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料得君影从无变,徒染一门伤暗秋(2/2)
只可惜许多年,她都找不到可以令她甘做飞蛾的人。
现在呢?
子青不愿意想那么多,她只知道,在船上瞟见他的一霎,就被他的谈笑风生所吸引,好似她与他很久便已相熟,就等着说出彼此的名字,牵起彼此的手,走向彼岸,看那花开花落。
在船上,她便宛如已将他盯看了一千年似的,可以看到他笑容背后的孤寂和沧桑,和那不为人知的悲苦。
她是飞蛾,遇到燃烧的火焰,虽然胆怯,也愿意向他走出第一步!
子青瞬间又明白了关醉飞的言外之意,看着他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怜悯和不舍,可她却不能明言,因为她已经读懂了关醉飞目中的决然之色,包括他为何拒绝自己。
其实到底有没有拒绝呢?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他说今天是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却没有进一步说接纳子青。
也是,来日方长,何必着急?
子青也没有失望,她似乎对关醉飞明日之行充满了信心,现在他们还是走在一起,他的态度依然很好,这更让她增添好感。
她想,自己心目中的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温文有礼,有主见,敢于面对生死,还有个好脾气,只因子青觉得自己的脾气并不是很好。
两人回到丁氏酒楼,此时食客已经很少了,可天绍青的房门还是关着的,灯火依然未燃。
两人不觉眉头一皱,子青道:“会不会……他们已经出去了?”
关醉飞扭头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子青估摸着道:“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
关醉飞沉吟了片刻,道:“要不……”
子青与他心照不宣,抢话道:“要不我们上去看看吧?”
关醉飞想了一想,道:“也好,不过小心一点!”
子青心领神会,知他指的是尽量莫要惊吓屋内的人,便与关醉飞齐步上楼。
来到门外,两人突然发觉那门是虚掩着的,露出半个缝隙,显然屋内没人。
然关醉飞为了谨慎起见,还是敲了敲门,屋内并没有回声。可隔壁的房间,却隐隐露出天绍青的身影,她就站在虚合的门扉旁,一动不动地听着这边的动静。
那当然是苏乔的房间,不过苏乔的房间其实整夜都没有人,她全都知道。
天绍青也没有点灯,因为瞎子是不需要点灯的,有灯无灯,对他们没有分别。
她的心中有没有灯呢?如果没有灯,她为何不在自己房间里,反而要在这个时候躲起来?
没有人留意这个瞎子的心灵,她可一点也不笨。
她知道何时何地,用什么方法,来使自己的朋友亲人找不到自己,知道怎样瞒住**,也知道遇到柳枫的时候,该怎样侧着目光,怎样闭着眼睛,就是不与他对视。
她也会猜测人的心里,知道柳枫会彷徨,也不敢凝睇自己,也知道柳枫必要折返。
然此番前来的,不是柳枫,是两个陌生人。
猛然间,她听见子青在拍门大叫:“绍青姐,绍青姐,你在吗?”
天绍青一怔,喃喃道:“子青,竟是子青,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那当然是心底的呐喊,她根本不会直言。
她忽然也很想念玉华山的一切,师父一定不会为难她,可是她不过是个俗世之女,来自乱世江湖,家已经很远了,**逝去,面对父亲,也就是面对痛苦,面对兄弟姐妹,又要惊扰他们。
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家,自己为何要去破坏,要令他们心伤?
这一趟江湖,她不小心闯进了皇孙生活,于是这个平静的人生,便被扰乱了。从此,做不到无牵无挂。
柳枫说,这个江湖不适合你!
她心里默默地说,我真的不该来这儿吗?
更已深,月已上树梢,关醉飞与子青决定推门看个究竟,然推门的一霎,关醉飞忽在门扉上看到那个记号。
他看了半天,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谁留下来的呢?
他起先怀疑是柳枫,就用手指比对了一番,后来发现那绝不可能是个男人指印。
女人,会是谁?会是这房间的主人吗?她到底是什么用意呢?她想让我们到山上去,城外二里处,有座八公山,然深夜去哪里干什么?
他一边琢磨,一边走进屋,决定好好想想再说。
此时,子青已经点亮灯盏,四下打量了起来。
屋里床褥整齐,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般,子青慢慢地坐了上去,关醉飞也坐在桌旁。摸着桌上的茶盏,沉吟着道:“看来她走了没多久,茶还是热的!”如果她回过房,一定收拾过行囊。
子青听了,道:“你认为绍青姐这么晚,会……”不待关醉飞回答,她已自言自语道:“可能她出去了!”
关醉飞以最快的速度扫视了一下屋子,说道:“行囊都不在这儿!”
子青还带着一丝希望,强辩道:“也许她出门带走了,我天师姐是个谨慎的人!”
关醉飞见她执着,就道:“那我们坐着等一等吧!”
坐了少时,两人不免就开始闲聊,子青见他发愣,无意间叫了声:“喂!”
关醉飞立马警觉道:“你叫我什么?”
子青晓得他逗自己,垂下头一笑,心头忽起捉弄之意,就故意说错道:“你!”
关醉飞做出一脸沉思的样子,也故意不懂,试探道:“你‘一直’叫的是……‘我’?”
子青佯作懵懂道:“那叫什么?”
关醉飞深想片刻,道:“你看叫关大哥怎么样?”
子青‘啊’的高叫一声,不同意道:“不行,你占我便宜!”
关醉飞也忍不住笑了,又一想,改口道:“那要么叫关公子,要么……”看着子青,极是神秘。
子青恶趣味爆发,打趣道:“不如叫关老爷?”
关醉飞叫苦道:“哎呀,这么老!何况醉飞一介平庸之辈,岂能与关公相提并论?罪过,罪过!”
子青见他那副神情,已忍俊不禁,咬唇忍住笑,心里乐开了花,几乎能把嘴唇咬破了,脱口道:“那还是叫你关大哥吧!”
关醉飞也不再捉弄于她,便道:“也好!”
过了一会儿,久等依然无人,子青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心直往下沉,不免嘀咕道:“师姐会去哪儿呢?关大哥,我们去找一找好不好?”
关醉飞也正有此意,便又看着那个指痕,沉思起来,时而叫来子青询问,那指痕有无可能是其师姐所留。
子青认真凝睇,比划一阵,摇摇头,肯定道:“不可能是师姐的,师姐没有这么长的指甲,她一直都不喜欢长指甲,觉得那样子就像个利器,会很凶!”
关醉飞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严重,变色道:“难道令师姐出了事?”
子青情急道:“呀,那可坏了,怎么办呀?”一时慌了手脚。
关醉飞发觉自己失言,赶忙设法稳住她的心神,道:“我瞎说的!”凝望子青,眉睫间展露笑意,道:“你看我们真笨,何防问问那掌柜?”
子青雀跃道:“啊,对,如果师姐出门或退房间的话,掌柜一定知晓些消息!没准他就见过师姐与谁出去呢!”
关醉飞笑容更盛,道:“有李太尉在,谁能伤着令师姐?”
话音才落,一个人撞门而入,连连惊叫道:“青儿!青儿,你在哪儿?”
关醉飞回首一看,竟是柳枫。
三人一碰面,这才得知天绍青果真已经失踪。
关醉飞说了自己的几个疑点,便待柳枫裁决。
柳枫到底了解天绍青一些,摸着那盏尚未凉透的茶,心中悲痛,仰面闭目,使自己伤绝的心静了静,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徐徐道:“她定然已经走了,我离开这里已有些时候,这茶不可能放到现在。目今既有余温,定是她中间返回来过,刻意为之,是想告诉我,她无事安好,带走行囊,更说明她已不辞而别了!再者,这屋子里,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忍痛说下这些话,他大步出门,未免旁人看见,低头将眼泪擦掉。
子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想问却又被这一切吓住,只得吞下后面的话,与关醉飞双双出了那家客栈。
夜又深一层,节度使府许多人也还未就寝,一处不大的庭院中,忽见一抹倩影飒的跃出,随后跟着李清尘。
李清尘就跟疯了一样,从适才的屋子里冲出来,直追李清衣。
看他那副样子,已将沿途所遇的仆俾吓倒。
李清尘睁眉怒目,大惊失色地疾奔,一见前方有人,便厉声疾喝:“闪开,快闪开!”
就在他言说间,李清衣见人便打出一掌,吓得仆俾纷纷闪避,有些猝不及防,被捣中胸口,竟喷出一大口血。
这李清衣虽是喜笑颜开,却略有一些狡黠,简直谁也不认识,逮人便要与之比武。
原来自来到节度使府,这李清衣也随清平等人同来,是李清尘将其托付给清平照料,然李清衣每日早晚必要按时吃一粒药,那药为李清尘所配,不然,李清衣便会丧失神智。
赵琦琦也非常纳闷,好好的一个姑娘,因何得下这种怪病,不疯时,乖巧已极,不吃药,则疯病便发。偏巧不巧,这李清衣修的一身精湛武艺,华山五绝也未必制得住她。
清平怕她惹事,就哄她吃酒,把药捣碎,混入其内,一连为李清衣喂下五粒药丸。
赵琦琦终于知道,为什么李清尘会把李清衣带在身边了,除了李清尘,又有谁能制住李清衣?
据说李清尘还有另个妹妹,叫李清净,却不知是甚性情,怎的不帮兄长照看妹妹?
这一路来寿州,李清衣甚是安静,因为一直都在睡觉。
李清尘来时,首先便要探望妹妹。
似乎他也深知,这是一件很要紧的事。起先见李清衣昏睡,还当妹妹乖顺,暗思着:清衣一向不喜欢服药,总嫌我将她当做病人,让她睡,也要费好大唇舌,何时变得这般听话?
后来他将赵琦琦叫来一问,怕赵琦琦看穿,还故意笑着道:“清衣此番还真乖,竟从午时睡到晚间,也不见醒,雷打不动,可是少见!”
见赵琦琦不说话,李清尘又道:“不知赵姑娘可否告知在下,这几日,我不在身旁,清衣可有闹事?”
赵琦琦摇摇头道:“她都在睡觉!”说此,也奇怪道:“咦,怪了,自从大哥哥你走后,清衣每次吃完饭,就说困,倒头就睡!”
李清尘诧异,装作波澜不惊道:“是吗?”将清平叫到屋内。
经过查证,他才知道,是清平喂药过量,导致李清衣昏睡。李清尘气煞,指着清平鼻子,嗔责道:“你……想害死她,是不是?”
清平自觉有愧,却不愿承受罪责,不服道:“这样有什么不好,大哥,你以为她每次都会听我的,我让她吃药,她简直就扑上来打我!”
李清尘心痛已极,语重心长道:“清衣还小,她心智不成熟,不吃药时,就要让着她点,如果她脑袋清醒,还吃药干什么?她并不是真的要打你,就算打,也打……”语声猛然顿住,一怔道:“你该知道她有病!”
清平自觉理亏,惭颜道:“我知道那非她本意!可是……”一言及此,话锋一转道:“大哥你知不知道,她的武功实在太厉害了,有一次都打到四师叔脸上了,你教我怎么办?四师叔一把年纪了,哪曾受过一个后生晚辈这样的羞辱?当时四师叔的脸都白了,所有的随行弟子,都在看笑话。本来是清衣发病,师叔们帮我擒拿清衣,谁料出现那等事?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骗她多吃药,每日昏昏欲睡。再说我也寻思着,你也去不了几日,从萧然居到这里,并没有多远,很快也就回来了!”
李清尘叹道:“哎,清净留在家里,要不是她也没那个耐心照顾清衣,我怕她对清衣做出不好的事,也不会把清衣带到外面漂泊!”无奈之下,挥手驱开清平,再没多说,为沉睡的李清衣盖好被褥,一个人兀坐床前发呆。
赵琦琦便去院中练剑,谁知李清尘只在床头眯了一会儿,李清衣便突然醒来,见李清尘扶额熟睡,一掌打在李清尘背上,夺步出门。
李清尘当然知道妹妹病发,不敢大意,便忍着剧痛急追。
兄妹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赵琦琦练剑的小院,李清衣先到一步,李清尘因为要安抚那些被打伤的仆俾,所以迟了片刻。
就这片刻,已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事情有正反两面,有好的,也就有坏的,假若没有这一次,李清尘永远也迈不出他心里那道坎。
李清衣没有神智,一面笑,一面晃荡到庭院中,陡闻剑吟,起了兴奋之情,竟忽的蹿到赵琦琦跟侧,强行与之过招。
赵琦琦武功本非泛泛,剑气所掠,三丈外,便可伤人,无论身法、步法,都可与名家相较,夺命先生余期,也未必受得住她的内气。
然她却未想到李清衣武功更骇人,她见李清衣直冲入阵,恐怕将其伤着,连往后退,那李清衣竟丝毫不惧剑气,看看人在眼前,眨眼却掠到她身后,神鬼无踪地将她打中。
赵琦琦略一失神,便被李清衣将剑夺走,持剑怒目,急攻赵琦琦而来,宛如一个冷血杀手。
赵琦琦暗叫道:啊,她是个武痴呀!生病的缘由会不会与此有关?
赵琦琦正在思索,恰逢李清尘赶来,见状恐慌至极,望着失癫的妹妹,着慌道:“清衣,停下剑,跟大哥回去!”言喝间,人已冲入纷纷扰扰的剑气之中,分光捉影,手法极快,及时将赵琦琦从李清衣的威逼下拉出。
赵琦琦的身子摇摇欲坠,李清尘急忙接住,也顾不得女子身上特有的那股香气散发,便问道:“赵姑娘,可曾伤着?”
李清尘简直无言以对,如果报恩是以伤害为代价,那他可不就是个祸害,他心中默念佛曲。
赵琦琦摇了摇首,也未注意,就在其怀中指着李清衣,道:“大哥哥,她……”忽然感觉到李清尘胸膛极热,想及白日河边,他含情脉脉地注视,而今男女有别,这样子更令她不敢再看李清尘,却又忍不住偷偷地瞟着。
李清衣还处在兴奋之中,抢了赵琦琦的剑,不住地朝二人进逼,是以李清尘不敢放松一分,就一直扶着赵琦琦肩膀,时而带其躲避,时而瞅准机会,准备一招擒住李清衣。
李清衣人虽疯傻,但对剑气还有一种天生的敏锐,李清尘要抓她,极不容易。
直到柳枫与关醉飞、子青三人从那边回来,才引走李清衣注意。
李清衣听到脚步声响起,就在自己背后不远处,好似嗅到危险,转身腾空而起,便朝三人刺去。
三人立刻一闪,此时,李清尘松开赵琦琦,掏出一粒药丸,以指力弹出,射中李清衣,才将李清衣打昏。
李清尘温柔地抱着李清衣,回房入睡,将一粒药塞入她的口中,才缓缓在床边坐下来,望着妹妹,似是想起伤心事,不觉喃喃道:“是大哥不好,我们家的清衣本不是这个样子的,哎!”
赵琦琦就立在一旁,听了他的话,也不禁伤感。
柳枫与关醉飞立在檐内,寻思李清尘的话,加之适才亲睹李清衣作为,教柳枫感慨丛生,眼眶一湿,陡然忆起疯癫的**凌芊,小时候他还不懂得取食,自己饿了,便依赖性地向她讨要。
她便让自己去爬树,因为甑山别苑四周树木森繁,结有各色各样的果子,他便拼命地爬,摔倒了又起来,**见自己摔倒,完全不知道那是她心爱的儿子,有时就拍手大笑:“真是个笨孩子!”
他与李清尘的命运何其相似,此时此刻,看到李清尘,默默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但愿你有好运!”后来便与关醉飞走开。
李清尘独坐了少顷后,回身看向赵琦琦,关切道:“你的伤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看看!”说着,便要去触赵琦琦伤口。
赵琦琦脸一红,还未忘怀他方才的温柔一抱,闪开一步,难为情道:“不碍事!”
李清尘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就柔声道:“那好,有事的话,你再找我!”
赵琦琦含糊答应,她性情温顺,不似旁人那般喜欢较真,微微一笑,本想吊起李清尘的兴致,见不奏效,便道:“琦琦倒没事,可是大哥哥……你这样总是照顾清衣姑娘,岂非很累呀?”
李清尘叹道:“哎,谈何累呢?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不把清衣带在身边,总怕旁人制不住她,她病发起来,可是六亲不认,只有我,还可以制住她一些!”
赵琦琦未言,李清尘又大感歉意,真诚道:“连累你未找到兄长,也连累你未与令尊觌面,倒是我该不好意思才对!”
赵琦琦定睛望着他,道:“没关系,大哥哥一路上已经照顾我很多了,况且琦琦相信你!”言讫,见李清尘不说话,一时极想倾诉,便又续道:“其实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以内功救了清居苑的少主人李征,但是你自己为了护琦琦,被姬冥所伤,却无人在乎大哥哥的生死。虽然他们并不是故意的,也不知情,可……怎么没有人像大哥哥那样,主动去见老朋友,为朋友驱除种种麻烦呢?也许他们都很忙。”说此,苦笑道:“可是似乎显得大哥哥一天到晚都很闲一样!这样也安慰不了琦琦,而且清平只知道教大哥哥去对付朱家两兄弟,然而大哥哥伤势未愈,如何撑过这个劫呢?你负担好重呀!”
李清尘摇手道:“这没有什么,男儿骨头硬,倒是对那些都看淡了,今有赵姑娘关心在下,在下已经心满意足了。”说着,又面露愁容,望着远方,说道:“只是……”
赵琦琦定睛延视他的神容,见其面色沉重,不由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李清尘叹息一声道:“我本来想找一个地方,或者尽快当上关河家族之首,待白衣国的人找来,就可以有借口不回去,或者也可以借关河之势保护自己,只是如今我已到寿州……只怕误了你!”凝望床上的李清衣几眼,回头朝赵琦琦叮咛道:“她疯起来,武功很厉害的,你要小心。”
赵琦琦见他仍不与自己目光接触,忽然道:“我想问件事,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是不是琦琦有什么不妥之处?”
李清尘恐怕生出误会,侧过身子,连忙道:“哦,那倒不是!”
赵琦琦不解,专注地凝睇他的侧影,似已呆了。
即使他未与赵琦琦对视,也能感觉到对方那目光的热切期盼,遂面色一沉,郑重道:“你有没有……觉得我目光……很凶?”
赵琦琦愕然道:“没……没有啊!”
李清尘别过脸,不看赵琦琦,自顾自道:“我怕吓着你,所以……”
赵琦琦闻语讶然,心想:他好在意这件事,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为何他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样的哥哥,他内心竟藏着那样的苦。不禁动容道:“这只是小事啊,大哥哥,你怎么……”
她想说怎么会有这样的担心,却怕伤了李清尘。
拼命地挖掘别人心中的苦痛回忆,那非她作风。
许是找到了倾诉的突破口,赵琦琦此刻在李清尘眼里,成了个相识十数年的知己,便沉默了很久,怀着颤颤的心,说道:“只是以前有个人,她说我的目光冷,而且杀气重,一点也没有人气,还说我这个人深沉!”
赵琦琦被此语惊住,道:“怎么会呢?她不喜欢深沉的人吧!”
她这话无疑就承认了李清尘是深沉的,李清尘的确是深沉的,但赵琦琦本意不是想伤害他,可话已出口,就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了。
她心底善良,总觉得李清尘这样的人,是个极其复杂的矛盾体,不能以一言定论,听此,难免道:“你对清衣这么关心,宁愿自己次次挨打,也尽量不教旁人知道,明明受伤,还答应清平除奸,还没有人气?”语气顿了片刻,忍不住不平道:“那个人——她简直胡说八道!”
李清尘始终垂着头,也不反驳,就自承罪过道:“她说的也未尝不对,我以前也许是的!”说着,目光便就现出一股冷色,究竟是深沉,还是冷,那便真是复杂难辨了。
白莲的身影,不觉出现在他眼前,他这才明白,原来白莲不喜欢自己,竟是自己太深沉,没有柳天枫那样的情趣。
赵琦琦是个感性的人,闻言为李清尘抱屈,不忍道:“那么说的人,她一定是不够了解你!”
李清尘也没在意,淡淡道:“除过父**人,愿为子女无偿付出外,就算是夫妻,相处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够了解对方的全部,何况那些不相干的人?世上,又有谁真正愿意了解谁呢?”
赵琦琦一怔,突然觉得这句话有一种说不出的境界。
二人言说之间,那闭着眼的李清衣忽的眼婕微动,一把尖刀竟从她袖内脱出,陡地拾起半个身子,一刀向就近的李清尘斫了过去,责呼道:“叫你打我!”
赵琦琦惊吓已极,失声惊呼:“大哥哥,小心!”
她话声未落,李清尘便被斫中,鲜血淋漓,渗出手臂,少许的失神,便引发严重后果,险些让他性命不保。
李清衣那一刀来势极急,又猛又烈,且他与李清衣相距甚近,几乎不用李清衣怎么挣扎,他就难逃厄运。
他避之不及,只好手臂迎上一刀,另一手急点李清衣穴位。
将李清衣制服后,他已呆住,也不知道是疼痛了,还是木然无感了,亦或是心痛,总之,就不言语。
然而他面上渐渐现出异状,赵琦琦着急,倒未瞧入眼中,瞅着他的伤口,似要哭出来,一叠声叫道:“大哥哥,你的手,你的手!”
他的创伤宛然,触目惊心,赵琦琦跳起脚,流下眼泪,就好像那一刀是砍在自己臂上,心疼不已,怜惜地问道:“大哥哥,你……疼不疼啊?”
不待李清尘回话,她又一面啜泣,一面道:“如果我有个这样的妹妹,那么真是……”
李清尘忽而截话道:“我想换身衣服,免得清平看见了,那个——不太好!”
他说话的语气已经有些粗重,赵琦琦觉得他一定很疼,不由问道:“可是你受的伤这么重,怎么帮助清平?”
李清尘淡淡一笑道:“你忘了我是怎么对付姬冥的?”
赵琦琦呆的说不出话,当夜初遇自己,姬冥率人来袭,正是他真气亏损极大之时,能力甚至不如一个三流剑客,后来他毅力爆发,惊异地打走姬冥,莫非此番又要与天拼命了么?
李清尘也没回望,似乎怕她看见,突然紧紧捂住受伤的手臂,转身走去地面坐定,背过赵琦琦道:“清尘相信毅力!”言罢,他面现痛苦,低望伤口,整条手臂瞬间已呈黑色,宛如被炭火烫了一般。
他的气息也愈发不稳,努力运气两下,陡然吃不住,急叫一声:“赵姑娘!”眼睛微闪,他想说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却抓紧手臂,眼前一黑,忽然就倒了下去,闭目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