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浮光着色饮恨水,巍荡烟波啼血声(2/2)
同门尸首浮上水面,他就一个个地将之拖上岸。
虽说彭文鸳在岸上,也看不清水下形势,但她发现河道通畅后,冷寒玉钻出水面,还远远喝止唐兵,莫要伤害刘羿生。
彭文鸳听在耳里,便猜出究竟。
后来,众人斗得热火朝天之时,刘羿生便就拖着同门尸首,在岸上蹒跚而行,岸上的唐兵见他拉着敌将,眼神哀怜至极,怎能将他当自己人看待?况且冷寒玉在水上说明的情况,岸上唐兵在混乱的打杀中,又难获悉,当下就警惕刘羿生,将之围猎。
刘羿生一连走出数步,他们也便寸步不离。
更尴尬的是,刘羿生虽然遮着面目,可他的举止形态,还是让些许朱兵窥知,也围堵在旁,时时想将刘羿生诛灭,为他们的将军们报仇。那情景,当真难以言状。
刘羿生将尸体都拖到河畔的柔软之地,待距离杀伐处数十丈远后,就徒手刨坑,此刻谁若再看不出他要作甚,多半就是傻子。
彭文鸳随后跟来,见他如此做法,顷刻好感倍增,觉得这人重情重义,便喝开唐兵,又教他们震慑朱兵,来为刘羿生解围。
本来彭文鸳并不知刘羿生身份,更不知刘羿生和朱军的真正关系,然而看到他断了铁锁,又埋朱军将领的尸首,不教昔日同门暴尸荒野,就已猜到内情。
埋罢同门尸首,刘羿生朝彭文鸳道了句‘谢谢’,便转身消失在彭文鸳的视线中,一身黑衣消失,再也望不到,似与苍茫的夜色融为一体。
这些都是后话,且说柳枫授计,派人入关,冷寒玉亦在水下那间歇,捷报尚未传来,他莫敢轻动。
两岸刀剑相撞,戟声、矛声,声声入耳,好似刺入他的心田。
他另择水兵,游去助眭听轩那头的唐兵,指挥自若。
他期盼已久的大战即将告捷,也预示着他即将到来的成功,多日的心血,终于不曾白费,然一片片打杀中,埋葬着他多少情感,多少心酸?
他的眼睛曾出过血,此刻他固然暂压了那悲痛的情绪,但难道就一点没有波澜,能够轻松自在么?
离开了天绍青,他的沉重心情并未因此减轻多少,只是天绍青给了他力量,教他不再出血而已。
柳枫除了吩咐决策之外,就瞅着一片片残乱的战场,从模糊中寻找自己的情感和依托。
他始终也没忘记天绍青所受的苦,她艰难的模样,不断盘旋在他眼前。
刹那间,他不知怎的,竟恍惚看到了天绍青奔赴战场,伏倒在自己的尸身旁,接着用刀插入腹中,然后他的英魂就在旁边,待她灵魂脱体,就牵起她的手,两人一起飘向彼岸。
柳枫的眼睛迷蒙了,心头涌起强烈的酸楚,伤绝盘绕不去。
一切竟恍然似梦,他满面冷削,瞪视朱室兄弟。
从旁延视,他还有些虚弱,面色苍白,眼睛上血迹虽已敛去,但痕迹犹存。
眭听轩的风貌,也在前方闪现,昔日他也曾是那般潇洒蕴藉,今时竟不复再来。
他已不再拥有那样年轻的朝气,面上含满了官威,更隐有一种难测的深沉,一言不发地冷视着前方。
少时,正阳关已破,**一片欢呼沸腾,李弘冀也甚是兴奋。
柳枫紧绷的心弦也陡然放松片刻,随后又命人取出事先备好的令旗。
然后每船都派出一员小将,聚集在这艘战舰上,听他号令。而那些令旗俱是七种颜色混杂,每种颜色都有很多。
柳枫又将此次带来的大舰分成七队,每队船舰高挂同等颜色的灯笼,至于令旗,也交给他们看管。
实际上是每艘船舰都携有小舟备用,此番柳枫让这些战将从每艘船上挑出水兵,教他们分坐小舟,并叙说道:“待会儿河道无阻,便将令旗插于小舟之上,只留出空隙,便与我方攻击敌兵,如此一来,令旗如织锦,不光可迷乱敌人视线,也可为我军作为掩护。但须谨记我的吩咐,小舟需跟在大舰旁边,同等颜色的令旗,就跟定高悬同色灯笼的大舰。若见了敌方攻击猛烈,如何攻击,一概看大舰首领命令行事,或者我也可亲自督导你们!”
就这样分拨停当,他面色仍然冷峻,突见赵琦琦游水穿过被封的河道,赶去相助李清尘。
柳枫更心如绞痛,本来他的青儿,也会这样为他,为了他,她爱他所爱,恶他所厌,不知不觉地信了那天、那地。
柳枫本是个不信天命的人,叛逆、礼教束缚不了他,而今却不得不因为亲情的礼教而止步。
他满颊被风灌满,心中的悲凉可想而知。
这被李弘冀看到,拍了拍他的肩,道:“李太尉!”可话一出口,李弘冀也不知道说什么,无论何话,都是那样苍白无力。
试想柳枫自小孤独,天绍青就是他生命的寄托,陡闻天绍青遭难,对他而言,焉能不是沉重的打击?
适才沿途赶来,在船上,他一直翻看着萧然神女所赠的《剑宗大诀》,联想此番的前因后果,不觉喃喃道:“她失去了武功,身体一定受过很大的痛苦!”
柳枫低首抚摸马鬃,沉思间,目中涌出热泪,只是他避开众人,谁也没有望见。
等待冷寒玉期间,他低低地道:**为孩儿李枫受苦,青儿也为她的柳大哥受苦,我该怎样才能同时报答她们?
想我李枫平日纵横来去,多大的痛苦也绝难击倒我,未想任是我自恃再大,却连自己的妻子也保护不了,我有何面目再言其他?
娘,你临危授命,日日鞭挞,并非是想断送孩儿一生幸福,不过是教孩儿心中存个志向,好为此找个事做,那么即使离开了你,也能够坚强地活下去。
孩儿听你的话,千不该万不该难过,也本以为可以坚强地活着,可青儿她一片情意,处处为我着想。
当年我无能力抗阻贼人,教娘离我而去,目今教青儿受残于贼手,为何我柳枫这般努力,也不能保护一个我爱的人?
如何我才能不惹娘生气,也能偿报我那苦命的妻子?
总觉得自己纵然再强大,也无法护得最爱的人周全,一时令柳枫苦闷不堪。
任凭他气度宽大,决胜从容,又能怎样?
柳枫自语道:“青儿被害成那等模样,究竟我要不要做个忘情负义的人?做了孝子,就必忘情负义!”
李弘冀见柳枫起了伤绝之心,连忙劝慰道:“李太尉运筹帷幄,此战决胜,乃迟早之事,本王倒拭目以待了!”
柳枫面无多大喜色,轻声道:“与燕王相聚一场,李枫却极是感谢燕王对我的信任,不管旁人如何议论,燕王始终相护,连那双夫人言及白衣国,燕王也未提分毫。燕王既能如此相待,目今燕王所言,李枫定让它们一一实现!”
李弘冀觑了他一眼,进一步道:“李太尉严重了,有时有些事,本王虽是肉眼凡胎,也看得明白,谁忠于我大唐,本王心中有数。也许可能会有人难以理解本王的心,但萧然居之事,李太尉莫要忘了。李太尉该无愧于天,至于她们要将太尉你接回白衣国,为她们抵抗外贼。如果太尉有兴趣说与本王,本王倒也乐意洗耳恭听!”
柳枫叹了口气,道:“非是李枫怕旁人说三道四,而是只怕弘冀你知道后,更恨我。”
李弘冀已知柳枫言外之意,神秘地笑了笑道:“适才本王亲见太尉严词拒绝那二人,现今言犹在耳,太尉忠我大唐,一片赤诚之心,此战过后,必能名扬四海,回京后,圣上定有重赏!”
柳枫避而不谈,低喟道:“这次回京后,只怕李枫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与弘冀你如此相聚畅谈。”
李弘冀正对这话感到奇怪,他已将那份藏掖已久的圣旨拿了出来。
柳枫不管别人如何议论,哪怕别人认为他向李弘冀求怜,或者暗恨皇家寡情薄意,故意逼迫李弘冀。
他已经不在乎了,因为他已经做好了一个决定,所以他对李弘冀道:“弘冀,你把我当朋友,我便如实相告,此战是胜是败,我都逃不过此劫!”
李弘冀似乎意识到什么,惊愕道:“你是说,就算是胜了,也……”
柳枫截断话,徐徐道:“就算胜了,也只会更加坐实那帮朝廷佞臣的口实之言,若败,就不言而喻了。但或者败仗,天子也许会相信李枫一些,可败仗的代价,便是引朱贼侵入唐境,倒时后果不堪设想!好死坏死,不如李枫拼一场,那朱家两个老儿,不易对付,我誓要亲手弑贼,只有一事相烦弘冀!”
其实他更想说的话是:此次战后回京,天子必定嫉恨我,功高盖主,过犹不及!若败,天子则会摒弃众臣意见,饶我一命。然乱贼侵唐,终是大患,不可走此道也,一些奸恶之徒,也必会趁机参奏李枫。若胜,也将是我命丧的开始。
碍于李弘冀颜面,柳枫无法说的仔细。
李弘冀闻言大惊,连忙追问柳枫所求何事。
柳枫沉吟片时,喃喃道:“不管我是死是活,她一定会来看我,我希望她来的时候,你不要难为她,好么?我怕别人欺负她!”
李弘冀见他如此决然,知道拦阻难及,只是发出惯有的乐观情绪,道:“李太尉,定可无恙归来!”
柳枫却直如未闻,自顾想道:我刚才不能答应青儿照顾她一生,是因为我有大事,但等我如今将这件事了却,我就可以答应她,可以去看她了吧,我有好多话要问她!
忽然他闭上眼睛,想起她迷茫的泪眼,又在口中低喃道:“啊,不可,我既承诺不了她一世幸福,又怎能再去害她?我痴我狂,她更痴更傻呀!”
一念及此,他猛地双目狠张,怒瞪夜影中的朱室两兄弟,刹那间,柳枫有个念头萌生。
他不是中了毒吗,正好可以在这场大战中拼一次,就算没有应付朱贼武功之法,也可找个法子,与他们大干一场,即使不同归于尽,也可拼劲全力,倒时双夫人施与他体内的毒,其性凶猛,必定随着他运功猛烈,快速发作,他既然躲不过,便正好歼贼后死掉。
这样他不用承担很多,也不必再怀有对父母恩情的亏欠,也做到了对国献忠,死掉后,也就不用去杀天倚剑,世上有如听轩与弘冀这样的大好男儿,何愁少了个自己,大事不成?
然后他的青儿得到自己战亡的消息,也必定会随他一道下黄泉,他将永远带走她。
他在心里说,我不需要你为我收尸,只因我们没有做过好事,英魂相守,也是罪,就让我们一同埋骨在硝烟弥漫的黄沙中,凄凉也罢,哀寂也罢,反正天子也不信我,我只想让你陪着我,我们在地下去诉说那世情。
念头至此,他似是想起一件事,又仰面喟道:天倚剑,我平生甚少服人,今日却服你,你生了个好女儿,我也的确很喜欢你的女儿,喜欢到无法摆脱,你纵使在我李枫看来,非但道貌岸然,还一无是处,但终究是彻底打败了我李枫。
这时的柳枫,又忆及天绍青对自己的好,竟然好好的冀求,找个天衣无缝的机会,两人一起死了吧,仇敌也死,他与青儿也死,那样就再也没有什么人情礼教来逼迫他,便可放手与她相会。
然而转念他又想:我何苦教她也失去性命,何苦这般自私,她还好年轻啊,大好年华怎可被我一己之私夺去,然而这不是青儿也希望的吗?
青儿有苦不能言,我纵是知晓她的心意,对天下人残忍自私,也绝不能这么对她呀。天下之大,就算四海唯我独尊,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青儿,失去了她,李枫得到一切,平定了四方,也终究是为不信任我的人做了嫁衣裳,我的**、祖父、父亲、还有外祖父,他们统统看不见,他们已经死啦。
柳枫哀叹:为国死,我无怨无悔。帝王一旦起了疑心,它日便再难有李枫立足之地,我为李唐再尽一次忠,战死,总该可以表明心迹吧。
何况青儿为我付出这么多,虽然她别无所求,我难道就心安理得地接受吗?她与旁人不同,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波澜壮阔的四海,我起码也还是个人,如何也不能对她做出泯灭良知的事来,我好不忍心她随我一块死!可是除了死之外,我又有什么办法满足她,又有什么办法能够解除这场纠缠我许久的痛苦?
我也好想去哄哄她,可我却做不到,前半生,我不是每日躲在石室练功,就是看书写字,枯燥的生活,我已经不知道什么叫欢乐,以致遇到青儿,我也很难改掉孤僻的性子,总是冷落她,未能好好地宠爱她,竟然连一次也没有给她。
我一介男子,总在和她较劲,却从未相让。
想到这里,他又低头苦笑:今生也只有青儿才能忍让我,想我堂堂男儿,竟教她来哄慰我,我今日忽然羞惭无地。
放过天倚剑,我看在青儿的面上,自是不无可能,分开这么久,我日日等着青儿来求我,只因我没有勇气走出那一步,若她求我,那我就正好可以借机答应她,但她却太知道我的苦处,从不教我为难。
哎,她好明白我!
这样的妻子,我原可什么都答应她的,但成全了青儿后,我又怎生向我的**交待?
**她好孤独,几年寂寞,独自抚养孩儿,又苦又累,为了孩儿李枫,数年过着那样凄惨的生活,我怎能不思图报?若然快快乐乐与仇人女儿享福,**会在天上恨我吗?
不,她是我的**,她疼我怜我,又怎么忍心让我终生孤独?
虽则自我安慰妙不可言,可我的良心怎么过意得去?
报了**之恩,皇帝之恩,可是我对青儿的良心又在哪里?
他茫然四顾,赵琦琦与李清尘携手对敌,他忽然好生羡慕,最终他想起自己此生无缘于此的命运,将一只伸出去的手抽了回来。
就在这时,河道已通,冷寒玉上船,柳枫就依计让这些唐舰全都驶向河心,并问冷寒玉与李弘冀是否深谙弈棋之道。
李弘冀自不用言,可他从来不知柳枫将这水中战场当做了天然棋盘,要以唐舟当棋子,与敌船对弈搏杀,唯一的问题是,两军搏杀,速度如何掌握,这就需要指派如何得当,不耽搁工夫。当下他心中大是好奇,不知柳枫怎样指派,同时如果此法可行,便真钦佩柳枫睿智,这是依靠自身的神勇,临时布阵,全靠柳枫来往纵横,奔腾跳跃。柳枫则说,此番最好的时机,是己方将敌军围堵在核心,而朱友贞所在,正是**要直取的关键位置。
此刻,河面上不止飘满唐舰,更有朱舰,也有唐舟,自然亦有朱兵舟楫。
柳枫让李弘冀指派左侧,冷寒玉指挥右侧,他自己从中路直入。
柳枫提点,只要以弈棋的路数来走,必不会出现太多差池,并教李弘冀与冷寒玉出击前,都将目今朱室的残局记住。
李弘冀素来有着惊人的记忆力,这是他自己引以为傲的事情,经一语提醒,便无需柳枫多言,指派着一众唐舰。
本来也就几十艘战舰,三人均分,未免相撞,依次前行,途中若遇敌舰拦阻,临时变位不及,则也有对策,便是作火炬,长十余丈,灌以麻油缚在船前,敌舰如来进犯,燃炬烧之。
敌舰自然惧怕,预备后撤,远离唐舰的围攻,但须知这天然棋盘,四面无路,后方亦有彭允镐舟楫拦路,如若上岸,则又有**步骑兵围剿。
一些朱兵便索性做了拼命的想法,还有些朱兵则弃甲归降。水战中被烧死,溺水者不计其数,水面全都成了血红,浮尸数里。
少许朱兵顽强抵抗了一会儿,或四面逃窜,或小舟被打翻,漂流一河。
柳枫让旗手摇旗传令,那些**当即把小舟分成三角围击之势,与朱船斗殴。中间自有阻碍,比如河流尚有数多唐兵,也有的朱舰好几艘聚拢一处,唐舟若围击不及,柳枫便命身旁的士兵击鼓。
鼓声响起,他便踏离领首唐舰,飞渡入水,奔上前去,择那近侧的唐舟飞跃,每舟停留少时,仅说两句话,便如走棋一般,转告朝什么方向进退,同时各舟旗手也在呼应他。
再说也不是次次如此,那些朱舰若太多聚于一处,便是明显的防守之策,柳枫便落在显眼的位置,命人击战鼓摇旗传令,教士兵射一支火箭出去,那处地方的唐舰领首听到近侧的战鼓声,回头一看便知其意,便采取火攻。
这般应对不过眨眼,只见水面上无数船舰俱已烧着,火势汹汹,几乎能将天际染红。
唐兵因有距离布控,万一落水,或不幸有船只被烧,自可互相救助,见敌军火舰,就避远,若见孤舰,**大舰则就命水兵以长矛长钩等兵器攻之,有时更借助人多力大,将敌舰钩近,然后跳到对方船上,手持斧钺兵刃,进行近身搏斗。厮杀、砍击,着实教无数人影倒下,造成血流一片。
但凡船舰设有舱室、女墙、弩孔者,就得格外小心。
柳枫不时盘绕在这些唐舰之间,时而见哪艘船舰人马吃力,也加入战斗。他轻功高绝,如此来去走棋,当真是大显身手。
陡然些许箭矢齐涌,他根本没放在眼里,迎面那箭射来,他一把抓住,冷冷扫视一眼,将之抛远。
四下都受到震荡,烟波棋局,浩渺数里。
他足底也早以两块木板绑缚牢实,落得水中,依靠轻功,整个人极轻,俄而水上波浪翻卷盘旋,那股浪涛之力甚猛,他便及时把握,那间歇就漂流甚快,直让人有种错觉,好似他不是人间中人。
这下他将朱友贞惹恼,与眭听轩对决间,若有空暇,便跳上高处,骂柳枫曰:“柳枫你这个竖子,与你父李继岌一样疯癫、无赖!”
见柳枫回首看来,知柳枫必受不了此语,又怒道:“李存勖,我就是要把他的子孙杀绝!”遂盯住柳枫那头,道:“父债子偿,怎么了?你个小畜生,可少张狂,你**当年怎么死的,今日老夫也要你死,小杂种,永远都是杂种!”
柳枫气的牙齿咯咯直响,顿时被激起了冲天怒气,身形纵起,一掠数丈,踩在无数挡道的兵卒头顶,向前大怒杀去,其势惊人骇人。
他顺着水流冲驰,以真气催动脚下木板,其快如电,冷漠的目光,穿云透雾。他平穿过河流,渡水如飞,衣衫被风吹得呼呼直响,斗篷平展,如生翼的雄鹰。
朱友贞见他追来,就跳下那艘破船,而先前早已有艘战舰被他炸毁些许,后来碎裂,大水一涌而入,是以他现下则与眭听轩等人捡了另艘船舰拼斗。
久战这许久,他也厌了,就踏上一艘倒翻的轻舟,灌满真气,使那轻舟带自己朝淮河北岸而去。
柳枫就在后边急追,他眼睛受伤,看不甚清,但也边骂边追朱友贞,只要朱友贞声音不绝,他便有信心追到。
朱友贞数次在他手底下吃了败仗,此次更是惨败,也盛怒难止,被他一骂,竟忘了莫要出声,悄悄趁乱遁逃的念想。
追击间,柳枫眉目冷肃,不含一丝感情,心里却讷讷道:我绝不放过你们!
青儿爱我,我也爱她,我知道,她这一辈子是宁愿受苦,也不会爱上别人了。
我错,大错了,一早就不该接纳她,害了她一世。
我不能心安理得接受她的馈赠,不能选择死,我就一定要替她报仇。
清平的话,到底是给了我些暗示,我现在已经意识到清平当夜的话外之意了。
谁打瞎我柳枫妻子的眼睛,谁伤害她,我叫他永世不得安宁,他的兄弟都要死在我的面前。
柳枫已想起了天绍青眼盲的始末,当日他将天绍青送到虔州,出事地点,必在附近,而他也已清楚,清平一众曾去过虔州,而大仇人朱思啸就在那里出没。
他现在气怒不可遏止,天幸他不知道天绍青曾经骨碎的事,若是被他得知,那更不知他又会变成怎样?
他忽然感喟命运的捉弄,偏偏在他离开青儿的时候出事,为什么?
他恨恨瞪视着朱贼,赍恨至极,又遥视朱友贞道:“你们朱家这些人,就是一丘之貉!”
他想起了曾经答应过华山五绝,若不能将朱室兄弟一网成擒,被他们逃出阵后,就不得插手,得交由华山派的人处置。
这一刻,他竟后悔说过这样的话了,他觉得当时说的好潇洒从容,一时大意,而致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可他身为朝廷命官,众将之首,当众所言的话,又不能不守承诺。
思虑过后,他决定不给华山派机会,就算侥幸被华山派将人擒住,他也得想个办法,将人讨要过来,自己亲自处死,绝不假借外人之手。
可清平与华山五绝等人,也已乘舟从南岸向朱友珪逼进,即将与李清尘会合,就在他的后面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