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阳朔三年(1/2)
第470章 阳朔三年
阳朔三年,
王延世还在巡视黄河两岸的情况,
他在政务上没有太多的才能,
在治理水患上却是个举世无双的好手。
何博很欣赏他。
虽然这位大河糊裱匠为了向惶恐不安的百姓,彰显自己治河的决心,安抚他们的情绪,动不动就来庙宇里把何博骂一顿,
但何博又不是人,
他不要脸的!
他只要人才,特别是看上去就注定会因为过度疲劳,而将自己累死的人才!
所以,
当王延世奔波于愈发老迈,无法称重的堤坝上时,
他偶尔会遇见一个年轻俊美的君子。
后者站在不远的地方,一点也不畏惧身旁的滚滚洪流,也不担忧脚下时刻都有可能溃决的堤坝。
狂风卷着浪过来,
有点滴的河水落在他的衣摆上,
有烈烈大风吹动起他的衣袍,
却无法减损其翩翩风度。
那些受到王延世征召指挥,前来修缮河堤的百姓扛着装满了石头的竹笼从他身边大汗淋漓的走过,更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对这位奇怪君子的关注。
仿佛他们根本看不见对方。
王延世注意到了这点,心里便生出了好奇。
可惜第一次相遇时,
王延世还很忙碌,无法与之交谈。
第二次相遇时,
他才有空走过去,询问对方,“你是哪里人士?”
“我是本地的!”那人这样回道。
第三次相遇,
王延世问他,“你怎么也在这里?”
对方回答他的话语,“我是本地的,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王延世便惊讶了:
“你跟我相逢了三次,没有一次是在相同的地方,更是跨越了不少郡县!”
“你怎么还能这样自称呢?”
真是想不到,
长得这么好看,却是个张口就撒谎的浪荡子!
对方没有生气,只耸了耸肩说:
“你是蜀地犍为郡的人,又为什么会频繁出现在黄河边上呢?”
“因为我要来治水,为天下谋取太平!”
“哦!”何博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然后指着旁边的洪流说,“我就是这条正在被你治的河!”
啊?
王延世愣住了。
何博对他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要还是不信,真的要逼我再骂你一顿,才能低头承认自己的无礼吗?”
王延世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黄河流水,再环视周边那些仍旧匆忙,却丝毫没有分给自己一个眼神的百姓。
他喉头动了动,随后向着何博躬身弯腰,口称“罪过”。
何博摆了摆手,“我知道你到庙宇里说那些话,是为了什么;也知道你奔波于两岸,有多么辛苦。”
“想来数千年前禹王治水,也是这样的。”
何博可不信,
在承受了母亲河那样强烈且频繁的肘击后,
拿着木锹,扎着裤子,在水里把腿毛都泡没了的大禹,会是个孝顺的儿子——
这位先人肯定有在治水时,朝着黄河吐过口水!
“只是这样辛苦,又有什么用呢?”
何博同王延世在大堤之上,迎着浪并肩站立着。
前者指着涌荡不息的河面说,“大禹治水,拿着远比今日落后的工具,召集的人手也远不如眼下,更不用提他当年能够动用的财物力量了。”
“可为什么他能够取得成功呢?”
“无非是因为当时人心聚集,合众力而成一事罢了。”
说罢,
何博转过身,又询问望着河面出神的王延世:
“时间在不断流逝,沧海会变成桑田,但人性是不会变的。”
“你觉得如今的人心,比起大禹之时,又是如何呢?”
王延世没有说话。
他知道,鬼神无非是想告诉他“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的道理。
这样一条大河,
如果不能上下一心,那么他为此拼出性命,也是治不好的。
“但我只会治水啊。”
他发出一声叹息,随后目光坚定的说道:
“既然我有减轻百姓负担,让他们能更晚面对灾祸,用更多时间去做好准备,来保护自己……那我为什么要迟疑呢?”
“只要尽我所能就好!”
“这样等到我死去的那一天,我也能问心无愧,没有任何遗憾的去见列祖列宗!”
他的名字都叫做“延世”了,
凭什么不去做事,将这个名字中蕴藏的期待,落实到人间呢!
何博高兴的笑了,“对对对!”
“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想法!”
他拍了拍王延世的肩膀说,“等你累死了,我一定亲自来接你!”
“到那个时候,我还要为你介绍一些朋友……你肯定能跟他们相处的很好!”
王延世听到他这样说,又愣住了,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感谢鬼神的欣赏和优待。
好在何博没有逼迫他回答。
当王延世结束了自己的纠结后,
他的面前已经没有了何博的身影。
扛着沙包石笼的百姓们仍旧呼喊着号子,在河堤上走动。
风浪依旧不断的袭来,
吹得王延世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将刚刚的对话压到了心里,随即又去视察起了河堤的情况。
等到夏天,
雨水充沛起来,
王延世一直忧虑的,“涨水凶猛以至于冲垮河堤”的事情,好运的没有发生。
他为此大大松了口气。
两岸的百姓也为之欢呼起来,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只是天灾可以因为人力,从而得到延缓,
人祸却是不行的。
越是艰辛的工作,
压在底层黎庶身上的东西便会越多。
天底下像王延世这样的官员,又还有多少呢?
他们或许在努力的,为百姓谋取一些利益,让他们能够减轻些负担,松缓下呼吸。
可更多的权贵,只会发自内心的认为:
我都这样盘剥了,
你竟然还能喘气?
这可不好!
得加大力度!
于是,
以皇帝外戚王氏家族为首的一众权贵,于这风雨侵袭的时代中,仍旧沉浸在享乐奢靡之中。
他们圈占了田地、山林、河流,
让这些自然造化的景物,变成自家庄园宅邸中的一部分,
而无力反抗的百姓,只能被压缩到更加阴暗、狭小的角落中。
唉!
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
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
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
“我们才不接受这样的压迫!”
“让那群贵人见鬼去吧!”
同样在夏季,
就在大汉的颖川,
就在传说中,那同样为治水奉献一生的大禹的封地之上,
有一群常年与火焰为伴,为官府敲打铜铁的铁官徒发起了抗争。
他们不是那些因为贵人圈地,而失去农田的农夫,
他们只是一群受到朝廷控制,为大汉朝无私奉献出自己劳力的刑徒。
按照身份,
他们是“士农工商”中的“工人”。
按照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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