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一尘垢散衣颜色改,冷光拂面还寒飞(2/2)
此刻他也已知晓,老人是冲着他而来的,说话间,另一只手忽从暗里急射,破空声起时,一摞碟子被他甩手掷出。
老人轻轻地探手,轻轻地一抄,就抄住了个碟子,然后又平稳地将这只碟子伸出去,就接住了柳枫抛来的七个碟子。
碟子竟然全都没有碎,连一边一角,都不曾磕裂。
这会儿,烟气都已经散了,众人亲睹老人施出这一手功夫,都暗暗吃惊。
才转过头的柳敏儿,也倒吸了口凉气。
老人是谁?为什么要杀柳枫?
这无疑成了众人心头的疑问,究竟是谁在背后布这个局?
院中扑来了八个大汉,眼见就要逼近老人身后,老人忽然将手中碟子一并朝后飞掷,碟子分作七个方向,击上了大汉们的咽喉。
一个碟子还凭空分裂,所以八个大汉,一个也没剩下。
老人目瞪柳枫,陡然震裂宝箱,从缤纷散落的珠宝堆里抽出一柄剑,就朝柳枫急刺而去。
一缕缕的劲风,从柳枫四面攻入,几乎将他出路全都封死。
众人只见他被剑光罩住,腾挪闪转,也不看清是怎样动作的。
这时,柳敏儿已经扑向了院中,徒手来擒那四个小童,更远处,郑明飞见形势混乱,也加入了战圈中。
李弘冀飞到梁上,带出柳毅,安抚一番,柳毅连称:“抱歉的很,让殿下受惊了,都是罪臣的错!”
李弘冀摆手止住他的话,嘱托道:“快去收拾一下!”
柳毅应命,忙出厅唤人相助。
不多时,天绍轩一众天家儿女闻讯,也纷纷赶来。
紧接着,院中传来四声惨呼,老人不用看,也听出是那四个小童毙命的声音。
与柳枫游斗这么久,一时半刻难以攻下,他也起了退意,猛然就蹿到箱子跟前,将宝箱逐个踢翻,所有的珠饰,如飞花般飘了出去。
那些宝物少说也是民间罕见,有些更价值连城,老人施出这一招后,好利之徒,哪能抵挡得住诱惑?
且柳家的护院,多半是武林人士,或市井打手,平日为柳家卖命,主人即使施舍,也定无这许多,是以骤然见到价值不菲的珍宝,都恋恋不舍。
所谓爱财之心,人皆有之,只看谁多谁少罢了,有人只是为生存,只要够活命,便也不多求。
可世上怪人怪事,多不胜数,又非人人都是圣贤。
且俗世之人,古往今来,俗者多也!
纵然性命攸关,教他们瞅着黄金珠宝莫动,那真比割肉还难。
散落一地的珍宝,内有黄金灿灿。
壮汉们眼睛都瞧直了,蜂拥而上,一些贪财的朝中官宦,自也看不过去,急忙挤进去浑水摸鱼,还振振有词地喝令:“莫要随便私藏,全都捡起来放回原位!”
可这节骨眼上,谁愿意听他们这套假惺惺的作态之词?
宝物就要被一抢而光了,李弘冀猛然大喝一声,从地上飞起一剑,将一人刺死。
有人离得近些,虽是失惊,可也能拿便多拿一些,然后远远逃开。
其馀人,由于场面太过哄闹,哪里还有什么纪律?照旧争夺乱打,看到谁拿到值钱的,就伸手去夺。
瞧瞧这些人,素日衣着华丽,此时此刻,却丑态百出。
李弘冀心里便陡然冒出这句话,同时也想及一个时辰前才与柳敏儿说的假公济私,目今亲睹,气得浑身颤抖,暴怒地用剑连杀两人。众人仍不醒觉,他遂又逮住其他人,长剑急点而过,将他们刺伤,或把衣袍割裂,作为示警。
直到众人惊骇,再也不敢乱动,他才停住剑,但胸中怒气犹自未息,飞脚便朝那些人踹了过去,大不忿道:“混账!混账……你们真是给我们大唐丢脸!我要禀告父皇,惩治你们!”
众人碍于他的神威,只得跪地,任抢来的珠宝散落,口里连声称是。
一些官职较高,比较八面玲珑的,则早知这种事必不能干,所以也没参与,见李弘冀在那里发怒,一声也没吭。
李景遂连拉李弘冀,就恐其专横下,犯了大错。
可李弘冀本也就厌他,他根本就拉不住。
再说柳枫见李弘冀大开杀戒,似也呆了,也从前厅飞步过来,扯住李弘冀手臂,谨慎道:“小心行事!”
柳敏儿眼尖,也朝身旁的人使个眼色,一同跪下,首当其冲道:“殿下息怒!目今抓住那祸首要紧,不然我们还会中那奸人之计,自相残杀呢!”
柳枫听见柳敏儿一番说辞,心下甚慰,朝李弘冀劝道:“是呀,我们不能让那幕后之人得逞,也许他早已料到此招,像看好戏一样在暗处看着我们呢!”
李弘冀心气略平,四面环顾一眼,目光落在柳枫身上,微声道:“本王倒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太气了!”低低一叹,令柳敏儿等人起身。
柳敏儿适时进言道:“贼人已逃,请燕王与太尉,还有皇太弟殿下定夺!”
众人回头一望,才发现那老头早已遁去。
李景遂被李弘冀那番一闹,早就失去兴致,只觉得今日李弘冀风头出尽,气势全都盖过自己,好在这柳敏儿机警,似是察觉到什么,又在这关键时刻提出自己。
他借故咳了两声,面露琢磨之态,道:“当务之急,是要查一查那老人去了哪里,再顺藤摸瓜,探出他的底细,就不难明白那幕后主使人了!”
他这提议倒与李弘冀比较对味,也点了点头道:“那老人身手不错,捉之怕是难矣,跟踪就更不易了!”
李景遂接道:“必得禀报天子,对过往金陵城的人,严加盘查!”
李弘冀也赞成道:“那就有劳三皇叔了!”
李景遂见他朝自己恭揖,也笑了一笑。
其实柳枫察言观色,知晓李弘冀前后变化之大的缘故。
李弘冀擅于变通,定是清楚适才擅做主张,斩杀了人,皇帝必会动怒,是以有意向皇叔示好。
这皇叔虽有心计,却非是独断专横之人,也还尚未到那心狠手辣的地步,就承接了李弘冀的好意。
那些跪地的臣子,见皇太弟与李弘冀打成一片了,难免心中惊惶,本来还期盼皇太弟在李璟面前参奏李弘冀一本,如今希望全都没有了,怎不忧心?
柳敏儿为免皇室怪罪父亲柳毅,极想立功,便忽然开言,暗示柳枫道:“不知那老头为何要杀李太尉?莫非是太尉的仇家?”
众人非是没有想到这层,只是被柳敏儿当众提及,犹如当头浇下一盆水,都开始思索。
柳枫也原地踌躇,走来走去,李弘冀也一样。
柳敏儿左右看看,避开天家众人,走近柳枫,拱手一揖,斜觑着他,小声道:“李大哥,会不会是天绍琪?”
柳枫受惊回神,摇了摇首道:“不可能,她没有这么大的实力,若要说请杀手,这等杀手,要价必定极高,她身无多余钱财,也请不起!”
柳敏儿也认同,不免咕哝道:“说的也是!”
谁知二人所谈,虽有避忌,仍被天绍轩这等怀有绝技的人听入耳中,天绍轩等人脸上一同泛起忧色。
天绍茵走出一步,对柳敏儿道:“柳姑娘放心,大姐纵然想这样做,也绝无这般能耐!再者……”回望天绍轩一眼,转首续道:“大哥已经叱责过她,她若在此动手,必定连累大哥与我们,柳姑娘收留我们住在此处,总是与我等有恩,我们不会害了姑娘的!”
柳敏儿倒有些不好意思,诚恳道:“其实敏儿想想,也不太可能是她,但此种形势,总要逐一排除嘛!”说着,朝天绍茵莞尔一笑。
天绍茵闻言,把悬起的心放下,也没说什么,就退开了。
柳敏儿见柳枫陷入沉吟之中,试探问道:“李大哥,你……”
她还没说完,柳枫面色一变,霍然抬头,直视着前方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去上官府!”
“上官府?”柳敏儿与李弘冀等人,都是一惊。
柳枫将众人质疑之色收入眼中,肯定地道:“是,上官府!”又看看柳敏儿道:“柳姑娘,你也要避一下!”
柳敏儿经他提醒,顿时想到她在大厅险些第一个被蛇咬到,突然有所领悟。
柳枫说罢,也不再多留,他一向是说做就做,举步便朝外走。
李弘冀思及将有不可预知的事情发生,赶上数步,唤住柳枫道:“李太尉,本王随你一道去!”
柳敏儿见他们都去,迟疑道:“王爷,李太尉!”
二人回首望来,也明白她的意思,李弘冀遂道:“此处之事,就交给三皇叔与柳副使处置了!”朝李景遂与柳毅颔首打揖。
李景遂自无拒绝。
柳敏儿颇为好奇柳枫去上官府作甚,悄悄对柳毅说了几句,又请天绍轩一众替自己照看柳府,免生意外。
天绍轩兄妹几个受人恩惠,自然没有推辞。
此间事交待罢了,柳敏儿也叫住柳枫与李弘冀,三人同往上官府赶去。
临走前,柳枫忽朝天绍轩低语了数句,也不知说了什么,天绍轩又带同妻室郑明飞,赶往柳府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