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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茂生想说声谢，却梗在胸口说不出。

老马拿张报纸坐在办公桌后，瞅眼许茂生，抖抖手上报纸，“你不用谢我，也别着急走，老韩就住局里的宿舍楼，一会就能来。”

又说：“大过年的，谁见你这样还能不伸手帮一把。”

宿舍楼就在县公安局大门进来的右手边，一栋两层高的青砖瓦房。说是宿舍楼，其实只二楼用来做宿舍，一楼是各科办公室，两边都有楼梯可供上下。

“娟子——”

韩磊还在一楼就喊上了，他与妻子秦娟都是鹤城人，两人同在市公安局工作。韩磊在后勤处，秦娟在档案室，他们的儿子韩少飞还在秦娟肚子里那会，国家就已在大力提倡计划生育，号召大家只生一个好。

然何谓好？有女有子方为好也！

没有女儿，韩磊总觉人生不够圆满，在八零年计划生育开展得如火如荼之际，他硬是顶风作案伙同妻子怀上二胎。当上门做工作的人如走马灯般来了一拨又一拨后，秦娟顶不住压力一度想引产做掉孩子，韩磊死活不同意。

结果，孩子还没落地，夫妻俩就被双双发配至县公安局。若非八一年计划生育还没被正式立为基本国策，只怕夫妻俩连工作都会保不住。

“这谁家的孩子呀？”秦娟拿把汤勺在煤灶前搅拌着沙罐里的猪蹄黄豆汤，他们家煤灶就砌在楼梯转角，灶上还架有一刷着红漆的碗柜。

县公安局没有食堂，局里的单身汉们平时都是跑去县政府食堂用餐，韩磊当时就考虑到妻子生产后得保证营养，而且一家四口居家过日子也不能总吃食堂，他就跟别的单身汉打商量把房子换到楼梯边，利用转角多出来的几平米地砌了个灶台，又用油毛毡布搭了个遮风雨的顶棚。

局领导嫌扎眼，有碍整栋楼的整体美观，曾想让韩磊拆除。韩磊满口答应，条件是局领导得先给他安排住房。局里住房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别人没挪窝，局领导上哪给他腾出套房子来？没辙，局领导从此不再提，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去。

“不是谁家的，是……”韩磊话没说完乌丫哇哇哭起来，小家伙许是嗅到秦娟身上的奶香味，哭得又急又响。

乌丫这一哭不得了，睡在房里的“哭神”韩少贞随既呼应。

听到女儿哭，秦娟险些失手打碎沙罐盖子。

“这交给我，你先回屋。”韩磊一手抱着乌丫，一手拿过沙罐盖子盖上，嘴里还一迭连声地哄着乌丫，“不哭不哭，马上就有得吃了。”

乌丫哭得更响了，凌晨在公园许茂生喂过她半块鸡蛋糕，那鸡蛋糕还是别人送许茂生女儿的，他揣在兜里好些天拿出来早已瘪成一团。他用手指捻碎一点点喂到乌丫嘴里，开始乌丫不适应，用舌尖顶了出来。他耐心喂了好几次，乌丫才慢慢适应，勉强咽了半块下肚。这会嗅到熟悉的奶香，小家伙哪里还按耐得住，直哭得眼泪汪汪。

两个小家伙跟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哭得响，一浪高过一浪，把韩磊和秦娟搞得手忙脚乱。

“来，把贞贞给我，我带她下去逛一圈，她一到外面就不哭了。”韩磊把乌丫往秦娟怀里送，另只手抱过韩少贞，“这丫头挺可怜的，先给她喂口吧。”

秦娟细眉一挑，不明白怀中穿戴阔气的孩子哪里可怜了？正要问，见韩磊抱着女儿伸手去拿搭在木沙发扶手上绣着团花的红色披风，忙出声制止：“那个脏了，贞贞吐了奶在上面，用这个吧。”

她顺手扯过包着乌丫的将军呢大衣甩给韩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