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一尘垢散衣颜色改,冷光拂面还寒飞(1/2)
这些身份尊贵的客人,前一刻还在为钱财翘盼,艳羡那三箱珠宝,这一刻就被蛇惊散,慌慌奔逃,乱成一锅粥。
生命是可贵的,他们并不是不想立功,也不是骇于十数条蛇,蛇不过是畜生,又怎么可以让这些平日在朝堂上威风八面的世家子弟惊怕呢?
他们只是真的没抓过蛇,也许有人抓过,但又认为这些蛇非等闲之物。
他们谨慎,深知不可冒然行事,也懂得个道理,放蛇的老头与四个小童,既敢如此放肆,必有后招出现,也必定来历非凡,身手不弱。所以他们奔出小院,便去四下喊人,总不能教堂堂的皇太弟与燕王殿下发生意外。
那罪责,他们可承担不起。
于是立刻有几个护院匆匆赶了过来,挽起袖子,就做凛凛发威状,虎目圆睁的,似乎想去大显神威,在最上等的客人面前表现一番。
这样的机会,护院们不知盼望了多少次。
可十数条蛇昂首吐信,盘在门口,他们刹那间忽又刹步,一齐愕在那里,是进也进不去,待终于预备作气冲入的时候,四个小童忽然十指箕张,转首扑了过来,直抓几人胸膛。
四个小童身手利落,教先前轻视他们的人看了,都膛目结舌,谁还敢再说他们干瘦如柴,是没有力气的小娃娃?不过是进厅前装的罢了。
小娃娃自然也有小娃娃的能耐,一出手,见影捉人,八个大汉已经在眨眼间倒下。
里面则在这会儿传来了一声尖叫,也不知是谁的。
只见柳敏儿推开李弘冀,拽了父亲柳毅,飞身掠到梁上,躲着不下来。
父亲柳毅在梁上急呼皇太弟与李弘冀的性命,柳敏儿这才勉强将眼睛微微睁开一线,瞧向下方。
皇太弟倒是无碍,由很多人簇拥着,一同对峙巨蛇,而李太尉向来神勇无惧,柳敏儿根本也不必担心。
李弘冀的手里,则正捏着一条蛇的七寸,低目深望,意兴昂昂。
柳敏儿只望了一眼,就紧紧闭起了眼睛。
李弘冀看在眼中,笑道:“柳姑娘,我们大唐的巾帼豪杰,平日都是天大的胆子,没想到刚才对本王粗暴,避的比兔子还快,原来是怕蛇的!”看他说的语带讽刺,但状甚悠闲,一点也无发怒的样子。
原是柳敏儿撞入他的胸膛后,一条蛇就直窜过来,当时就在柳敏儿身后,张口就朝她咬下。
那间歇,老人以手支唇,打出一连串尖锐短促的呼哨,一声紧接一声,俱有节奏。然后十数条蛇就都脱箱而出,或蠕动,或蓄势待发,箭一般朝人影疾蹿。
柳敏儿第一个成了目标,那老人更是死瞪着她,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而致他如此凶恶?
柳枫已经在纳闷之中,他率先走向那老人,试图将之打倒。
可老人眼尖敏锐,听声辩位之技,甚是娴熟,脚下三移五折,稍稍的闪转腾挪,就闪开了柳枫,继续打曲,催动巨蛇,使**无法冲逃。不多会儿,就与柳枫在厅内捉起了迷藏。
李弘冀一眼望中那蛇,伸手一抓,在柳敏儿的后面,及时将蛇抓住。
柳敏儿骇得面无人色,也顾不得他是燕王,眼见那蛇在她面庞跟前摆动,只得大力将李弘冀推向一旁,逃也似地躲开了。
李弘冀做梦也没见过这巾帼女英雄这等模样,不由起了取笑之意。
柳敏儿气凑,不服地道:“我才不怕呢!”
李弘冀抿唇一笑道:“哦?那咱们的女英雄为什么不下来?”
柳敏儿还想起了刚刚在他怀里的一幕,红着脸道:“我……只是……讨厌这些软绵绵的东西,殿下你看它们,滑溜溜的,腻腻的,敏儿讨厌被这玩意缠住嘛!殿下把它扔掉,我就下来,殿下不扔,我……我……碍难从命了!”
李弘冀被逗得哈哈大笑,一转手,从容地将死蛇扔了。
柳敏儿急说道:“殿下莫以为可以趁机笑我,好报适才院中敏儿刁难的一箭之仇了,大不了,回头敏儿再设法帮殿下个忙!”
李弘冀只笑不语。
柳毅在旁观瞧,见她这样跟李弘冀说话,急忙将脸一板,训斥道:“敏儿,不要对殿下无礼!”
李弘冀故意没有制止,就欲吓吓柳敏儿,这会儿俩人已经很熟了,言语也无甚顾忌起来。
就在这时,又有一条***在李弘冀身后虎视眈眈,猛一蓄劲,就在老人的尖啸声中扑窜过来。
柳敏儿无意间瞅见,竟被骇呆,大叫道:“殿下,小心后面!”
话声未落,李弘冀目光凛然,一只手从斜里蹿出,正将那条大蛇捏牢,虽然使力,却不一下子将之弄死,那大蛇仍在他手掌间摇头摆尾,挣扎个不停。
也亏得他手劲极大,才不至于教蛇脱手,因为那蛇足有碗口粗细,他险些握不住,只有逮准要害捏住,可那蛇仍是力大至极,更时不时红舌闪闪吐吐,似要择他而噬。
柳敏儿越看越心惊,那感觉就好像那蛇咬中的不是李弘冀,而是自己的心口,是以不时偷偷瞄上几眼,又不敢看了。
李弘冀张目望着她,故作一叹道:“讨厌,讨厌,这蛇的确又脏又丑,生的这样难看,作恶之时,还凶煞逼人,到处吓人!然……为什么男人怕起来,就要壮着胆捉蛇,而女人就受其羽翼庇护,躲在后面?”
柳敏儿前番质疑过他,此刻被他促狭质疑,竟愣住道:“这只因女人若是害怕一样东西,那么男人就应该站出来保护她们,不然妄称男人,又如何被女人称作英雄好汉,岂不有名无实?”
李弘冀佯作认可,点点头道:“不错不错!姑娘又一言说中了!”低头片刻,忽而趣味一生,眸子里露出笑意,看定柳敏儿道:“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那今个儿恐怕是……”
柳敏儿急于辩解,紧跟着接了一句:“好女不跟蛇斗!”猛见李弘冀直视自己,竟怕他笑,遂将底气一壮道:“殿下……难道不懂么?”
李弘冀失笑道:“懂,懂!既然男人天生比女人力气大,就也该比女人多做些事情,自然要勉为其难与恶蛇斗一斗了。”
他说到这里,微瞟柳敏儿,只见柳敏儿一张脸越发红了,把头垂的更低,好半响,终于憋不住,噗嗤笑了。
瞬息之间,十数条巨蛇,被李弘冀捏死了两条,柳枫等人打死了几条,其馀八条乱窜一气。
皇太弟李景遂未免众人慌乱,下令让众人爬上饭桌。
眼看蛇群昂首作恶,众人无傍身之技,柳枫也跳上桌子,将杯盏碗碟一一掷出,众人争相效仿。
可他们无柳枫那等手法,又砸又抛,就是不中,反倒将蛇惹怒,攻势更猛。
柳枫手法既准且快,连续五掷,就砸死了五条蛇,及时救下了五个人的性命。
可如此一来,剩下的三条蛇更凶神恶煞,在老人的操控下,急速乱跳,都朝柳枫窜了过去,直教柳枫成了众矢之的。
柳敏儿骇得大惊失色,竟猛地跃下横梁,斜飞两丈。
可她一时太过情急,忘了自己是怕蛇的,飘落在地的一瞬,一条尚自挣扎乱窜的蛇落到她的脚下,被她不慎踩中。
柳敏儿只觉脚底滑溜溜的,一瞬间惨然变色,‘呀’的失声尖叫,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柳枫那边遭蛇围攻,她不敢去,左寻右找,寻不出桌子教她躲避,竟几乎又要撞进李弘冀的怀里。
这时,三条活蛇被老人催动,顺桌子爬向柳枫,柳枫左右开弓,三捏两掷,三条蛇都送了命。
众人脱离虎口,齐都松了口气,才渐渐爬下桌子。
张目远望,三口宝箱都被老人齐整整堆在门口,珠光宝气,扑人眉睫,极富诱惑。
任它里面还是外面,只要妄图通过那道门,就要受这诱惑的考验。
有人走去宝箱,言称要为皇太弟将宝物移开,才一接近,柳枫就抬眼细瞅,刹那瞄见老人一派镇定,在暗中露出了阴鸷的笑容,忙朝众人喝道:“不要上前!”
可就这当口,老人一脚踹出,三口宝箱里面,同时飘出了一阵阵五彩浓烟,俱都从珠宝的罅隙中散出,光怪绚丽,飘飘渺渺,四面飘散,遮住了一群人的视线,直将厅的里外隔绝,难辨人脸。
众人知是毒物,连朝后退,彼踩我撞,柳敏儿走不脱,又恐踩中死蛇,心有余悸,就跌跌撞撞地被人群挤到后面去了,差点磕在一张桌子上。
幸好有人将她一拉,紧紧地抱在怀里,柳敏儿不愿被人在混乱中占了便宜,欲图摆脱,便疾叫道:“放开我,放……”正要挥拳去打,忽然闻到那胸膛飘来一股熟悉的味道,脑海里刹那闪过一人。
她待要出声相唤,就听对方急切地在耳边温声道:“柳姑娘,你赶紧拉起我的衣袍,把脸埋在里面,包住自己,莫要被烟气侵入,否则恐出祸事!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烟中定有剧毒!”
柳敏儿身上没有解毒之药,也不敢大意,一听果然是李弘冀的声音,不知是羞赧,还是愧疚,竟关怀流露,说了一句宽慰的话:“殿下,那你……怎么办?”
李弘冀紧张道:“你刚才不是说,男人应该护着女人么,不要管我,我自有办法!”
柳敏儿也再不固执,依命照做,紧紧将头埋入李弘冀胸膛,当下更被那股温热的男子气息所慑,甚是难为情。
李弘冀随手扯烂一片衣角,塞住了口鼻,又伸出一臂,将她从后搂住,于是俩人挨的更近。
李弘冀也心弦微颤,呆愣了一会儿,忽然脸上漾起兴奋的笑容。
旁边人纷纷想办法避毒烟,本不曾留意,可忽而不知谁人偶然瞥见俩人搂搂抱抱,俱在遮住口鼻的间或转头来看,指指点点的,露出讶异的神色。
那瞬间,李弘冀也是一种陶醉的神情,柳毅在梁上看的真切,不由心头一震。
柳敏儿若是知道是这样的情形,恐怕打死她,都不会按李弘冀说的话做了,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都认为自己是中了李弘冀的圈套。
烟雾四处飘移,陡然间,一条人影从内蹿出,五指紧攥成拳,就擂向那在箱子旁的老人。
老人看似正在用脚踹动机簧,可背负的斗笠竟直飞了出去,迎上那条人影。
那人影只朝旁侧一倾,斜斜掠出了两尺,一反手,将斗笠击飞。
他穿着淡青色的重衣,身子在空中飞扬的时候,衣袂都在凌厉的劲风中飘动,看起来,宛如一缕青烟。
不是柳枫,却又是谁?
老人看着他从半空飘然落下,冷冷道:“你竟没有死!”
柳枫瞅着老人,意味深长地笑道:“你毒不死我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