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两相忘（1/2）

() 张鹿鸣眼疾手快，手握短刀架开了这一击，是一根乌沉的黑漆长枪，再往上看时，我登时吃了一惊，马上居然是一个看上去十来岁捆扎着发束，rǔ臭未干的孩童。

刚入港口，踏上城镇第一步便遇到这样的场景，却是令我感到一阵心寒，我有些担心张鹿鸣的情绪。

她深深吸了口气，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

“喔，你说我们是毛贼？”

“不错，你便是当rì盗走粮食的毛贼。我记得你的身形和模样！”那少年扬起眉毛，丝毫不惧，“你认还是不认？”

“我认我认！”张鹿鸣见这孩子长得可爱英俊，一股欢喜之情油然而生。

“快还来！”

“喔，我要是不给呢？”张鹿鸣有意逗他，两手一摊道，“怎么办？”

“别怪我枪下无情！”他剑眉拧起，又将长枪举起，倒真是一副英姿勃勃的模样。

“公绩，不得无礼！”凌cāo高声喝道。

那孩童见到凌cāo却是一愣，笑逐颜开地迎上去拱手拜道：“爹，您回来了！孩儿……孩儿担心死你了！”

凌cāo爽朗地笑了几声，一把搂过那孩子唤道，“快拜见你爹爹的救命恩人。”

“孩儿前些rì子扮做商人去江北探寻爹爹的消息，担了几十斤上好的白米，却在路上被她盗走。”那少年指着张鹿鸣道，“我记得是她。”

“噗。”张鹿鸣笑出声来，“原来是你，那些粮食我都分给灾民了。”

“如此我便安心，凌公绩拜见恩人。”少年像模像样地竖着枪行了个礼，倒是一副武生的模样。

“陈公子，当rì情势危急，未能通报姓名。在下吴国破贼校尉凌cāo，这是吾儿凌公绩。”他揽过那少年，笑道。

“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年纪轻轻就一身本领。比我强，比我强，呵呵。”我无奈地笑道。

“这位姑娘当rì施展仙术，果真本领不凡。可是尊夫人？”凌cāo犹豫地望着我。

“不是！”她瞪了我一眼，抢道，“早年在黑山军中效力，前些rì子抱歉劫了这小哥的粮食，多有得罪，还望大人海涵。”

“呵呵，这倒无妨，你也是劫富济贫嘛！只是你提到这黑山军？”

“没错，我本是黄巾军黑山分舵的将领，只是前些rì子他们投奔袁绍去了。我与他们不合，便一个人出来了，正好遇到他。”张鹿鸣没好气地指了指我。

凌cāo凝思道：“我倒是听闻曹cāo近rì收编了一支黑山军队，他们首领似乎有些本领，叫张燕。”

“啊，就是他！这个叛徒！”张鹿鸣朝地上唾了口，怒道，“竟然带着我的队伍去投曹cāo？”

“嗯。”凌cāo点了点头，向我们拱手道，“此次大难不死，辛苦各位兄弟了！”

子义只在一旁听着不说话，我呵呵笑道：“能见识到凌将军这样的英雄豪杰也十分高兴啊。”

“还没请教姑娘芳名？”凌cāo还是对她很感兴趣。

“姓张，叫鹿鸣。”

“呦呦鹿鸣。好！不知二位目前作何打算？”凌cāo又问，一把拉过我的手亲热地往前走。

“不劳烦凌兄弟了，陈兄弟和这位姑娘就安置在我府上吧。”太史慈上前道，“平rì家中就人丁稀少，有了他俩想必倒是热闹一些。”

“好，如不嫌弃，就由在下为两位安排车马，即rì前往吴郡。”

“有劳凌将军。”

校尉府很快准备好了车马，将张鹿鸣的追电安置到车队中与我们同行。

太史慈骑马行在队伍前头，我和张鹿鸣坐在马车内。我们就这样告别了凌家父子，一路颠簸朝南面的建业而去。

“没看出来，你还有这般架子。出门都有马车载着，看来是江南大户人家啊。”

“多亏了我兄长的面子，我运气好，流落到此地，认了一个好兄长。怎么，你……还习惯吗？”

“嗯。”她轻哼了一声，随即轻轻挑开貂皮的窗帘，朝外望着江南的景sè。我坐在她身旁，隐约透着也能望见路旁的百姓和风景，只是这一路，都是我曾与花琴往来穿梭救治灾民的场所。

望着那些熟悉的场景，我不禁又开始想起那个瘠弱的黑衣女子，花琴，我暗自念着她的名字，不觉泪涌了上来。而一旁的尹浩，也被外面的奇异世界所吸引，没有留意到我的这些变化。

这一路颠簸，终于将我内心的那些思愁给跌了出来。

“将军，天sè已晚，前方路过太湖。校尉大人吩咐过夜晚在太湖客栈歇息，不知可否？”轿子外的车夫问。

“哦，好！”太史慈应答了一声，悄悄掀开马车的门帘，张鹿鸣已在颠簸中倚着车厢悄然入睡。我冲他笑了笑，他放心地放下门帘继续赶路。

我从车窗向外面的世界望去，已是一片漆黑，这里的夜没有万家灯火，天上星空摧残，偶能在路边看见灯火，那一定是酒家。

车驶入了一个小镇，路两旁茶余饭后的百姓指指点点，以为来了什么贵客。

马车停靠在一家客栈，张鹿鸣也醒了，揉揉眼睛跳下马车。追电昂首嘶鸣，兴许是对周围新鲜的一切事物感到兴奋。张鹿鸣抚了抚它的头，追电点点头回应，随即便被店家牵到一边的马厩中。

“几位，楼上请。”店小二热情地招呼。

车夫上前招呼了几句，小二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便上了许多美味丰盛的菜肴。张鹿鸣没有见过这个世面，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也顾不上什么繁文礼节伸手就去夹菜。

我见她这模样倒觉得好笑，忍不住掩嘴偷笑。她瞥了我一眼，却不理会，继续埋头吃了起来。

忽然间屋外传出一阵骏马的嘶鸣，张鹿鸣愣了一下，忽然放下碗筷道：“我的追电！”

但见她纵身一跃，从二楼直接跃至客栈门前，再望去时，已不见了身影。

太史慈对我使了个眼sè示意我跟上，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也迅速奔下楼去。

奔出客栈，只见不远处的马厩边，隐约有几个人影在晃动。

“你们对我的马做了什么？”张鹿鸣望着马厩边的人影道。

“无妨。只是路过此地见此马名贵，借来看看。”马厩内走出个少年，他一手似乎刚刚解开追电的缰绳，另一只手拍在追电的额头不紧不慢地答道。

“所以呢，你解开它的绳子想牵走它？”鹿鸣不依不饶。

“姑娘，不知此马可否能卖我？”那少年迎面走上前来，他身材魁梧高大，走近时才看见满面黄须，眉目如鹰般犀利。

“此驹乃贵重之物，不敢予外人。公子请回吧！”张鹿鸣有些生气，摆了摆手。

“你开个价吧。”那少年嬉笑道，“多少我都给得起。”

“哼，这马的来历不凡，只怕不是你这种人能骑得起的。”

马厩的yīn影里传来一阵笑声，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穿着藏青sè长袍的老者。他看上去倒是十分慈祥。

“我认识你的父亲。”那老者伸手抚了抚那黄鬃马，追电竟然也顺从地点点头。

老者柔声道：“你姓张？”

张鹿鸣一愣道：“阁下是？”

老人曰：“吾乃南华老仙也。你父亲若在世，也得叫我一声师叔。”老人笑着走出几步，近距离打量了一下张鹿鸣，拂尘一抖，周身尘土仿佛震开似地隔空抛去，缓缓地在火光下飘落。

我心中暗惊，此人想必和我师父一样，是仙人吧。

“我找你很久了。”他双瞳中放出蓝紫sè的电芒，张鹿鸣却仿佛石化了一般，似是凝固了。

“进去说话吧！”老人直直地走进客栈，身后紧跟着那黄须少年。张鹿鸣双目发直，我拍了她一下半天才回过神，也跟着追进客栈，直接无视了我。

那老人领着黄须少年径直上了二楼，太史慈见一老一少径直走向我们的桌子不免一惊，却见身后的我，只默不作声地饮了盏酒。

那老人只是闭目端坐，那黄须儿大口吃肉，却一点都不似一个孩童。他提起一整坛酒仰面灌入喉中，竟然能够一丝不洒。周围人见状纷纷议论纷纷，都当是能人异士聚集东吴，却又不敢多加言辞。

待那少年吃饱，一桌菜基本已经被扫尽，太史慈也静静地看着，面露愠sè。

我们数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出声。

缓缓，只听那老人缓缓张目开口道：“你rì后如何打算？”

张鹿鸣道：“徒孙无能，父亲留下的军队如今已经四散天涯，都被各路诸侯消灭。连徒孙的自支一脉也遭人叛变，投了曹cāo。”

“哈哈，那是大势所趋。”那少年哈哈大笑，毫无章法。

“罢了罢了，张角的那些蠢事就不必再提。如今你又作何打算？”老人继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