭去了镜上字迹。雪白的罗帕上立刻染上了点点鲜血有如瓣瓣桃花又有如斑斑血迹她拉下覆面红巾隔断了人们的目光。
于是别人再也瞧不见她面上的幽怨目中的泪痕……于是她轻轻呼唤:“好了你们进来吧!”
一个体态丰腴的喜娘喜气洋洋扭动着腰肢急踩着碎步出自内堂拍手娇笑道:“新娘子到了。”
满堂轰然喝彩放声大笑。
易挺站起身子为朱藻扣起了衣襟笑道:“兄台纵然不拘小节但交拜天地时也该老实些。”
朱藻笑道:“松些……好……”突然长长叹息了一声别人不禁奇怪如此良辰吉日新郎为何叹气起来。
只听朱藻摇头叹道:“不瞒贤弟我委实……委实有些慌了这交拜天地的勾当我实是生平第一遭。”
众人又自哄然大笑这时人人都已知道这夜帝之子实也是个凡人而且是个极为可爱的凡人。
于是人人心中都不禁对他更觉亲切笑声自也更响。
孙小娇笑道:“你们听他说得多可怜呀……平生第一遭……仿佛再多拜几次他就可不慌了。”
易明已笑得直不起腰来喘着气道:“交拜天地一生中本来就只有一遭你莫非还想要有第二遭么?”
哄堂笑声中洒脱的朱藻面上居然也有些红了干咳几声轻轻道:“易贤弟陪我前去好么?”
易挺笑道:“一切有小弟在一旁照料。”
易明道:“你懂什么?你连一次都没有。”
易挺笑道:“经验经验也好多些见识等到下次轮到我时我便不会慌了。”扶着朱藻走向前面香案花烛。
易明格格笑道:“好不害臊又谁会嫁给你这个呆头鹅下次……下次可也轮不到你呀”
孙小娇道:“不错说的有理下次就轮到咱们的易家大美人了怎么会轮得到别人哩?”
易明伸手要打却已笑得手都软了。
这时云铿已扶着红巾蒙面的新人水灵光缓步而出。臃肿的吉服却也掩不住她窈窕的身段轻盈的体态。
易挺拍掌大喝道:“谁来做礼官?”
孙小娇推着她丈大钱大河娇笑道:“叫他去你们瞧他戴着顶高帽子还有谁比他更像礼官?”
易明拍手道:“不错再好没有了……”
与孙小娇一左一右推推拉拉终于将钱大河推了出去。
平日阴阳怪气的钱大河今日居然也高兴起来笑道:“好我来就我来你们可得静些立时就交拜天地了。”
蓝凤剑客柳栖梧一直凝目瞧着新娘子此刻微微一笑道:“瞧新人的轻盈风姿想必是个绝色美人。”
墨龙剑客龙坚石亦自微微一笑道:“若非美人又怎能配得上朱兄那般盖世的英雄。”
易明笑道:“你们瞧奇怪不奇怪柳姐姐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柳姐姐一说话他也说了。”
这时喉咙嘶哑的钱大河已在大声呼喝着道:“一拜天地!”
新郎朱藻、新娘水灵光各各跪下……
柳栖梧轻声叹道:“我越瞧越觉这新娘子风姿的确太美了却不知她是什么人家的好女子姓什名谁?”
这时钱大河已又呼道:“再拜祖先。”
于是新人再拜。
易明眼睁睁的瞧着竟似已呆了柳栖梧拉了拉她衣袂易明方自回过神来娇笑道:“新娘子叫水灵光。”
那钱大河又已大呼道:“三拜……”
他竟不知道这第三拜该拜什么呼声一顿方自呆住盛存孝却突然一把拉住易明手掌厉声道:“她叫什么?”
易明见他面上突然变了颜色不禁又是惊奇又是诧异又有些慌了道:“她……她叫水……水灵光。”
盛存孝身子一震喃喃道:“朱藻……水灵光……”易明在一旁瞧得目定口呆只当她这盛大哥定然有了毛病。
那边易挺与钱大河打了几个手式嘴皮动了几动钱大河点了点头干咳两声鼓足了气力大呼道:“三拜……”
盛存孝突然暴喝一声抓起把酒壶往新郎、新娘之间抛了出去砰的一声落在香案上。龙风花烛立被击倒。
礼官钱大河骇得呆了张大了嘴阖不拢来。
满堂立时为之大乱众人面上俱部变了颜色纷纷大喝道:“盛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做什么?”
易挺与易明在百忙中交换了眼色这兄妹两人只当盛存孝早已认出云铿乃是大旗子弟这刻方自作。
新郎朱藻霍然转身一步掠到了盛存孝面前厉声叱道:“我与你素无恩怨你为何要在我吉日捣乱?”
他平日虽是雍容大度但这婚礼却委实是他平生第一件动心的事有人突然捣乱他怎能不为之变色、
盛存孝面色已成紫赤之色嘶声道:“我……我……”
他平日纵有泰山崩于前面而不变色此刻却急得说不出话来墨龙、蓝风、碧月自也不禁为之惊诧莫名。
云铿亦已赶来亦是面目变色。
朱藻道:“盛存孝你今天究竟是为的什么若不说出我便要……”
盛存孝怒气上涌脱口喝道:“你便要怎样?”
他究竟也是武林之中久负盛名的人物怎能受人如此喝问此刻盛怒之下纵有理由也不愿说出了。
朱藻亦更怒极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狂笑道:“好好既是如此我今日便要教训你这狂夫。”
狂笑声中轻轻一掌拍出他怒极之下出的这一掌看来虽飘柔但掌势变化无端自是足以惊世骇俗之杀手。
盛存孝不暇思索亦一掌迎出但两人武功实在相差太远两掌相击之下紫心剑客眼见便要血溅当场。
若真是如此彩虹七剑自不能坐视非但立即混战起来而这一场误会也将永远不能解释。
只因当今世上只有盛存孝一人知道这其中的曲折秘密他若死了彩虹七剑固是说不定便要在今日这一战中全军覆没武林中自亦又得掀起**朱藻与水灵光也将抱恨终生——这后果之严重影响之巨实是不堪设想。
就在刹那间彩虹七剑齐声惊呼却已挽救不及。
幸好云铿一见朱藻狂笑便已暗中戒备。
此刻未藻一掌还未拍出云铿便已抱住了他的身子连声大喝道:“两位已慢动手……两位且慢动手。”
突然“呛啷”一声龙吟墨龙剑客龙坚石匣中长剑已出鞘冷冷道:“盛大哥无论有何理由此刻也不必说了。”
此人素来不喜多言但说出来的话份量却极重。
他这短短两句话自是说无论盛存孝今日为何如此无论他是错是对只要盛存孝出手他便立时挥剑。
蓝凤剑客柳栖悟轻轻掠来站到他夫君身后虽一言未但纤纤玉手也已握住了剑把。
黄冠剑客钱大河大声喝道:“谁敢动盛大哥一根汗毛!我……我……”瞧了朱藻一眼语声微微一顿。
他暗中委实有些畏惧朱藻之武功但此时此刻已不容他有所选择终于顿了顿足接着喝道:“我和他拼了。”
碧月剑客孙小娇酒意上涌更是不顾一切反手拔出长剑一挥大呼道:“易明、易挺你们难道就只在一旁看着么?”纵身跃上桌子将桌上仆盘酒盏哗啦啦俱都踢落在地。
朱藻仰天大笑道:“好你们竟要以多为胜么?我今日倒要与彩虹七剑瞧瞧究竟是谁胜谁负?”
龙坚石冷冷道:“胜负俱无关生死亦无妨。”
他平日看来最是冷漠其实却是满腔热血这短短十个字说完厅堂中立刻充满了杀气。
云铿虽然连声劝阻但也无人去听他的双方眼睛都红了也个个俱是剑拔弩张眼看一触即。
忽然间一条人影横掠而来一字字道:“你们要动手就先杀了我!”竟是满身吉服的新人水灵光。
此刻她蒙面红巾已去面色苍白得全无一丝血色这异样的苍白衬得她的美貌更加强烈而动人心魄。
众人也不知是被她这绝色的容貌所慑还是为他那冷漠的语声所动竟不由自主齐静了下来。
水灵光目光移向朱藻轻轻道:“你先坐下好么?”
轻柔的语声中也似有着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竟使得这绝世英雄朱藻身不由主的坐了下去。
水灵光幽然一叹缓缓道:“紫心剑客盛存孝素来不是鲁莽无礼之人今日如此做法其中必有原因是么?”
她那楚楚动人的风姿悲怨凄楚的神情温柔悲哀的眼波足以使百炼精钢化为绕指之柔。
盛存孝也不觉怒火顿消仰大长叹一声道:“不错在下如此做法其中委实有着原因。”
水灵光道:“不知你可愿说出来?”
盛存孝道:“在下……在下……”
他神色之间也满含悲痛与为难似是有着不能将那原因说出的苦衷但又委实不能拒绝水灵光的请求。
他面色忽青忽紫终于顿了顿脚默然道:“这其中的秘密在下说起实是伤心但……”
仰天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但在下若是不说那水姑娘与这位朱……朱大侠却又势必要抱恨终生了。”
众人耸然动容。
云铿亦自变色道:“既是如此兄台如肯说出在下等感激不尽。”
盛存孝面色凝重一字字缓缓道:“别人俱可与水姑娘成婚但这位朱大侠却是万万不能和她成婚的。”
朱藻忍不住大喝道:“胡说八道为什么?”
盛存孝忍下怒气缓缓道:“只因……只因……唉在下未说出这原因之前先得说个故事。”
水灵光道:“好你说吧我们都静静听着你的。”
朱藻双眉一挑方待话但听得水灵光这温柔的语声只得忍住别人更屏息静气凝神倾听。
盛存孝垂默然良久似是在思量着该如何措词又似是这故事委实令他伤心是以他一时竟不忍出口。
过了约莫盏茶功夫他方自黯然将这故事说了出来。
“昔日有个……有个某人自幼酷好练武但他只是个极为平凡之人资质无人之处是以虽然昼夜苦练武功进境却仍不快。此人之母望子成龙却一心将他儿子当做绝世的天才只望她儿子将来必能成为不世出的大剑客。
“某人既不忍令她母亲失望但自己却又偏偏无法练成惊人的武功其内心之痛苦忍非他人所能体会。他在这痛苦的煎熬下终有一日竟将那江湖中无人敢练的断绝神功开始练了起来。”
他方自说到这里众人已情不自禁脱口惊呼出来:“断绝神功?他……他好大的胆子竟敢练那断绝神功。”
要知在座俱是武林高手人人都知道这断绝神功的来历无论是谁只要一练这断绝神功非但必将失却养育子孙之能而且一个练的不好便将走火入魔甚至因此丧生。
是以江湖中虽有不少人知道这断绝神功的练法却无人愿意牺牲一生之幸福去练它。
云铿黯然道:“慈母之爱有时爱之反足害之此人若非被他母亲所逼又怎会练这绝子绝孙的断绝神功!”
易明颤声道:“他如此牺牲却不知可练成了么?”
盛存孝又自黯然半晌才缓缓接着说下去:“此人实是天资愚鲁苦练三年竟毫无所成但……但……却已将他生育子孙之能白白断送了他母亲也在无意间得知此事悲痛惊惶之下一面严禁爱子再练一面立即忙着为他爱子成婚。”
易明失声道:“这……这岂非苦了那女……”面颊一红顿住语声孙小娇正听得入神此番竟未取笑于她。
盛存孝叹道:“某人虽不肯以自己残废之身来害别人大好女子之一生幸福却又不敢违抗母亲之命。只因他母亲终是抱着一线之希望但……但某人成亲之后两年毫无所出他妻子却日渐憔悴了。
那时某人心中更是痛苦不堪哪知他母亲对她爱子希望仍未断绝竟将这不能生育之责怪在她媳妇身上。”
众人又不禁失声惊呼易明目中竟己流出了眼泪喃喃道:“好可怜的女孩子竟遇着这样悲惨的事!”
孙小娇眼圈儿也红了一面用手揉着眼睛”一面恨声道:“这本是男人的世界受罪的都是咱们女人。”
钱大河道:“那……那也未必见得有的女人……”
孙小娇瞪了他一眼嗔道:“谁要你说话的?……那女子后来怎样?莫非被她婆婆休了么?”
盛存孝满面沉痛黯然道:“他们乃是武林中素著盛名之世家怎么能够随便休妻被江湖朋友耻笑?”
易明恨恨道:“他定是怕那媳妇将原因说出来是以……”
心念一转突然变色道:“在如此情况下某人的母亲莫非……莫非竟将她媳妇杀了么?”
盛存孝默然无语神情更是悲痛竟默认了。
易明“哇”的一声扑在孙小娇身上放声痛哭起来孙小娇咬牙切齿恨声道:“她难道还要为她儿子再娶媳妇不成?”
盛存孝垂道:“正是……”
孙小娇骇然道:“她害了一个不够还要再害一个……她那儿子若是稍有良心便不该再娶了。”
盛存孝一字字缓缓道:“但某人却是个孝子他母亲莫说要他成婚便是要他死他也会立刻去死的。”
云铿叹道:“这样的孝顺岂非太过?”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