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章.淮安(2/2)
白箸把窗扇从外面拉开,死命抓住木框不让自己被药苦味儿熏下去,实在忍不了了,缩缩鼻子一个喷嚏,“爷,还睡不着啊?你……”
端详了下他家公子的神色,白箸极识时务地把后半句话缩了回去。
萧簌先冷哼一声,端起八角黄杨木小几上的残茶,抬手泼进了香炉里,余烬嘶啦一声。“真拿我当病猫。”他喃喃自语。
白箸吓坏了,大气儿都不敢出。
“官府都什么意思?”
“爷,这谁都知道高大人……那老狐狸名义上是站错队才派下来的,他死了上面不定有多少人开心呢。我估摸着,照旧例,提几个死刑犯烧焦了了事。”
萧簌先颔首,手里的汝窑小盅滴溜溜打转。
他心里暗暗琢磨,白箸说的没错,这城尹大人也是个滚刀肉温吞水,一座销金窟没了算得了什么?上下打点一下,就能轻轻接过一篇,万事大吉。
“陈郡那边儿还跟不跟了?”嫌事情不够乱,白喙跟着也从窗户跳了进来,风尘仆仆,肩上零星竹叶。
“派人盯着,风筝不能断了线。”萧簌先站起身形,语气斩钉截铁,“其他的……”
就算了。
白箸白喙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宋挽也二十了吧?”萧簌先拢着虚拳捂嘴咳嗽了一声,“哪有常开不败的花。这两年她虽然忠心,但行事越来越急躁。塞翁失马,我们也能培植新人了。”
白箸端了个重瓣菊花瓷釉盘子,拣几样点心摆在黄杨木小几子上,“碧芳楼以前的姑娘,多半都被分派到咱们手下其他地方了,宋挽姐自己一个也没留。”
萧簌先漫不经心嗯了一声,“观察一段时间,提拔几个。这都是小事。”
白喙心里就叹息。
三爷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平时除了司公子还有他们能和他玩笑几句,其余时刻都淡淡的做自己的事情。果决,漠然,又安静的孤独。
人非石木皆有情,宋挽姐爱慕他这么多年,他这样聪明的人,当然看的明白。
还不是他愿意放宋挽一马。
“想什么呢?”
“哦,”白喙如梦方醒,转移话题掩饰,“我是想啊,那个三爷挺上心的,叫谢焕的小姑娘怎么样了……”
萧簌先闻言腾的一下坐直身子!
白箸一个趔趄,好悬没把自己舌头咬下去——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什么叫谢焕怎么样了?我让你们带人回来,你们怎么做的事?”指骨轻扣着几案,声音虽轻,萧簌先的脸上瞬间结了一层寒霜。
二人又对视一眼,这动作……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果然,汝窑小盅在空中打着转,啪的一下掉在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啊……对……”白箸恨不得上去给白喙一脚,嘴里支吾,“公子……我们去晚了……”
手指还在一下下叩打着,萧簌先含笑,“什么叫你去晚了?”
被这笑容吓得语无伦次,白箸哆嗦着把菊瓷釉盘往前推了推,“人……肯定没死……”说完反应过来,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
看他的表情,萧簌先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失态,扶着额角,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就去找,找不到就别回来了。”
白喙不敢出声,应了句是,跟着拿眼刀凌迟他的白箸就出去了。
两人扎进重重竹林之中,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和阿箸喋喋不休的聒噪。
凌空乱舞的竹叶扑打面颊,白喙觉得,这是老天嫌给他一个阿箸惩罚还不够,非要锦上添叶地让他感知聒噪的具象。
他长叹了口气。
其实三爷他,只是没那么在意宋挽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