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驿路(1/2)
滚滚江水猎猎风,
沧沧瀚海策策奇。
溟水越山离别意,
佐遍忠良三万里。
——《北溟史诗·付延年记》
新越仁昭元年,天气倒了时常。腊月里河开雪化柳吐芽,官道泥泞,如若打翻的稀粥锅子。不过三五天,又下了瓢泼大雪,漫天飞舞夹着雹子,蓬松松积得半尺厚。
“该死的,赶马,都给我上手推!”搁着马车的棉布帘子,外面的斥骂声、号子声、皮鞭吧嗒,马蹄乱蹬的各种噪音,直直冲着耳膜。
我揉揉眼睛,顺着外公轻轻掀起的棉布帘子,聚焦在窗外:
一辆士林子弟的五马高车,和一辆飞鱼锦绣的明鉴司囚车撞在一处,陷入泥潭。
那马车窗门变形,无法出入,上面的一干裘皮锦衣的官宦家眷,直急的吵吵嚷嚷,哭哭闹闹。而那明鉴司的囚车整车封的密不透风,谁也看不出其中的情形。
“得,麻烦又要找上了。”我语带讥讽,看向外公,两腿长长摆开一摊,“国难临头,被丁点大的罗倭打的直下东都,这都迁都西京了,还有心思抢道儿,互相挤兑。”
外公则放下布帘,略略拢一拢胡须,哈着热气对我慈爱道:
“如今你父亲执掌着号称朝廷党鞭的暗卫机构——明鉴司,总要时时小心,处处在意,你莫要多事,仔细你父亲知道了动家法。”
我翻一番眼皮,不做言语。
这迁往西京的要道堵塞一个时辰了,前前后后被阻的车如困兽马如狗,处处叫骂催促。
那帮原本就对明鉴司不满,嘲讽父亲是个阴险宦官,小人得志,国难得宠的士林子弟,更是借着由头,将奉命护送这一批迁都家眷的管事校尉,喷的一脸郁闷憋气。
看着那大头校尉,声嘶力竭地吼叫,甩鞭甩得僻啪响,一众禁卫军护卫和明鉴司管事,个个累得倚着大车喘气。
我心下不忍,也不管外公叮嘱,直翻下马车,走到相撞失陷的两车前面,细看两下,随即走到认识的一名校尉身旁,压低声音道:“这里可有精于织补的兄弟?”
那貂帽低低压着斜眉的相识校尉,略略闪动鹰眼,带着一脸懵态看向我。
我不由分说,直将手伸到他身侧的黑马坐垫下,抽出下方的数层牛皮,又向他道:“去问问迁徙家眷们谁有缝皮子的针线,谁家有手艺好的婢子,带一个过来。”
校尉看一看我,一甩手中长鞭道:“你啊你,人小鬼大,你等着。”
说是说,不过一盏茶功夫,他就带着一个垂眉搭眼的夹棉袄子婢子前来。
我也不看那婢子模样,直将牛皮抛给她,抽出腰中佩剑,在雪地里画出个气垫的稿样子,然后抬头对她道:“缝做这样,需要多久?”
她略略沉吟,“回公子的话,一刻便好。”
“去缝吧。”说着,我又引着校尉大哥前去那事故现场。
“待她缝好,充上气,将侧面填补了,下面压实在,空出一个三角区,以一只大锅子做支点,将两只长绳盘在气垫上,另备一只长枪去头,两三人持枪按压,前面盘绳挂在驱马搭子上,试试可使得。”
说完转身钻回马车,迎着外公有些嗔怪的眼神。看着外面的情形一点点好转起来。
“打马——”一声令下,呵叱与鞭声齐响,套绳拉得又直又紧,七匹马扬鬃刨蹄,打着响鼻奋力向前,枪棍撬在垫子上,垫起深陷泥中的后轮。
棍子向着地面弯过去,套绳一紧,听得呼呼一阵劲风,咔哒的枪棍断裂声,与车轮转动、泥点子乱溅的前行声一时齐鸣,紧接着便是护卫们的一阵欢呼。
当然,还有不少士林子弟:
“不过工巧小事。”
“不上台面。”
“明鉴司还能做什么,自然如是。”的种种评价。
我双眉紧蹙,我心中忧扰。
并非听不得彼此立场对立的人,欲加之罪的喷骂,而是在那欢呼,和徐徐移动的车马声响之外,一种不详而熟悉的节奏从耳畔越来越确定的袭来。
我也并未细细倾听外公讲过许多次的这番话。
我急急打断了向外公,慌忙问道:“不是说罗倭攻打到东都城下,华东巡抚皇甫肃临危受命,已然统领华东军三十万,开展东都保卫之战了么?”
外公见我面色有异,似也有所担忧,想想道:
“是啊。东都那边战事胶着,流血漂橹,异常惨烈。
你父亲不也是因着此事,授命总领十万东都禁军,和五万皇城御林军,负责侧翼协防配合保卫战,护送刚刚亲政不久的弱冠新越帝、及一干皇室贵胄、朝堂重臣转移西京。这才没有与我们同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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