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实习在机关（1/2）

多年以前吧，我们都是临近毕业的大学生。

市中小企业局，来了我们两女一男的实习生——两位如花似玉，一个毛头小子。一位女孩儿叫常薇薇，另一位居然也姓常，叫常力力。但是她们不是亲姐妹，连“表的”都不是。别看两个女孩儿虽然并不沾亲带故，却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货真价实的“发小”：小学中学大学竟然都是同班同学！

至于那第三个实习生嘛，不用说，便是在下。

两位小常姑娘都是在技工学院学的财会专业，当今比比皆是，俗不可耐的专业；而我也并没能脱俗——读的是师大中文系。

毕业实习，说是半年。只是在哪里实习，其实都无所谓，不过是匆匆过客在那大千世界的某一个窗口暂短地逗留一下子而已。对于我，好像是随便到个什么地方玩玩逛逛，然后一走了之，找寻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之路。

至于自己将来究竟干什么最合适？

只有天知道！

到了这个中小企业局进行毕业实习后，很快得知，局里的一个头头，随随便便地指定，来实习的大学生由一位被这里的人称为“办公孙”的老同志，负责对我等的“管理和指教”。

我们几个临近毕业的实习大学生，便先去局办公室拜见了那位老得仿佛超过其实际年龄十多岁的“办公孙”。

办公孙，男，年龄看不出来，反正是一位很老的机关干部。他伏坐在虽然破旧但很是宽敞的局办公室的一隅，一个老旧却结实的老榆木办公桌的后面。见到我们几个对他尊称“孙老师”的年轻人，他先是惊讶地抬起了一对儿浑浊的金鱼眼，然后便对姑娘们绽出满关怀蛮亲切蛮热情的满脸笑纹。他放下手头的什么文案，带着长者风度，他与我们交谈了一番。

交谈的内容只有两个，淡淡的问询和令人难耐的谆谆教导——问那两个姑娘大学里学的是什么专业，有什么兴趣爱好，家里都有什么人等等。在预先指导我们实习工作方面很是用心，说走上社会参加工作，要向先进人物学习，成为有益于国家和人民的优秀青年·······絮叨得——恕我不恭，他老人家简直让人怀疑他的性别。

我与那两个姑娘以前并不相识，凑在这里毕业实习纯属巧合。只是不久，便发现两个可爱的女同学的工作态度，让我略感意外——她们不约而同地世故，而且都似乎暗下决心要留在这里干。嘿，真是邪了门儿啦，她们那股执着的劲头，让人觉得除了要“粘”在这个地方，大概还要执意要嫁给这里的什么人似的！

在这里，她们或许是受到什么人的暗示，以致竟让她们产生某种希冀，觉得这里是现在政府机关中的最容易“落脚”的地方——当上公务员，然后从一而终地****妈的一辈子。这是中国的千千万万的男女青年人的愿望。满清旗人的“铁杆庄稼”的优越感，那种害怕吃苦受累地创业，那种懒惰、不作为，不思进取，缺乏个性和接受挑战的“国民的劣根性”，在今天的社会，今天的中国依然得到普遍的传承。

中小企业局，其实不过是市政府机关中的一个破落户。匪夷所思的是这个局的办公地点，居然是租用在一个破旧的楼房的第三层。那是一座破旧得大概是市长他姥姥那个年代盖的五层大楼，早先是外贸局或物资局系统的一个什么机构，后来这两个局随着市场经济的到来被取消了，这里便又成了个有十几家私人小公司租下的办公地点。之后又成为一家短命的旅馆所在地·····现在，门口挂着七、八块牌子，有社会办企业、民间成立什么组织的“孵化”场所，有西瓜协会、草莓协会、柿子协会，还有不同名目的卖保健品、卖树林子的，卖期货股权的理财创业公司、策划公司等当今层出不穷的大有骗子嫌疑的各种公司，及其他们的五花八门却无不堂皇的招牌。

中小企业局的前身是乡镇企业局，也不知为什么，多年前就从市政府大院被“轰”了出来，现如今租用了三楼的整座楼层，与那些有钱有势局、委相比，比如在繁华区自建的豪华气派的办公大楼的财政局、人脉充足的教育局、科委、计委等相比，简直就是位少壮的富翁面前的老妪乞丐。

让人奇怪的是，都是正式的政府机关，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不过这里毕竟也是个“吃皇粮”的地方，穷酸潦倒的办公场所，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社会地位，并不影响局长、处长们乘驾豪车，拥有豪宅。他们照常公款吃喝，公款赴国内外“考察”——旅游。照常可以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两位年轻姑娘，在这里还真受到了真诚的欢迎。常力力被安排在组宣科（现在叫组宣处啦），常薇薇则工作在局办公室。我呢，确实没人待见——没有固定的办公场所，在她们工作的处室之间“游走”，就是说担任的是“临时打打杂”的工作。可见这个单位对实习的大学生，“男女有别”的可恶态度。

工作已安排，两位姑娘便比赛般的投入到工作之中。

常薇薇虽说一身低俗的小市民做派，据说是从小就跟着她乡下人出身“慈爱的奶奶”，直到她上了中学。奶奶从小就传授给她不少人生在世的理念：对长辈要尊敬、顺从，那些虽不是长辈但只要是管着自己的当官的，则更要低声下气百般巴结，否则就得吃亏······常薇薇从小就是奶奶的乖乖女，后来逐渐长大，“十七无丑女”，青春年少的让她长了个水蜜桃似的脸蛋儿，皮肤白皙，容貌俏丽，而且体态风流，浑身上下都充满魅力。

更重要的是她的性格，跟谁都愿意亲和——春意无限，撒向人间都是爱。时间不长，机关里的人们，老的，小的，不老不小的，都喜欢她。有的竟不顾偌大的年纪，说说笑笑之间，竟垂涎三尺地忍不住动起手来——装作有意无意地触摸她的身体的某些诱人的部位，肩膀啊，脸蛋儿啊，小手啊。常薇薇都不在意，她就喜欢这样，喜欢被所有的人喜欢；

而那位常力力呢？她的给人的最初印象与她的同学反差极大，她终日默默无言，俨如一位勤劳无比的哑女，终日沉默的像一座坟墓。她仿佛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愿说一句话，只是任劳任怨地干这干那，整理档案啦，伏案书写什么材料呀······背后望着她纤细的腰身，转过身又看见她一双晶亮晶亮的大眼睛，我有点搞不懂啦，这姑娘从另一个极端令人吃惊！

“你们，学那种财会专业，你们怎么会受得了长期终日与枯燥的数字打交道呢？换做是我，一个星期都坚持不了。”我对这位罕见的姑娘产生了点兴趣。今天我又凑过去与常力力闲扯。

她当然不是哑女，有着正常女孩儿的一切功能，而且好像也愿意与我交谈。

她抬起头来，忽闪着黑漆漆的大眼睛回答：“是啊，我也不愿意，财会专业，是当初家里非让我这么报的。不过也好，倒是挺磨练人的，现在搞这些材料，我觉得比财会业务有意思多啦！”

“还有，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叫力力？一个年轻女孩儿，好像叫常莉莉，茉莉花的莉，或常丽丽，美丽的丽。”

“唔，老是有人这麽问。那些花啊草啊的，我都不喜欢。我需要力量。”她撅起小嘴儿，好像故意在和谁怄气。

我的注意力转移到她手腕上那块引人注意的巨大的手表，黑色的，虽然是那种塑料的表壳，但我觉得与她那细细的手腕相比，无论如何，那表也太过巨大了。

我说出了自己的感觉，还打趣地建议说：她最好把那块手表，戴在一头大象的前腿上。

“是吗？是别人送的。但是我喜欢。你不知道有一种‘粗犷的美’吗？不懂什么叫‘别致’吗？嘻嘻。”她一双聪慧的眼珠儿转转，调皮地回复我。

啊哈，她不但会说话，而且也会笑！笑起来虽不算什么“百媚生”，倒也挺生动的。

“什么人这么······别出心裁地送你东西？”

“当然是朋友。”

“男的？”

“是的。”她这样故作认真地回答我，坚毅的小嘴唇上挂着一丝诡秘的微笑。但她的表情告诉我，这腕表，不是她莫须有的男朋友所赠，她是在故意逗我玩呢。

“啊，真好，你那位男朋友真的好贴心——必要时，我是说遇到紧急关头，完全可以摘下来当做武器使用——用这家伙砸向歹徒，肯定能够当即把他砸得晕死过去”······没等我说完，她忍不住畅快地大笑起来：

“咯咯咯咯······要不要先在阁下的脑袋上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