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张爱玲的“沉香屑”的记忆(1/2)
() 《沉香屑.第一香炉》和《沉香屑.第二香炉》是张爱玲的成名作,张爱玲最初是作为通俗小说家而出场的。这也决非事出偶然,张爱玲的喜欢都是市井庶民的喜欢,随意摊在地上的小报,时装杂志,和只有悖时的老太太才喜欢的蹦蹦戏,她最喜欢的作家是张恨水,连最不喜欢的父亲的家也因为在烟雾腾腾中乱摊着的小报而使她有一种归家的感觉。
《沉香屑.第一香炉》的背景是香港。在点“第一香炉”的时候,张爱玲常常梦回香港,那里有她的愁滋味。
“第一香炉”是张爱玲因为战事从香港回到上海的第一篇小说,还保留着很多对香港战前战后声sè犬马的记忆。她常常回想起在香港的那一段时光,在香港所见的各sè人各种事,战事带给她的恐慌当然不容置疑,回到上海,每每自来水管噗噗的响声也使她魂飞魄散,仿佛是港战的飞机飞至上海。
寒心的主要倒不是战争中的慌乱的背景,更难忘却的是独在异乡时所体会到的人情冷暖,面对的是不同种族毫无关系的人,这种孤独是毫无屏障的孤独。
在上海的时候,虽然也没有贴切亲昵的感情慰藉,但总有一份亲属的感情是呆在那里的,知道它在那里,即便不用它,潜意识里也有一份可以向它靠拢过去的宽心。香港之行让张爱玲真正体演到了异乡孤人的滋味。
张爱玲清晰地记得一个梦:
梦见的是她深夜坐船抵港,天下着大雨,她狼狈地拎着箱子上山,又不敢惊动管理宿舍的天主教僧尼,只得在漆黑的门洞里过夜,风向一变,冷雨大点大点地扫进来,她把一双脚直缩直缩,还是没处躲。忽听见汽车喇叭响,来了阔客,一个施主太太带了女儿,才考进大学的,送女儿来住读的。汽车夫砰砰拍门,宿舍里顿时灯火辉煌,张爱玲趁乱往里一钻,看见了舍监,就像见了晚娘继母一样,陪笑上去叫了一声“sister”。舍监淡淡地点了点头,说:“你也来了。”她也没有再多寒暄,径自上楼,去寻找自己的房间……梦到这里她醒了。细想,她其实也没有受到过这样可怜的苛待。可是,感觉中,好像香港求学的经历是她吃过的大苦一般。
她把自己的冷梦告诉了姑姑,一面说,一面渐渐地涨红了脸,满含眼泪,后来在电话里又告诉了朋友,又哭了,在一封信里提到这样的梦,写着信忍不住还要落泪。长大后她是很少落泪的。
从贵族落入平民,在自己的刻苦里委屈地讨生活,自己要为自己创造一个被别人看得起的理由,张爱玲最刻骨铭心的难受大概就在这里吧。簪缨之族的自足已经成为过去,她就像一个有着一长串贵族的头衔却不名一文的爱尔兰姑娘一样,独自站在繁华都市的街角,只有脖子上挂着的一枚图案古怪的勋章告诉她自己的出处。张爱玲在香港大抵也是这种感觉吧,难受的不是苦难本身,而是从高处突然坠向低处时难以适应的失重感。
所以,关于香港的回忆是冷雨。
《沉香屑.第一香炉》就是这样的冷雨,在表面的热闹下掩藏着人情的荒凉,姑侄也好,情人也好。
第一香炉里的主人公葛薇龙是个来自上海的女中学生,出演的是女xìng为了爱情而将自身毁灭的一个即普通的、又触目、老而又老的悲剧。葛薇龙原来是一个纯洁而有个xìng的女学生,为求学而客居姑妈家中,不幸爱上一个放荡不羁的纨绔子弟乔其而不能自拔。为了得到乔其的爱,不惜将自身卖给“交际”,变成“造钱”的交际花以取悦并不爱她的丈夫。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拖向黑暗中。而通向那条死亡的路不仅有她甘心情愿的自觉,也有来自同是女xìng的yīn恶之手――她的不甘寂寞的姑妈。可以想见,纯真的女学生最初为了她爱的男人不得不出卖爱情,用爱情做押宝来换爱情,结局只能是无。
姑妈梁太太实际上是三十年后薇龙的缩影,因为薇龙目前走的恰是梁太太走过的路程。
《沉香屑.第一香炉》简介:
故事从薇龙站在香港高级住宅走廊上的场面开始。她是八.一三后随家人一起到香港避难,因无法承受香港飞涨的物价,父亲决定回上海。在这转折关头,薇龙为了能留在香港而采取了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dú lì行动:她背着父亲,来寻求从未见过面的姑母的经济援助。
姑母是父亲的亲姐姐,年轻时自愿嫁给一个比她大得多的香港商人为妾,父亲认为她辱没了家风,大怒,并与她断绝了关系。
现在,姑母是一个继承了巨额财产的寡妇。姑母的官邸可以说是香港的缩影,各种不调和的地方背景、时代气氛、全硬生生地给掺揉在一起,它的外观像一座摩登的电影院,白sè的墙,仿古的碧sè琉璃瓦,与具有美国南部早期建设风格的柱子揉合为一体。客厅布置是西式风格的,却装饰着中国摆设――华人本就是殖民地所特有的东方sè彩的一部分,当然房子也多少要体现一些这种sè彩。张爱玲调侃说:“英国人老远的来看看中国,不能不给点中国给他们瞧瞧。这里的中国是面目全非的中国,是西方人心目中的中国,是荒凉、jīng巧而滑稽的中国。”
姑母答应了薇龙的请求。初次见到姑母,薇龙有这样的印象:“姑母是个有本领的女人,一手挽住了时代的巨轮,在她自己的小天地里,留住了满清末年yín逸的空气,关起门来做小型慈禧太后。……”
确实如此,薇龙成为姑母的一个诱饵,成为她构筑那些对她不感兴趣的男人的sè饵,她逐渐囿为姑母小天地里的俘虏,在清醒的自我批判中,变成了俘虏。
梁太太只拿薇龙当个幌子,吸引一般年轻人,难得带她到上等舞场去露几次脸,总是在家里请客的次数多。香港大户人家的小姐们,沾染上英国上层阶级传统的保守派习气,也有一种娇贵矜持的风格,与上海的交际花又各自不同。对追求薇龙的人们,梁太太却又奇货可居,轻易不容他们接近薇龙。一旦容许他们接近了,梁太太便横截里杀将出来,大施交际手腕,把那人收罗了去。那人和梁太太攀交情,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末了总是弄假成真,堕入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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