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九孤茕怒啸展峥嵘,浩荡欺人事有极(1/2)
夜色已浓,天空黑如墨,数点星斗点染后,大放异彩,便有数多朦胧的柔丝垂拉下来,渐渐映在一个人的身上。
他一身白衣如雪,人如飞虹,忽从万人骑中一跃而出,弃下坐骑,只身踩着星光朝前飞驰。
冰轮般的玉钩在他头顶斜斜高悬,令那白霜一样的光芒遮上大地,整个淮河都受了席卷。
秋风萧瑟,连路打起这人的衣袂,飘飘舞动,数多鬓影也在余势中削上他的双肩,不住翻飞着,使他风姿飒爽。
他快奔不停,行走如流星飞曳,几个起落,便已掠过遍野纵横的**,陡然降落在数里开外的河畔,身旁万马咆哮,紧随其后,嘶嘶鸣叫声入耳充盈,好似为他壮着无尽的声势,几乎能撕裂人的耳膜。
朱兵闻之,立刻有了响动。
他恍若不觉,全身心凝注着河心那一片战舰汇聚处,时而将双目投向正前方数尺之地的哨卡,饱含冷漠的神容,冰冰凉凉,很快,这种专注就将他与世拉绝,让他出于尘埃,临风起翔,似神仙中人一般。
又飞纵了几丈,他跨过无数夜幕,使自己现身更近一些,迎着远处那万点火光,仗剑落地。
为保守正阳关,防唐境奸细,这正阳关四周的河口空地,实已被营寨填满,是以眭听轩虽在淮河一岸,也无法畅通无阻地横越而过,只因中央就是朱兵大营,必得打掉朱兵,卸下这边厢河岸森严的守卫,才好进行下一步攻击。同一时间,也要防着河心船舰上的朱兵前来滋扰。
本有彭文贙大军在淮河另一畔进攻,若得其相助,则河心的朱兵得防范两岸唐兵,营救岸上同伴必不及时,势必手忙脚乱不可。
此番眭听轩已到,彭文贙原先也与华山五绝从另一翼杀到,只可惜朱友珪命徒众前去阻拦彭文贙,故而一时半会儿,眭听轩等人还不能与彭文贙兵马遥相呼应,得各自解决掉拦路石。
朱寨营地,近在咫尺,恰在此时,另一边河岸也火光通天,震耳的战鼓声,兵器的相撞声交叠着,正是彭文贙将兵马分了数路,一路拦截朱友珪徒众,由华山五绝领首,一路赶去进攻正阳关,令贼慌乱,还有一路赶来淮河与朱兵对抗。
不多时,他们便为眭听轩助力不少,黑黑的夜下,不时可见火苗飞跳,来去无定,眭听轩耳力过人,时不时也听得清平那喝骂声:“老贼,你们逃不掉的。”
原来是清平与宗楚宾已经领军赶到。
渐渐生凉的河风,砭上眭听轩的肌肤,刺向他的面骨,教他的白衣飞展在夜空,他仍旧巍然伫立,无动于衷地瞪视着前方,冷肃的目光,正在寻找着什么。
白衣神剑素来出手如电,神威难测,虽然没有人料定究竟,但谁也没有办法否定他。
河心是朱营哨卡,那里舟舻满河,旌甲无数,闻到风声,那些大小不等的战舰已就势起行,淮河这一畔的营寨,朱军也已倾巢而出,朝他进发。
眭听轩孤立于显眼处,就那样睥睨而立,凛然无畏地迎接着他的敌人,千人千影迎来,就要踩上他的头顶,将他踏翻,他依然纹丝不动,似一座铁塔,笔直地站着,冷峭的神骨,匀致的身材,俊伟的面容,使人莫敢轻视。
他冷冷凝睇即将侵犯跟前的朱兵,驾鹤着一众唐兵,如山般迫视敌兵,全身那股劲气逼人,清俊脱颖,冷毅铮铮,这凌风出尘,胜绝压人,令人觉得他就是一口满是锋芒的擎天巨剑。
人如剑,剑亦如人,猛然间,他脚步错离,朝两侧分开,下盘稳扎,长剑横在当胸,随时准备向那迎面扑来的大军击出一剑,手上、身上,彼时拧成一线,大有蓄势待发之状。
一道闪闪的寒芒凭空划过,预示着这个剑客冷逸般的风采。
**有了他在压阵,顿时士气高昂。
前方的敌兵又逼近了,马蹄奋力扬起,蹄声阵阵,踏开地上的寒尘,一片巨响中,冲驰之利,震得沙烁四面乱滚。
双方步兵混杂在内,眼看就要有一场血的流杀,难分死活,更难辨谁输谁赢,不料就在这时候,敌兵后方光浮人动,火烛突然高燃,跟着喊杀声起,一队唐兵已抄近道,从背面准时赶来,不由分说,杀奔朱兵。
转瞬,便是前后两厢夹击之象,朱兵就在当中被围。
原是一名将领在眭听轩授意下,带着一队士卒抄偏壤处,绕至敌军后营。
先前眭听轩与众将商议之时,便道:“这边敌兵有河心朱贼大军仰仗,必不惧死,且见我军杀来,又认定有朱舰在旁营救,定然都抱着一冲而出的想法,拼死心甚强,士气也正旺盛。我们与他们正面对战,柳师兄与寒梅轩子的兵马又未赶到,硬碰硬,必不讨好。时候若久,我们的士气必受影响,若要尽快取胜,依在下看,需要避开朱兵锋芒,耗去他们的好勇之心。”当下便与众将议定,分拨人马,施行分工进攻。
淮河这一岸的朱兵哪经得这等折腾?遇此不知唐兵人数,恐慌之下,兵马已乱。
眭听轩身旁一将适时驰骑出列,见状扬手一挥,招呼着身后兵卒冲杀而上。
于是,步骑兵们便从眭听轩旁侧如风而过,眭听轩镇定从容,忽然展开身形,侧身从内退出,飘向河畔。
这些士兵,皆手持枪矛等兵器,见了敌兵,好一通刺杀。
时而便有人背中一矛落马,未落马者,一时不备,又要被人削去头颈,还是免不了一死,侥幸不死的,便是带伤而战,双眼血红,神智俱失,只知道拼命砍击对方,即使浑身伤痕累累,也要努力保住自己不死。
时而又有人被枪矛刺中眼珠或手臂,或四肢陡被截断,疼痛之下,从马上滚落致死,即便还有一息尚存,也要被不知名的马蹄一番践踏。
有时甚至不分敌我,马蹄争相从那些人身躯过去,马上的人,只顾身畔或者前方的敌人,对于脚下之事,实如未闻,也未见得有人会看上一眼。
如此形势,若不强悍机警,未能起身躲开者,不被敌兵踩死,也要被自家马蹄踏成泥浆,造成血肉四处飞溅,将一些马匹都喷成了血红色。
再说那间歇,人人竞相拍马狂奔,骑兵对峙骑兵,步兵自在一旁互相混战,骑兵若有人倒地,怎能及时收势?一旦有人心存怜悯,不顾后果勒马营救同伴的话,必得被周身环绕的敌兵杀死。
所以分不分清人面是一回事,就算能够分清,也少有人能有那能耐,伸出援手保同伴和自己。
在朱兵之中,这种事委实常见,因为他们腹背受敌,心生慌乱,早已失去队形,越有同伴倒下,他们越乱。一时四面乱撞,投石问路不成,反被唐兵杀死,则在意料之中。
唐兵则因有了**,纪律有素,分配也很妥当,故队伍规整,将敌兵团团围住,不教漏网之鱼脱逃,但有人冲出包围圈,多半也因奔跑过急,以致马失前蹄,人仰马翻,正被**中的步兵逮个正着,趁他们还未定身之际,赶前挥来一刀。
彭文贙那边的情况,也与这边无甚二致。
水天相接处,眭听轩引领一帮水兵在河畔驻足,迎着敌兵那些船舰来处,与一名彭允镐分来的部将打个眼色。
那人便分出一拨兵卒,趁岸上混乱,偷偷绕到**稀少的昏暗地界,专择敌舰不能顾及的地方。
敌兵一不留神,他们便潜入水中,偷偷游爬着,朝朱舰而去,看样子,是预备占领敌军巢穴厮杀。
这些人都是千里挑一的游水好手,也是眭听轩这队人马中的精良水兵,来时,也由彭允镐规划,专门挑了些水兵,方便其行事。
其馀士兵就在旁边打掩护,就由辎重部队带来树木,搭建成筏,明面上是欲渡河,迎击朱舰,实际上也是为了引开朱舰上的敌兵视线。
如此寒天,不免渗人,眭听轩整个人却如冰雕一般,站在唐兵最前方,云水河畔,有他这样一个仙人,那充盈的剑风好像已将四周罩住,大家都受了他的庇佑似的,不一会儿,便将木筏扎好。
这时,一些朱舰已经赶到了近侧,有些人下水乘舟,涌向岸边的唐兵,而唐兵就乘筏渡河。
若在半途相遇,两厢在水中打得是不可开交,长枪长竿乱戳乱拍,少不得拍上人躯,致使人倒舟翻,不是毙命,溅起大朵水花,便是侥幸钻出水面,捡得一线机会,死死把住对方舟楫,或被对方反抗打落,或再把对方撂倒。
俄而也可见舟楫木筏被枪矛挑中,筏散舟沉,或舟身现个大窟窿,大水奔涌而入,转瞬便连人带舟一齐吞没,这些人便得依靠水性,在水里求生,但河里人影太多,又混杂不堪,兼之鲜血四溢,除了模糊的戎服式色,已极难辨清,大半落水的伤兵,挣扎片时,还是要被杀死。
**的水兵,都来自清淮军,这清淮军经过多年训练,极有纪律,水性极佳,不比朱友珪的兵卒,多数水兵未经严格训练,只是近些日子,在水上临时充数,就算熟谙水性,作战经验也不丰富。他们沾得是地面临敌经验精通,可他们要登岸,眭听轩就让人将路封死,饶有少许人上岸,也不足为惧,只因岸上就有大批唐兵环伺。
故而,那些朱兵简直眼睁睁看着两岸的同伙丧生,内心那苦不堪言之情,莫可名状,朱友珪激愤不已。
本来他早先就已驰舰进逼眭听轩,奈何陡闻彭文贙使计,已悄悄令人攻取正阳关去了。
朱友珪唯恐有失,只好将战舰在河心停了少时,四下指派人手迎敌。
朱友贞建议将地牢里的人放出,他左右权衡,决定择人入关,地牢里正关押着向睐及崔世源,自从端木静相助天一老人离关,那二人当夜便为朱友珪窥知意图,是以久处地牢,无甚用处,此刻才开始守关。
朱友珪更命人在一艘战舰前方架起火炉,下铺数重铁皮,又以沙土垫衬,上置大铁锅,中央的炭火燃烧正旺。
此番**无舰,他忽然改攻为守,欲待唐兵上舰,瓮中捉鳖,只命几个徒众带领人马突围,去为岸上的朱兵助阵。
这样一来,倒也有了几分纪律,那些徒众颇有武功头脑,乘舟过河时,但遇**水兵,假装对阵两下,便佯作不敌,弃了舟楫奔逃。唐兵此次是主攻,势必要将敌人一网成擒,抢得战舰对敌更好,所以见了舟楫,便强夺过来。
加上眭听轩老早就派一帮水卒偷爬敌舰,后方必要有人跟从才行,总不能教先锋人马孤立无援,故而**登舰,是势在必行之事。
朱兵做了调整,以致形势起了微妙变化,也非是唐营的人考虑不周,概因唐营战舰迟迟未至,教人失算。
但**主帅早做足了准备,四面围攻,彭文贙与眭听轩的部将却甚多,柳枫那头则仅有柳枫一人当值,后来才调拨了冷寒玉,也因此柳枫见李弘冀迫切想上战场,为保此行万无一失,也就没有阻拦。
目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眭听轩也不担心,顶多两军势均力敌,更为慌乱的,该是朱兵,因为他们要援救两岸兵卒,又要力保正阳关,更是着急惊惶。只是朱友珪有所安抚分配,教朱兵强作镇定罢了。
彭文贙那边自也打得激烈,攻势甚猛,直如雷霆闪电一般。
黑天帐幕被撕裂,喊杀声大振,河流腹地,流水奔腾,汹涌冲击舟舰。
通天的火光中,只见舟筏满河,互成包围之势,围歼对方,或大船对小船,成对峙之势,熊熊待发。
忽而大船在湍流中行进,仗着那雄伟的船身,撞击被**占领的轻舟。
小舟自经不起那等撞法,眼见大船撞来,远远避开,避不过,船上的人便弃舟跳水。
那些未被撞上的小舟,但凡朱舰上的弓弩手目力可及,便各就各位,引发箭矢,更有甚者,箭上簇有火苗,火箭如流星,飞窜上唐舟。
一支火箭尚且还罢,偷空扑灭或者扔弃即可,但那弓弩手像是心有灵犀似的,一箭发出,后面几十支火箭如星雨般飘落,教人防也不能防。
轻舟只要避之不及,便会起火。
唐兵因潜水而来,故俱无箭矢,少了对抗武器,自要吃上大亏,不死者,又得扔舟另寻它策,反正那时,找机会登舰攻击敌兵,是为上策,后方的唐兵便要及时跟上,不能教同伴孤身前去拼命。
敌阵当中亦有一艘战舰,特别引人注目,只因它上带车轮,航行速度极快,打烂了数条船只。
这大型战舰的设计者乃唐人李皋,后人有此舰,则是竞相仿之。
此舰外看如车船,傍有双轮,用人力鼓蹈而进,每轮置有八个翼桨击水,置人于前后,踏车进退,如此旋斡,可日行千里,果真是翔风鼓浪,疾若挂帆席,所造坚固,使用方便。(参考古代战船资料)
刹那间,车船已前进数十丈,冲开了小舟包围,趁小舟滑行不快之际,赶上去一撞,小舟倾倒,旁侧的受之牵连,也翻落水中,激起舟上的人惨呼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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