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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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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家中就现有成打的家书在迎接著我我坐在壁炉的前面在那烧得旺旺的炉火之前一封一封的拆视著那些信件大部份的信都是父亲写的不嫌烦的一遍遍的问我生活起居告诉我家中一切都好绿萍和楚濂也平静安详……。.26dd.Cn书友整~理提~供绿萍和楚濂我心底隐隐作痛这些日子来他们是否还活在我心里?我不知道。但是当这两个名字映入我的眼帘却仍然让我内心抽痛时我知道了;我从没有忘记过他们!我继续翻阅著那些信件然后突然间我的心猛然一跳我看到一封楚濂写来的信!楚濂的字迹!我的呼吸急促了我的心脏收紧了我像个小偷般偷眼看云帆他并没有注意我他在调著酒。于是我拆开了信封急急的看了下去那封信简短而潦草却仍然不难读到一些刺心的句子:

“……你和费云帆想必已游遍了欧洲吧?当你坐在

红磨坊中喝香槟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想到在遥远的、海

的彼岸有人在默默的怀念你?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台

湾的小树林?和那冬季的细雨绵绵!我想那些记忆应

该早已淹没在西方的物质文明里了吧?

……绿萍和我很好已迈进典型的夫妇生活里我

早上上班晚上回家她储蓄了一日的牢骚在晚上可

以充分的向我挥……我们常常谈到你你的怪僻你

的思想你的珠帘和你那一帘幽梦!现在你还有一

帘幽梦吗?……”信纸从我手上滑下去我呆呆的坐著然后我慢慢的拾起那张信纸把它投进了炉火中。弓著膝我把下巴放在膝上望著那信纸在炉火里燃烧一阵突的火苗之后那信笺迅的化为了灰烬。我拿起信封再把它投入火中等到那信封也化为灰烬之后我抬起头来这才现云帆正默默的凝视著我。我张开嘴想解释什么可是云帆对我摇了摇头递过来一杯调好了的酒。“为你调的”他说。“很淡很淡喝喝看好不好喝?”

我接过了酒杯啜了一口那酒香醇而可口。

“你教坏了我”我说:“我本来是不喝酒的。”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火光映红了他的面颊。

“喝一点酒并不坏”他说:“醺然薄醉是人生的一大乐事。”他盯著我:“明天想到什么地方去玩吗?”

“不我们才回家不是吗?我喜欢在家里待著。”

“你真的喜欢这个‘家’吗?”他忽然问。

我惊跳他这句话似乎相当刺耳。

“你是什么意思?”我问。

“哦不没有意思”他很快的说吻了吻我的面颊。“我只希望能给你一个温暖的家。”

“你已经给我了。”我说望著炉火。“你看火烧得那么旺怎么还会不温暖呢?”

他注视了我一段长时间。

“希望你说的是真心话!”他说站了起来去给他自己调酒了。我继续坐在炉边喝干了我的杯子。

这晚我睡得颇不安宁我一直在做恶梦我梦到小树林梦到雨梦到我坐在楚濂的摩托车上用手抱著他的腰疾驰在北新公路上疾驰著疾驰著疾驰著……他像卖弄特技似的左转弯右转弯一面驾著车子他一面在高声狂叫:“我爱紫菱!我爱紫菱!我爱紫菱!我誓!我誓!我誓!”然后迎面来了一辆大卡车我尖叫狂般的尖叫车子翻了满地的血摩托车的碎片……我狂喊著:

“楚濂!楚濂!楚濂!”

有人抱住了我有人在摇撼著我我耳边响起云帆焦灼的声音:“紫菱!醒一醒!紫菱!醒一醒!你在做恶梦!紫菱!紫菱!紫菱!”我蓦然间醒了过来一身的冷汗浑身颤抖。云帆把我紧紧的拥在怀里他温暖有力的胳膊抱紧了我不住口的说:

“紫菱我在这儿!紫菱别怕那是恶梦!”

我冷静了下来清醒了过来于是我想起我在呼叫著的名字那么他都听到了?我看著他他把我放回到枕头上用棉被盖紧了我他温柔的说:

“睡吧!继续睡吧!”我阖上了眼睛又继续睡了。但是片刻之后我再度醒过来却看到他一个人站在窗子前面默默的抽著香烟。我假装熟睡悄悄的注视他他一直抽烟抽到天亮。一帘幽梦3o/4o16

新的一年开始了。天气仍然寒冷漫长的冬季使我厌倦罗马的雕像和废墟再也引不起我的新奇感珍娜的通心粉已失去了当日的可口过多的奶酪没有使我胖反而使我消瘦了。云帆对我温柔体贴我对他实在不能有任何怨言。我开始学习做一些家务做一些厨房的工作于是我现主妇的工作也是一种艺术一双纤巧的、女性的手可以给一个家庭增加多少的乐趣。春天来临的时候我已会做好几样中国菜了当云帆从他的餐厅里回来第一次尝到我做的中菜时他那样惊讶那样喜悦他夸张的、大口大口的吃著菜像一个饿了三个月的馋鬼!他吮嘴他咂舌他赞不绝口:

“我真不相信这是你做的”他说:“我真不相信我那娇生惯养的小妻子也会做菜!我真不相信!”他大大的摇头大大的咂舌一连串的说:“真不相信!真不相信!真不相信!”

我笑了。从他的身后我用胳膊抱著他的脖子把我的头贴在他的耳边我低语:

“你是个好丈夫!你知道吗?”

他握住了我缠绕在他脖子上的手。

“紫菱!”他温柔的叫。

“嗯?”我轻应著。“已经是春天了你知道吗?”

“是的。”“在都市里你或者闻不出春天的气息但是一到了郊外你就可以看到什么是春天了。”

“你有什么提议吗?”我问。

“是的”他把我拉到他的面前来让我坐在他膝上他用胳膊怀抱著我:“记得我曾告诉你我在郊外有一个小木屋?”我点点头。“愿意去住一个星期吗?”

我再点点头。于是第二天我们就带了应用物品开车向那“小木屋”出了在我的想像里那距离大约是从台北到碧潭的距离谁知我们一清早出却足足开了十个小时到了黄昏时分才驶进了一个原始的有著参天巨木的森林里。

“你的小木屋在森林里吗?”我惊奇的问。

“小木屋如果不在森林里还有什么情调呢?”

我四面张望著黄昏的阳光从树隙中筛落洒了遍地金色的光点。是的这是春天到处都充满了春的气息树木上早已抽出了新绿草地上一片苍翠在那些大树根和野草间遍生著一丛丛的野百合那野百合的芳香和树木青草的气息混合著带著某种醉人的温馨。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仰视蓝天白云俯视绿草如茵我高兴的叫著说:

“好可爱的森林!你怎么不早点带我来?”

“一直要带你来”他笑著:“只因为缺少一些东西。”

“缺少一些东西?”我愕然的问。

他笑著摇摇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车子在森林里绕了好几个弯沿途我都可以看到一些其他的“小木屋”于是我知道了这儿大概是个别墅区欧洲人最流行在郊外弄一栋小巧玲珑的房子作别墅。那么这森林里必定有湖因为划船、钓鱼和他们的“度假”是不可分的事情。果然我看到了湖在森林中间的一个湖泊好大好大的湖落日的光芒在湖面上闪烁把那蓝滟滟的湖水照射成了一片金黄。我深深叹息。

“怎么?”他问我。“一切的‘美’都会使我叹息。”我说:“造物怎能把世界造得这样神奇!”“你知道造物造得最神奇的东西是什么?”他问。

“是什么?”“你。”我凝视他有种心痛似的柔情注进了我的血管绞痛了我的心脏。一时间我很有一种冲动想告诉他一些话一些最最亲密的话但是我终于没有说出口。因为话到嘴边楚濂的影子就倏然出现我如何能摆脱掉楚濂?不不行。那么我又如何能对云帆撒谎?不也不行。于是我沉默了。

车子停了他拍拍我的肩。

“喂什么呆?我们到了。”

我警觉过来这才惊奇的现我们正停在一栋“小木屋”的前面!哦小木屋!这名副其实的木屋呀!整栋房子完全是用粗大、厚重的原木盖成的原木的屋顶原木的墙原木的房门!这屋子是靠在湖边的有个木头搭的楼梯可直通湖面在那楼梯底下系著一条小小的小木船。我正在打量时一个老老的意大利人跑了过来他对云帆叽哩咕噜的说了一串话我的意大利文虽然仍旧差劲却已可略懂一二我惊奇的望著云帆说:“原来你已经安排好了?你事先就计划了我们要来是吗?”我望著那意大观人。“这人是你雇佣的吗?”

“不他在这一带帮每家看看房子我们十几家每家给他一点钱。”房门开了我正要走进去却听到了两声马嘶。我斜睨著云帆低低的说:“那是不可能的!别告诉我你安排了两匹马!”

“世界上没有事是不可能的!”他笑著说:“你往右边走那儿有一个马栏!”我丢下了手里拎著的手提箱直奔向屋子右边的马栏然后我立即看到了那两匹马一匹高大的有著褐色的、光亮的皮毛另一匹比较小巧却是纯白色的。它们站立在那儿优美华贵骄傲的仰长嘶。我叹息著不停的叹息著。云帆走到我身边来递给我一把方糖。

“试试看它们最爱吃糖!”

我伸出手去两匹马争著在我手心中吃糖舌头舔得我痒酥酥的。我笑著转头看云帆。

“是你的马吗?”他问。

“不是。是我租来的”他说“我还没有阔气到白养两匹马放著的地步。但是假若你喜欢我们也可以把它买下来。”

我注视著云帆。“你逐渐让我觉得金钱几乎是万能的!”

“金钱并不见得是万能的”他说:“我真正渴求的东西我至今没有买到过。”他似乎话中有话我凝视著他然后我轻轻的偎进了他的怀里。“你有钱并不希奇”我低语:“天下有钱的人多得很问题是你如何去运用你的金钱如何去揣测别人的需要和爱好这与金钱无关这是心灵的默契。”我抬眼看他用更低的声音说:“谢谢你云帆。我一直梦想骑一匹白马驰骋在一个绿色的森林里我不知道我真可以做到。你总有办法把我的梦变成真实。”他挽紧了我一时间我觉得他痉挛而颤栗。

“希望有一天你也能把我的梦变成真实。”他喃喃的说。

我怔了怔还没有体会出他的意思他已经挽著我走进了那座“小木屋”!天哪!这是座单纯的小木屋吗?那厚厚的长毛地毯那烧得旺旺的壁炉那墙上挂的铜雕那矮墩墩的沙那铺在地毯上的一张老虎皮……以及那落地的长窗上面垂满了一串串的珠帘!“云帆!”我叫著喘息著。跑过去我拂弄那珠帘窗外是一览无际的湖面。“你已经先来布置过了!”

“是的”他走过来搂著我。“上星期我已经来布置了一切这珠帘是刚订做好的。”

我泪眼迷□。“云帆”我哽塞的说:“你最好不要这样宠我你会把我宠坏!”“让我宠坏你吧”他低语。“我从没有宠过什么人宠人也是一种快乐懂吗?”我不太懂我真的不太懂。噢如果我能多懂一些!但是人类是多么容易忽略他已到手的幸福呀!

晚上我们吃了一顿简单的、自备的晚餐。然后我们并坐在壁炉前面听水面的风涛听林中的松籁看星光的璀璨看湖面的光。我们叹息著依偎著世界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了我们的小木屋我们的森林我们的湖水我们的梦想和我们彼此!云帆抱起了他的吉他他开始轻轻弹奏。我想起他那次把手指弹出血的事于是我说:

“不许弹太久!”“为什么?”我躺在地毯上把头枕在他的膝上我仰望著他的脸微笑的说:“你已经娶到了我不必再对我用苦肉计了。”

他用手搔著我腋下低声骂:

“你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我怕痒笑著滚开了然后我又滚回到他身边来。

“你才是个没良心的东西呢!”我说。

“为什么?”“人家——”我咬咬嘴唇:“怕你弄伤手指!”

“怎么?”他锐利的注视我:“你会心痛吗?”

“哼!”我用手刮他的脸:“别不害臊了!”

于是他开始弹起吉他来我躺在地毯上听。炉火染红了我们的脸温暖了我们的心。吉他的音浪从他指端奇妙的轻泻出来那么柔美那么安详那么静谧!他弹起一帘幽梦来反复的弹著那最后一段我阖上眼睛忍不住跟著那吉他声轻轻唱著:“谁能解我情衷?谁将柔情深种?若能相知又相逢共此一帘幽梦!”

他抛下了吉他扑下身来他把他的嘴唇压在我的唇上。我的胳膊软软的绕住了他的脖子我说:

“云帆!”“嗯?”他继续吻我。“我愿和你一直这样厮守著。”

他震动了一下。“甚至不去想楚濂吗?”他很快的问。

我猝然睁开眼睛像触电般的跳了起来我相信我的脸色一定变得苍白了所有的喜悦、安详与静谧都从窗口飞走我愤怒而激动。“你一定要提这个名字吗?”我说。

他坐直了身子他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了他的声音冷淡而苛刻:“这名字烧痛了你吗?经过了这么久这名字依然会刺痛你吗?”我拒绝回答我走开去走到窗边我坐在那儿默默的瞪视著窗外的湖水。室内很静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一声门响我倏然回头他正冲出了门外我跳起来追到房门口他奔向马栏我站在门口大声喊:一帘幽梦31/4o

“云帆!”他没有理我迅的我看到他骑在那匹褐色的马上疾驰到丛林深处去了。我在门口呆立了片刻听著那穿林而过的风声看著月光下那树木的幢幢黑影我突然感到一阵恐惧。我折回到屋里来关上房门我蜷缩的坐在炉火前面心里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觉得满心抽痛。把头埋在膝上我开始低低的哭泣。我哭了很久很久夜渐渐的深了炉火渐渐的熄灭但他一直没有回来。我越来越觉得孤独越来越感到恐惧我就越哭越厉害。最后我哭得头昏了我哭累了而且当那炉火完全熄灭之后室内竟变得那么寒冷我倒在那张老虎皮上蜷缩著身子一面哭著一面就这样睡著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有人走了进来有人弯身抱起了我我仍然在抽噎一面喃喃的哽咽的叫著:

“云帆!云帆!”“是的紫菱”那人应著那么温暖的怀抱那么有力的胳膊我顿时睁开了眼睛醒了。云帆正抱著我他那对黝黑的眼睛深切而怜惜的看著我我大喊了一声用手紧紧的抱著他的脖子我哭著说:

“云帆不要丢下我!云帆你不要生我的气吧!”

“哦紫菱哦紫菱!”他抱紧我吻著我的面颊他的眼眶潮湿声音颤栗。“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生你的气我不该破坏这么好的一个晚上都是我不好紫菱!”

我哭得更厉害而且开始颤抖他把我抱进了卧室放在床上用大毛毯层层的裹住我想弄热我那冰冷的身子。一面焦灼的反复的吻著我不住口的唤著我的名字:

“紫菱别哭!紫菱别哭!紫菱!哦我心爱的你别哭吧!”我仍然蜷缩著身子仍然颤抖但是在他那反复的呼唤下我逐渐平静了下来眼泪虽止颤抖未消我浑身像冰冻一般寒冷。他试著用身子来温热我把我紧紧的抱在怀中他躺在我身边他那有力的胳膊搂紧了我。我瑟缩的蜷在他怀里不停的抽噎不停的痉挛于是他开始吻我吻我的鬓边吻我的耳际吻我的面颊吻我的唇他的声音震颤而焦灼的在我耳边响著:“你没事吧?紫菱?你好了一点了吗?你暖和了吗?紫菱?”他深深叹息用充满了歉意的声调说:“原谅我紫菱我一时控制不住自己但是以后不会再生了!真的紫菱。”

我把头埋进了他那宽阔的胸怀中在他那安全而温暖的怀抱里我四肢的血液恢复了循环我的身子温热了起来。我蜷缩在那儿低低的细语:

“你以后不可以这样丢下我我以为……我以为……”我嗫嚅著:“你不要我了!”想到他跑走的那一刹那我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他很快的托起我的下巴深深的审视著我的眼睛然后他大大的叹了口气。“我怎会不要你?傻瓜!”他喑哑的说然后他溜下来用他的唇热烈的压在我的唇上。

第二天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昨夜的不愉快早就在泪水与拥抱中化解新的一天充满了活泼的朝气与美好的阳光。我一清早就起了床云帆把为我准备好的衣服放在我面前。自从来欧洲后我从来没有为“穿”伤过脑筋因为云帆一直有著浓厚的兴趣来装扮我他给我买各种不同的服装总能把我打扮得新颖而出色。我想学室内设计的人天生对一切设计都感兴趣包括服装在内。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套黑色的紧身衣裤长统马靴一件鲜红色滚金边的大斗篷和一顶宽边的黑帽子我依样装扮揽镜自视不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我像个墨西哥的野女郎”我说。“或者是吉卜赛女郎!反正简直不像我了。”他走到我的身后从镜子里看我。

“你美丽而清新”他说:“你从不知道你自己有多美!有多可爱!”我望著镜子一时间有些迷惑。真的我从小认为自己是只丑小鸭可是镜子中那张焕著光彩的脸庞和那娇小苗条的人影却是相当动人的。或者我只该躲开绿萍没有她的光芒来掩盖我我自己也未见得不是个光体!又或者是该有个云帆这样的男人来呵护我照顾我使我散出自己的光彩来。我正出著神云帆已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走吧野丫头你不是心心念念要骑马吗?”

啊!骑马!飞驰在那原野中飞驰在那丛林里!我高兴的欢呼领先跑了出去。那匹白马骄傲的看著我我走过去拍了拍它的鼻子又喂了它两粒方糖。它是驯良而善解人意的小东西立即它亲热的用它的鼻子碰触著我的下巴我又笑又叫又躲因为它弄了我满脸的口水。云帆把马鞍放好系稳了带子他看著我:“你可以上去了。”他说。

“啊呀!”我大叫:“我从没有骑过马我根本不敢上去它那么高我怎么上去?”

“我抱你上去!”他笑著说话没说完已经把我举上了马背帮我套好马镫又把马缰放进了我手里他笑嘻嘻的望著我:“任何事情都要有个第一次骑马并不是很容易的事但是这匹马是经过特别训练的它不会摔了你何况还有我保护著你呢!你放心的骑吧!”

我不放心也不成因为马已经向前缓缓的跑出去了我握紧了马缰紧张得满头大汗。云帆骑著他的褐色马赶了过来和我缓辔而行不时指点我该如何运用马缰、马鞭和马刺。只一忽儿我就放了心而且胆量也大了起来那匹马确实十分温驯我一拉马缰向前冲了出去马开始奔跑起来我从不知道马的冲力会这样大差点整个人滚下马鞍云帆赶了过来叫著说:“你玩命吗?紫菱?慢慢来行吗?你吓坏了我!”

我回头看他对著他嘻笑。

“你看我不是骑得好好的吗?”

“你生来就是个冒险家!”他叫著:“现在不许乱来你给我规规矩矩的骑一段!”

哦天是那样的蓝树是那样的绿湖水是那样的清澈野百合是那样的芳香……我们纵骑在林中在湖岸在那绿色的草地上在那林荫夹道的小径中。阳光从树隙里筛落清风从湖面拂来我们笑著、追逐著把无尽的喜悦抖落在丛林内。纵骑了整个上午回到小屋内之后我又累又乏浑身酸痛。躺在壁炉前面我一动也不能动了。云帆做了午餐用托盘托到我面前来他说:

“觉得怎样?”“我所有的骨头都已经散了!”我说:“真奇怪明明是我骑马怎么好像是马骑我一样我似乎比马还累!”

云帆笑了起来。“谁叫你这样任性一上了马背就不肯下来!”他把烤面包喂进我的嘴里。“你需要饱餐一顿睡个午觉然后我们去划划船钓钓鱼。晚上我们可以吃新鲜的活鱼汤!”

我仰躺在那儿凝视著他。

“云帆”我叹息的说:“我们过的是怎样一份神仙生活啊!”是的那年夏天我们几乎都在这小木屋中度过了划船、游泳、钓鱼、骑马……我们过的是神仙生活不管世事的生活。我的骑马技术已经相当娴熟我可以纵辔自如那匹白马成了我的好友。我们常并骑在林内也常垂钓在湖中。深夜他的吉他声伴著我的歌声我们唱活了夜唱热了我们的心。那是一段快乐的、无忧无虑的日子。只是我们都非常小心的避免再提到楚濂。当冬季再来临的时候湖边变得十分寒冷生长在亚热带的我一向最怕忍受的就是欧洲的冬季。于是这年冬天云帆带著我飞向了旧金山因为他说他不能再不管旧金山的业务了。

旧金山的气候永远像台湾的春天不冷也不热。他只用了一星期的时间在他的业务上他最大的本领就是信任帮他办事的朋友奇怪的是那些朋友居然没有欺骗过他。他从不和我谈他的生意但我知道他是在越来越成功的路上走著。因为他对金钱是越来越不在意了。

我们在美国停留了半年他带著我游遍了整个美国从西而东由南而北我们去过雷诺和拉斯维加斯我初尝赌博的滋味曾纵赌通宵乐而忘返。我们参观了好莱坞去了狄斯耐乐园。我们又开车漫游整个黄石公园看那地上沸滚的泥浆和那每隔几小时就要喷上半天空的天然喷泉。我们到华盛顿看纪念塔去纽约参观联合国南下到佛罗里达看那些疯的美国女人像沙丁鱼般排列在沙滩上晒黑她们的皮肤。又北上直到加拿大看举世闻名的尼加拉大瀑布。半年之内我们行踪不定却几乎踏遍了每一寸的美国领土。

就这样时光荏苒一转眼我们结婚离开台湾已经整整两年了。这天在我们旧金山的寓所里我收到了父亲的来信信中有一段是这样的:

“……常收到云帆的信知道你们在国外都很惬意

我心堪慰。绿萍与楚濂已搬出楚家另外赁屋居住年

轻一代和长辈相处总是很难适应的年来绿萍改变颇

多。楚漪今年初已赴美就读于威斯康辛大学并于今

年春天和陶剑波结婚了双双在美似乎都混得不错。只

是我们长一辈的眼望儿女一个个长大成*人离家远去

不无唏嘘之感!早上揽镜自视已添不少白。只怕你

异日归来再见到爸爸时已是萧萧一老翁了。”

握著信我呆站在窗口默然凝思。一股乡愁突然从心中油然而起我想起我的卧室我的珠帘我们那种满玫瑰和扶桑的花园那美丽的美丽的家!我想起父亲、母亲、绿萍……和我们共有的那一段金黄色的日子!我也想起楚濂陶剑波楚漪……和我们那共有的童年!我还想起台北的雨季夏日的骄阳……奇怪去了半个地球之后我却那么强烈的怀念起地球那边那个小小的一隅!我的家乡!我的故国!我所生长的地方!云帆悄悄的走了过来从我身后抱住了我。“你在想什么?”他温柔的问。“你对窗外已经了半小时呆了窗外到底有些什么?”一帘幽梦32/4o

“除了高楼大厦之外一无所有。”我说。

“哦?”他低应了一声沉默片刻之后他问:“是谁写来的信?”我把父亲的来信递给了他。

第二天云帆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嚷:

“收拾箱子紫菱!”“又要出门吗?”我惊奇的问:“这次你想带我到什么地方去?”他走向我伸手递给我两张机票我接过来中华航空公司直飞台北的单程票!我喘了一口气仰起头来我含泪望著云帆然后我大喊了一声:

“云帆!你是个天才!”

扑向了他我给了他热烈的一吻。

17

还有什么喜悦能够比重回到家中更深切?还有什么喜悦能比再见到父母更强烈?为了存心要给他们一个意外我没有打电报也没有通知他们。因此直到我们按了门铃阿秀像现新大6般一路嚷了进去:

“二小姐回来了!二小姐回来了!二小姐回来了!”

父亲和母亲从楼上直冲下来这才现我们的归来。他们站在客厅里呆了傻了不敢相信的瞪著我们。我冲了过去一把抱住母亲的脖子又哭又笑的吻著她一叠连声的喊著:“是我!妈妈我回来了!是我!妈妈!”我再转向父亲扑向他的怀里。“爸爸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天哪!”母亲叫用手揉著眼睛泪水直往面颊上流。“真是你?紫菱?我没有做梦?”

我又从父亲怀里再扑向母亲。

“妈妈真的是我!真的!真的!”我拚命亲她抱她。“妈妈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哦!”父亲喘了一口大气。“你们怎么这样一声不响的就回来了?”

我又从母亲怀里转向父亲搂住他的脖子我把面颊紧贴在他的面颊上。“哦爸爸”我乱七八糟的嚷著:“你一点都没有老!你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你骗我!你根本没有白头!你还是个美男子!”“哦呀”父亲叫著勉强想维持平静但是他的眼眶却是潮湿的。“你这个疯丫头!云帆怎么你们结婚了两年多她还是这样疯疯癫癫的呀?”

云帆站在室内带著一个感动的笑容他默默的望著我们的“重聚”。听到父亲的问话他耸了耸肩笑著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怕再过十年她还是这副样子!”

母亲挤过来把我又从父亲怀里“抢”了过去她开始有了真实感了开始相信我是真的回来了!握著我的手臂她上上下下的打量我又哭又笑的说:

“让我看看你紫菱!让我看你是胖了还是瘦了?哦!紫菱你长大了你变漂亮了!你又美又可爱!”

“那是因为你好久没有看到我的缘故妈妈!我还是个丑丫头!”“胡说!”母亲喊:“你一直是个漂亮的孩子!”

“好了舜涓”父亲含泪笑著:“你也让他们坐一坐吧他们飞了十几个小时呢!”

“哦!”母亲转向云帆了。“你们怎么会忽然回来的?是回来度假还是长住?是为了你那个餐馆吗?你们会在台湾待多久?……”一连串的问题一连串等不及答案的问题。云帆笑了望著我他说:“我想”他慢吞吞的说:“我们会回来长住了是吗?紫菱?或者每年去欧洲一两个月但却以台湾为家是吗?紫菱?”哦!善解人意的云帆他真是个天才!我拚命的点头一个劲儿的点头。“哦呀!”母亲叫:“那有多好!那么你们先住在这儿吧紫菱你的卧房还保持著原来的样子呢!你窗子上的那些珠帘我们也没动过连你墙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儿也还贴在那儿呢!”母亲永远称我那些“艺术海报”为“乱七八糟的画儿”我高兴的叫著:“是吗?”就一口气冲上了楼一下子跑进我的屋子里。

哦重临这间卧室是多大的喜悦!多亲密的温馨!我走到窗前拨弄著那些珠子抚摸我的书桌然后我在床上坐了下来用手托著下巴呆愣愣的看著我那盏有粉红色灯罩的小台灯。母亲跟了进来坐在我身边我们母女又重新拥抱了一番亲热了一番母亲再度审视我一遍又一遍的打量我然后她握住了我的手亲昵的问:

“一切都好吗?紫菱?云帆有没有欺侮过你?看你这身打扮他一定相当宠你是吗?”

“是的妈妈。”我由衷的说:“他是个好丈夫我无法挑剔的好丈夫他很宠我依顺我也——”我微笑著:“从没有再交过女朋友!”“哦!”母亲欣慰的吐出一口长气来低语著说:“总算有一个还是幸福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惊觉的望著母亲把握著云帆还没有上楼的机会我问:“怎么?绿萍不幸福吗?”

“唉!”母亲长叹了一声似乎心事重重她望了我一眼用手抚摸著我已长长了的头她说:“我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紫菱他们相处得很坏。最近他们居然闹著要离婚!我不了解他们我不了解楚濂也不了解绿萍。现在你回来了或者一切都会好转了。有机会你去劝劝他们跟他们谈谈你们年轻人比较能够谈得拢而且你们又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母亲的这番话使我整个的呆住了。楚濂和绿萍他们并不幸福!他们处得很坏!他们要离婚!可能吗?我默然良久然后我问:“他们为什么处得不好?”

“我也不知道。”母亲又叹了口气:“反正绿萍已不是当年的绿萍了她变了!自从失去一条腿后她就变了!她脾气暴躁她性格孤僻她先就和你楚伯母闹得不愉快只好搬出去住现在又和楚濂吵翻了天。哦……”母亲忽然惊觉的住了口:“瞧我看到你就乐糊涂了干嘛和你谈这些不愉快的事呢?还是谈谈你吧!”她神秘的看了看我问:“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吗?”“什么消息?”我不解的问。“你——”她又对我神秘的微笑:“有没有了?”

“有没有?”我更糊涂了。

“孩子呀!”母亲终于说了出来:“云帆不年轻了你也该生了别学他们老是避孕。”

“学谁?”我红了脸。“绿萍呀她就不要孩子!其实他们如果能有个孩子也不至于天天吵架了。”“哦!”我有些失神的笑笑。“不我们没有避只是一直没有我想这事也得听其自然的!”

“回台湾后准会有!”母亲笑著。“亚热带的气候最容易怀孩子你放心!”这谈话的题材使我脸红事实上我根本没想过生儿育女的问题。但是我的心神却被绿萍和楚濂的消息扰乱了他们不要孩子?他们天天吵架?我精神恍惚了起来母亲还在说著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父亲和云帆及时走了进来打断了母亲的述说也打断了我的思绪。父亲笑著拍拍母亲的肩:“好哦你们母女马上就躲在这儿说起悄悄话来了!舜涓你还不安排一下该打电话给绿萍他们叫他们来吃晚饭!还要通知云舟。同时也该让云帆和紫菱休息一会儿他们才坐过长途的飞机!”“哦真的!”一句话提醒了母亲她跳起来:“我去打电话给绿萍假若她知道紫菱回来了不乐疯了才怪呢!”

“噢!”我急急的说:“叫绿萍来并不妥当吧她的腿不方便不如我去看她!”“她已经装了假肢”父亲说:“拄著拐杖她也能走得很稳了两年多了到底不是短时间她也该可以适应她的残疾了。你去看她反而不好!”

“怎么?”我困惑的问。

“她家里经常炊烟不举如何招待你吃晚饭?”

“哦——”我拉长了声音。“他们没有请佣人吗?”

“他们请的可是经常在换人现在又没人做了。”父亲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绿萍是个很难侍候的主妇!”

我的困惑更深了绿萍她一向是个多么温柔而安静的小妇人呀!可是……他们都在暗示些什么?我越来越糊涂了越来越不安了。父亲再看了我们一眼:

“你们小睡一下吧!等一会儿我来叫你们!”

“哦爸爸!”我叫:“我这么兴奋怎么还睡得著?”

“无论如何你们得休息一下!”父亲好意的、体贴的笑著退了出去并且周到的为我们带上了房门。

室内剩下了我和云帆他正默默的望著我脸上有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走近了我他低语:

“这下好了你马上可以和你的旧情人见面了!”

我倏然抬起头来厉声的喊:

“云帆!”他蹲下身子一把捉住了我的手。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深刻的、严肃的、郑重的表情他凝视著我的眼睛清晰的说:“听我说!紫菱!”我望著他。“是我要你的父亲马上找楚濂来”他说:“是我要你今天就见到他们因为你迟早要见到的!他们夫妇似乎处得并不好他们似乎在酝酿著离婚我不知道这事对你会有什么影响但是我已经把你带回来了!”他深深的、深深的看著我。“我只要求你一件事你要冷静你要运用你的思想。同时我要告诉你我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我注视著他然后我把头依偎进了他的怀里。

“为什么你要带我回来?”我低问。

“我要找寻一个谜底。”

“我不懂。”“你不用懂那是我的事。”他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你想家了。”抬起头来我再注视他。

“云帆!”我低叫。“嗯?”他温柔的看著我。

“你说你永远站在我身边?”

“是的。”“我也只想告诉你一句话。”我由衷的说。

“是什么?”“我是你的妻子。”我们相对注视然后他吻了我。一帘幽梦33/4o

“够了”他低语:“我们都不必再说什么多余的话了不是吗?”他摸摸我的面颊。“现在试著睡一睡好不好?”

“我不要睡”我说“我猜想绿萍他们马上会来而且我要到厨房去找妈妈说话——我不累真的。”

他点点头微笑著。“最起码你可以换件衣服吧!我很虚荣我希望我的小妻子看起来容光焕!”我笑了吻了吻他的鼻尖。

“好了你是我的主人安排我的一切吧!我该穿那一件衣服?”我们的箱子早就被阿秀搬进卧室里来了。

半小时后我穿了一件鹅黄色软绸的长袖衬衫一条鹅黄色底有咖啡色小圆点的曳地长裙腰上系著鹅黄色的软绸腰带。淡淡的施了脂粉梳了头我长垂肩纤腰一握镜里的人影飘逸潇洒。云帆轻吹了一声口哨从我身后一把抱住我的腰。“你是个迷人的小东西!”他说。

对镜自视我也有些儿眩惑。

“妈妈说得对”我说:“你改变了我!”

“是你长大了”云帆说:“在你的天真中再加上几分成熟你浑身散著诱人的光彩!”

我的脸热了用手指头刮著脸羞他。

“你少‘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你知道我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就够了!”他又话中有话。我瞪了他一眼无心去推测他话里的意思翻开箱子我找出带给父亲母亲的礼物由于回来得太仓促东西是临时上街去买的幸好云帆是个阔丈夫在需要用钱的时候从未缺少过这也省去许多麻烦。我给父亲的是两套西装料都配好了调和色的领带和手帕。给母亲的是一件貂皮披肩。拿著东西我冲下了楼高声的叫著爸爸妈妈母亲从厨房里冲了出来看著那披肩她就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拥著那软软的皮毛她一面擦眼泪一面说:

“我一直想要这样一件披肩。”

“我知道的。”我说。“你怎么知道?”母亲含泪望我。

“我是你的女儿不是吗?”我说。

于是母亲又一下子拥抱住了我抱得紧紧的。

父亲看到礼物后的表情却和母亲大不相同他审视那西装料和领带手帕很感兴趣的问:

“这是谁配的色?”“云帆。”我说。他再上上下下的打量我。

“你的服装呢?”“也是他他喜欢打扮我。”

父亲掉头望著云帆他眼底闪烁著一层欣赏与爱护的光芒把手压在云帆的肩上他说:

“我们来喝杯酒好吗?”

我望著他们他们实在不像个父亲和女婿只像一对多年的知交但是我深深的明白他们是彼此欣赏彼此了解的。礼物被捧上楼去了我又挑了一个小别针送给阿秀赢得阿秀一阵激动的欢呼。我再把给绿萍和楚濂的东西也准备好绿萍是一瓶香水楚濂的是一套精致的袖扣和领带夹。东西刚刚准备妥当门铃已急促的响了起来云帆很快的扫了我一眼我竭力稳定自己的情绪但是我的心却跳得比门铃还急促。绿萍绿萍别来无恙乎?楚濂楚濂别来无恙乎?先走进客厅的是绿萍她拄著拐杖穿著一件黑色的曳地长裙长裙遮住了她的假肢却遮不住她的残缺她走得一跷一拐。一进门她给我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她胖了往日的轻盈苗条已成过去她显得臃肿而迟钝。我跑过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我叫著说:

“绿萍你好?我想死你们了!”

“是吗?”绿萍微笑著望著我把我从头看到脚漫不经心似的问:“你想我还是想楚濂?”

再也料不到我迎接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的!我呆了呆立即有些手足失措。然后我看到了楚濂他站在绿萍身后和绿萍正相反他瘦了!他看来消瘦而憔悴但是他的眼睛却依然晶亮依然有神依然带著灼灼逼人的热力他一瞬也不瞬的盯著我。“紫菱你在国外一定生活得相当好你漂亮清新得像一只刚出浴的天鹅!”他说毫不掩饰他声音里的赞美与欣赏。也毫不掩饰他的眼睛里的深情与激动。

“哈!”绿萍尖锐的说:“丑小鸭已经蜕变成了天鹅天鹅却变成了丑小鸭!爸爸妈!你们注定了有一对女儿分饰天鹅与丑小鸭两个不同的角色!”

云帆大踏步的走了过来把我挽进了他的臂弯里。

“紫菱!”他说:“不要让你姐姐一直站著她需要坐下来休息。”“是的”我应著慌忙和云帆一块儿退开去。

“云帆!”绿萍尖声说脸上带著一份嘲弄的笑。“我虽然残废也用不著你来点醒呵!倒是你真糊涂怎会把这只美丽的小天鹅带回台湾来!你不怕这儿到处都布著猎网吗?你聪明的话把你的小天鹅看看紧吧!否则只怕它会拍拍翅膀飞掉了!”“绿萍!”楚濂蹙著眉头忍无可忍的喊:“紫菱才回来你别这样夹枪带棒的好不好?”

“怎么?”绿萍立即转向楚濂她仍然在笑但那笑容却冷酷而苛刻:“我正在劝我妹夫保护我的妹妹这话难道也伤到你了吗?”“绿萍!”楚濂恼怒的喊他的面色苍白而激动他重重的喘著气却显而易见在努力克制自己不马上作。

“哎呀”云帆很快的说笑著紧紧的挽住我。“绿萍谢谢你提醒我。其实并不是在台湾我需要好好的看紧她在国外我一样提心吊胆呢!那些意大利人天知道有多么热情!我就为了不放心才把她带回来呢!”

“云帆”我勉强的微笑著。“你把我说成了一个风流鬼了!”“哈哈!”云帆纵声大笑。“紫菱我在开玩笑你永远是个最专一的妻子!不是吗?”

不知怎的云帆这句话却使我脸上一阵热。事实上整个客厅里的这种气氛都压迫著我都使我透不过气来。我悄眼看绿萍她正紧紧的盯著我于是我明白她什么都知道了!楚濂一定是个傻瓜会把我们那一段告诉她!不过也可能楚濂没有说过而是她自己体会出来的。我开始觉得我的回国是一件完全错误的决定了。

父亲走了过来对于我们这种微妙的四角关系他似乎完全体会到了。他把手按在绿萍的肩上慈爱的说:

“绿萍坐下来吧!”绿萍顺从的坐了下去长久的站立对她显然是件很吃力的事情。阿秀倒了茶出来戴著我送她的别针。于是我突然想起我要送绿萍和楚濂的礼物。奔上楼去我拿了礼物下来分别交给绿萍和楚濂我笑著说:

“一点小东西回来得很仓促没有时间买!”

绿萍靠在沙中反复看那瓶香水那是一瓶著名的“neto.5”她脸上浮起一个讽刺性的微笑抬起眼睛来她看著我说:“紫菱你很会选礼物!neto.5!有名的香水!以前玛丽莲梦露被记者访问问她晚上穿什么睡觉?她的回答是neto.5!因此这香水就名噪一时了!可惜我不能只穿这个睡觉!紫菱你能想像一个有残疾的人穿著neto.5睡觉吗?”

我瞠目结舌做梦也想不到绿萍会说出这样一篇话来!楚濂又按捺不住了他大声的叫:

“绿萍!人家紫菱送东西给你可不是恶意!”

绿萍迅的掉头看著楚濂:

“用不著你来打抱不平!楚濂!我们姐妹有我们姐妹间的了解不用你来挑拨离间!”“我挑拨离间吗?”楚濂怒喊额上青筋暴露!“绿萍!你真叫人无法忍耐!”“没有人要你忍耐我!”绿萍吼了回去。“你不想忍耐尽可以走!你又没有断掉腿是谁拴住你?是谁让你来忍受我?”

“绿萍!”母亲忍不住插了进来。“今天紫菱刚刚回来一家人好不容易又团聚在一起了你们夫妻吵架好歹也等回去之后再吵何苦要在这儿大呼小叫破坏大家的兴致!”

“妈妈你不知道”绿萍咬牙说“楚濂巴不得吵给大家听呢!尤其是今天这种场合!此时不吵更待何时?是吗?楚濂?你安心在找我麻烦是吗?楚濂?”

楚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他的手握著沙的靠背握得那么紧他的手指都陷进沙里去了。他的呼吸剧烈的鼓动著胸腔他哑声的说:

“绿萍我看我们还是回去的好。”

“哈!”绿萍怪叫:“你舍得吗?才来就走?”

“好了!”父亲忽然喊严厉的看著绿萍和楚濂:“谁都不许走!你们吃完晚饭再走!要吵架回去再吵!你们两个人维持一点面子好吗?”“面子?”绿萍大笑。“爸爸你知道吗?我们这儿就是一个面子世界!大家都要面子而不要里子即使里子已经破成碎片了我们还要维持面子!”

“绿萍你少说两句行不行?”父亲问。

“我自从缺少一条腿之后”绿萍立即接口:“能运用的就只有一张嘴难道你们嫌我做了跛子还不够还要我做哑巴吗?”“跛子!”楚濂叫他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了。“我为你这一条腿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

“你后悔吗?”绿萍厉声叫:“你还来得及补救现在紫菱已经回来了要不要……”

楚濂一把用手蒙住了绿萍的嘴阻止了她下面的话。我惊愕的望著他们于是我的眼光和楚濂的接触了那样一对燃烧著痛楚与渴求的眼光!这一切的事故击碎了我我低喊了一声:“天哪!”就转身直奔上了楼云帆追了上来我们跑进卧室关上了房门。立即我坐在床头把头扑进手心中开始痛哭失声。云帆蹲在我面前捉住了我的双手。

“紫菱!”他低喊:“我不该带你回来!”

“不不!”我说:“我为绿萍哭怎么样也想不到她会变成这样子!”我抬眼看著云帆。“云帆人类的悲剧就在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呢?”他深深的凝视著我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用手揽住他的头直视著他的眼睛。一帘幽梦34/4o

“我知道云帆我们要留下来在台湾定居。同时要帮助绿萍和楚濂。”他注视了我好一会儿。

“你在冒险只怕救不了火却烧了自己。”他低语。“但是或者我是傻瓜我要留下来”他咬了咬牙:“看你如何去救这场火!”

18

一星期后我和云帆迁进了我们的新居那是在忠孝东路新建的一座豪华公寓里。四房两厅房子宽敞而舒适和以往我们住过的房子一样云帆又花费了许多精力在室内装饰上客厅有一面墙完全是用竹节的横剖面一个个圆形小竹筒贴花而成。橘色地毯橘色沙配上鹅黄色的窗帘。我的卧室又和往常一样有一面从头到底的珠帘因为这间卧室特别大那珠帘就特别醒目坐在那儿我像进了蓝天咖啡馆。云帆对这房子并不太满意他说:

“总不能一直住在你父母那儿我们先搬到这儿来住住真要住自己喜欢的房子只有从买地画图自己设计开始否则永不会满意。”他揽住我。“等你决定长住了让我来为你设计一个诗情画意的小别墅。”

“我们不是已经决定长住了吗?”我说。

“是吗?”他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只怕你……引火焚身我们就谁也别想长住。”

“你不信任我?云帆?”

“不是你把你自己交给我的紫菱”他深思的说靠在沙上。“是命运把你交给我的至今我不知道命运待我是厚是薄我也不知道命运对我下一步的安排是什么。”他吸了一口烟喷出一个大大的烟圈。“我只知道一件事那个楚濂他在千方百计想找机会接近你。”

“我们说好不再为这问题争执是不是?”我说:“你明知道我只是想帮助他们!”

他走近了我凝视著我的眼睛。

“但愿我真知道你想做些什么!”他闷声的说熄掉了烟蒂。“好了不为这个吵架我去餐厅看看你呢?下午想做些什么?”“我要去看看绿萍。”我坦白的说:“趁楚濂去上班的时候我想单独跟绿萍谈谈。你知道自从我回来后从没有机会和绿萍单独谈话。”他把双手放在我的肩上然后他吻了吻我。

“去吧!祝你幸运!”“怎么?”我敏感的问。

“你那个姐姐现在是个难缠的怪物!你去应付她吧!但是多储蓄一点儿勇气否则你非败阵而归不可!”他顿了顿又说:“早些回来晚上我回家接你出去吃晚饭!”

于是这天午后我来到绿萍的家里。

我没有先打电话通知而是突然去的因为我不想给她任何心理上的准备。她家住在敦化南路的一条小巷里是那种早期的四层楼公寓夹在附近新建的一大堆高楼大厦中那排公寓显得黯淡而简陋。大约由于绿萍上楼的不方便他们租的是楼下的一层楼下唯一的优点是有个小小的院子。我在门口站立了几秒钟然后我伸手按了门铃。

门内传来绿萍的一声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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