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0 交付信任的狂想(1/2)
“这么说他们都是被留下的妖jīng的后代?”
“呃,并不完全准确。”牧羊人不觉阖上了眼皮,他搜索枯肠寻找着一个合适的词汇,一个足以将那隐匿的痛楚传达给听众的符号。
“大概叫做‘种子’更恰当些。他们像这草原上的苜蓿一般,发芽、生长、繁衍又被默默收割。在恐惧异类的人们眼中,他们是被诅咒的异端,最好如叶如草,不要令人发觉、甚至显出半点存在的征兆。所以他们终生不会发一语,或者说无人能懂、也无人愿意听懂他们的话。但人是无法永远忍住表达的冲动的,被压抑却绝不会消失,一旦释放出来……喏,就是现今的样子。”
“等等,我想问的是,那些留下的妖jīng究竟怎样了?”
“请相信我,殿下,这结局听来难免让人不适。不过你也已非活在深宫与父母的爱护里,足以想得到只为了活下去的女人会有怎样的下场。”
“可她们是那样骄傲的妖jīng。”
“那么除了骄傲,她们可就什么也不剩了。”
“我无法接受!珊卓人怎么能迫害为了盟约牺牲的弱者。”
“是他们的妖jīng盟友背叛在先。珊卓因此损失了近千个壮年与他们的领主,甚至差点被灭国,我以为他们的报复理所应当?”
“但这难道不是我们咎由自取吗?”尼克突然插进话来,牧羊人满不在乎的口吻令他感到极度的不适。他由衷地反感这种将所有责任推与他人的态度,毫无反省、倒像在为迄今为止所有的残暴与愚行做辩护般。
“我本就不该听你那些充满偏见与谎言的话。妖jīng说得不错,某些人的自大与麻木不仁的确可憎。你们只知崇拜力量,不知同情、也根本不配同情真正高贵之人。你哪里想得到被害者的痛苦?他们不过是你们用以报复的玩偶,从那个时候起,直到今天也从未变过。”
“我并非不知道你曾经历过什么。”牧羊人的回应很轻,仿佛突然转变了心情,缅怀似的缓缓开口,“但你应当记得凭空叫喊一点儿用也没有。最残忍的往往是曾经的弱者,用枪尖挑起头颅、为罪恶的火焰欢呼之人或许正是魔术师们的邻居、朋友,我只想尽力避免这些,用我的知识与力量做所能及的事罢了。”
“那么德莱蒙呢?你们难道不曾见过?他可是你口中残忍的人?”
“我为他的不合时宜感到遗憾。”牧羊人说着放低了身子,望向尼克愤怒得扭曲的脸继续道:“他的牺牲并不是毫无意义,起码你明白了了保护一个人究竟需要多大的牺牲,也明白了力量的重要。没有人天生残忍,只看你如何去驯服,但如果连这一点也做不到,你究竟何以自认高尚贤明呢。”
少年在一片深红的砂海中停了下来,他的双眼也如茜sè的天穹地烧着,凝视牧羊人微微驼背的影子。
“等你卑鄙的威胁失效之时,我必将驯服你。”他忽然开口道,稚嫩的声音倔强得令人发笑。
“那便去变得成熟些,再拿出你的能耐来。”牧羊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的轮廓随着骆驼颠簸的步伐越来越远,仿佛融进rì暮越发黯淡、西沉的背景中。
“我是真的有点饿了。在驯服我之前,先驯服我的肠胃怎样?”
“哈?”
尼克对他的回应只感到啼笑皆非。他这才注意到天sè确已晚了。沙漠中的夜不比其他的任何地方,被吹动的沙砾不知不觉堆起,也足以将酣睡之人包裹吞没。牧羊人赶着骆驼领跑了一阵,在一片矮坡前停了下来。地势从这里一路升高,像一只锥形的巨大沙盘高高凸起,朝向外间的山头被风沙磨去了大半,坚硬的岩石衬在下面,佝偻地筑出许多深浅不一的洞穴。
夜宿在山体的洞穴间,石壁的冰凉惹人不适,却也避免了风沙忽然骤起的危险。尼克确认了四周的状况,忙跟上来将骆驼拴好。篝火已经点起,少年望了一眼默默围坐着的三人,从行李中翻出水壶与炊具,小心地拨出需用的面粉和盐。
不觉间,抹在天空的余晖已经完全黯淡下去,火焰的温度取代了密特拉的热度,逼迫被寒冷折磨的人们靠得更近。尼克端着平底锅的柄,左手捏一把小刀,将干硬的面饼来回翻动。他的经验尚且生疏,因而动作得很慢,在他的身边,三人不约而同地提着发痒的喉咙,向着篝火摊开手。苍凉的荒原上仅有的是不时呼啸掠过的风,连星光也不见半点,静止的身体摇曳在跳动的火光中,像一团团黑漆漆的皮影。
“谢谢……我已经够了。”
凯瑟琳轻轻呷了一小口,随即将水壶递还回去。哈隆坦的第一夜并不比想象中难熬。他们的安全大致无虞,这样一片宿营地已极尽可遇而不可求。但正是躲藏在舒适的庇护所里,才让年轻的人们更加低落,他们已经全然走了进来,完全委身于种种不可知的危险了。
“你们或许可以尝试计数,从第一天开始,便会发现时间其实没有那么难熬。不过相信我,我们在这里不会呆上太久。”
牧羊人啧啧嘴,向着火堆又靠了靠。他伸出舌头在干裂的嘴唇上涂过一遍,继而拈来粥勺,在沙地上画出地图。
“我讨厌准备不周,好在前人已经留下了足够丰富的线索。自西翁向东出发,直线越过沙漠的中心地带正好可以抵达梅勒斯特里斯可控制的最远的据点赛瑞纳。你们在伊利奥尼或许也听过一些传闻,前段时间遭袭的就是驻守那里的梅勒斯特里斯第三瓦赫兰军团的一部。名字虽然改过,但从番号来看,你们大概也能明白这个军团的历史有多久了吧,从我所听到的,他们是整个梅勒斯特里斯装备最好的部队,没有之一。但非常奇怪的是,这个军团从来不参加对底比托与帕萨那的任何作战,即便两百年前底比托军队一度攻占梅勒斯特里斯首都的时候也没有移营半步。按理说一座边疆城镇远用不着这样规模的军队,这当中的蹊跷你们一定猜得到。”
监视妖j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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