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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五色灯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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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心要想使任无心暂时离开这血腥之地免得所受刺激越来越深而致不能负担是以也不让任无心答话便将他拉了开去。

任无心竟已茫然无主别人要他走他就走要他停他就停方才那种指挥若定之从容镇静此刻竟又荡然无存。

百维待他两人走了开去目光四望一眼突然一个踉跄身子似是站立不稳斜斜倒退便将那挑起灯笼的长竿撞倒下来。

灯笼里并无火焰但百维不等灯笼跌落在地急一伸手便抄在手中。

他究竟有些心虚明明四下无人还是情不自禁四顾一眼。

但闻远远有马嘶之声传来四下风吹草动并无半分声息。

百维双手一分将灯笼撕成两半取下了灯笼中的横杠。

手掌触处百维母庸多试便知杠中定然中空但杠中所留秘笺究竟有何指示百维心中仍是忐忑不安不知写的是什么。

他方待将这竹杠一拍两半取视秘笺。

忽然间只听一阵衣衫带风之声破空急来。

百维心头一凛反手便将那竹杠藏在袖中。

转望去只见一条灰色人影横空急坠身形之快有如飞鸟。

这人影轻功之妙已不愧为江湖一流高手之身形只是江湖历练却显见大是不足是以人还未到已有衣衫带风之声传来。

声音虽然轻微但落入武林高手耳中却无异先示人以警。

百维心头固是惊震但面上仍是丝毫不动声色微微笑道:“妙果道兄四下巡视不知可曾现敌踪?”

他并未瞧清此人之身形但已可确定此人必是受命巡视之妙果。

这自非他目力之佳异于常人而是江湖历练实是丰富已极。

他猜的自然不错.这人影是妙果。

只见妙果满头俱是汗珠.神情虽是疲累不堪但却无丝毫惊骇之态显见他此行虽然极是卖力并无任何现。

百维心中早已知情但绝不声张仍然问道:“看道兄神情似已现什么……”

妙果一面喘息一面长叹道:“虽无任何现也总算不虚此行。”

百维面上故做惊诧之色道:“难道附近数里之内并无敌踪?”

妙果叹道:“正因如此才令人大觉丧气若有敌踪现无论胜负如何好歹也要和他拼上一场出出这口闷气。”

百维心念一转道:“不知道兄可曾留意.敌方狡诈成性功成纵未远扬也必是躲在隐秘之处道兄匆匆一瞥只怕难以觉。”

他衡情度势以妙果如此脾气绝不至探查的十分仔细是以如此说话。

妙果果然怔了一怔苦笑道:“不瞒前辈弟子查看的的确是不够仔细。”

百维道:“既是如此不如请道兄留此等待贫僧再去查看一番。”

妙果道:“怎敢有劳前辈还是弟子前去为是。”

话犹未了人已去远。

百维一瞧他身形奔去的方向竟是锦囊中指示玄真应去与人会合之处心中不禁大是惊惶脱口大呼道:“道兄留步!”

妙果身形微顿回道:“前辈有何吩咐?”

百维目光转动道:“这一方向必无敌踪道兄不必费神去查看了。”

妙果道:“也好……”

双眉突然紧紧皱到一处.诧声道:“前辈一直留守此间未动这方向有无敌踪前辈怎会知道?”

百维呆了一呆讷讷道:“这……这其中自有缘故。”

他一见妙果双眉紧皱便知道自己方才之言已启动对方怀疑之心虽想立时编造出一番说词怎奈一时间实是无法编造的出。

妙果目光凝注瞬也不瞬地盯在百维面上显见心里疑惑已更是加重口中紧紧追问道:“不知道其中究竟有何缘故?”

百维暗道一声:“苦也!”

他方才若是说那不过是随意猜测必可将事情遮掩过去妙果也必定不至再如此追问。

但他此刻既已说过此事自有缘故便必须为此事说出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而此事确是绝无理由又教他如何说的出来?

只见他额角之上似已微微沁出了汗珠。

妙果目光凝注在他面上实有如两柄利刀一般。

百维呆了半晌方自讷讷道:“贫僧但见四面俱有宿鸟惊起只有此一方没有是以如此猜测不知道兄之意.认为如何?”

他能在如此慌张中说出这理由来理由虽然并不十分健全但他应变之能却已可算得上是千中选一之顶尖儿人物。

妙果眨了眨眼睛道:“这……这话也有道理弟子到别处查看便是。”

身形转处果然换了个方向急奔而去。

但百维瞧他面上神色已知他虽然减去些疑惑但显然对自己所编造之理由并不十分满意.心中仍是半信半疑。

是以此番他虽改变了方向半路必然改道对那面搜查会更加仔细。

只是此时此刻.百维纵然明知南宫世家埋伏与玄真会合之人定会为妙果现自己实也完全无能为力。

转目望去.四下已又无人。

百维不再空自急虑暗中将那竹杠一拆为二杠中果然有条卷的十分仔细的淡青纸卷。

百维在草丛深处抛下两截断竹掠至方才拆阅锦囊之地拆开了纸卷。

借着已将西沉的阳光只见上面写道:“汝已拆阅此一密柬.表示我南宫世家第二步计划已成此后任无心所处之情况必将更是孤立无援艰难困苦。”

百维长长叹了口气此时距离大功告成之日已不在远他心中本该充满漏*点欢喜之情。

奇怪的是.他此刻心中虽然欢喜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淡淡惆怅。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这感觉自何而来。

俯望去只见密笺上接着写的是:“为了释汝之疑我不妨对此事稍作说明。此事动手之人便是我方第一人物兰姑她早已在你等未动身前潜来此处而且故布疑阵以杀头来掩饰她所留之伤。其实只是计上加计故意要任无心等人瞧出破绽。以任无心等人之能若是瞧不出这点破绽岂非都变成有眼无珠的呆子。他等现破绽之后必定更是惊异猜不出动手之人是谁?”

接着往下看只见上面写道:“此一路上我方派在路上接引之人都瞧不见汝等行踪这只因我并未吩咐汝等与人联络之法亦显见汝等将行踪十分保密可嘉。”

瞧到这里百维不禁暗自苦笑忖道:“五夫人纵然妙计如神毕竟还是想不到玄真被人点中穴道之事我等被困在车厢之中实是万不得已她反说我等行踪保密十分可嘉。”

心念一转接着看道:“汝伤势必已痊愈比刻可与玄真联络由尔设法移开任无心等人注意之力此后你两人也必须—明一暗在暗中配合、汝若有禀告之事一路上只要瞧见土地词堂.便可进去留下纸笺唯一应切记之处便是必需先将纸笺外包以一层油纸入了土地祠堂后便将留柬埋在香炉灰中那土地祠堂中若有长明灯还在燃烧灯油中必有我向你指示之留柬贮于青铜筒中你等可自灯油中取阅只因若是派人与汝等联络总不免落些痕迹.反不如这般隐秘。”

百维一口气瞧完了方自长叹忖道:“此事隐秘的确是够隐秘的了怎奈玄真已不能动弹教我去和谁搭挡。”

而此刻困难便在眼前妙果已去那方向搜查自己是去还是不去端的难以决定却又必需在片刻间有所决定。

他心念数转暗暗忖道:“我此番前来纵然被妙果现也可推说乃是赶去接应于他。此人轻功不弱但心计并不深沉只需三言两语料想便可将他瞒过。我若不去又怎知南宫内院究竟有什么事要吩咐我等说不定便要误了大事。”

最令他心中忐忑不安的便是五夫人既已有密柬交代于他为何又要玄真单独前去相见?

莫非五夫人竟有什么事要瞒过他?

莫非五夫人要向玄真吩咐的乃是对他不利之事?

一念至此他心中不禁大生疑惧之念。

只因他虽是南宫世家中人但对南宫世家的种种手段仍是时时有所提防。

这时情况已不容他再加思索当下提气纵身向那方向奔去。

奔行了三十丈开外但见前面荒草越来越长几乎已过人腰。

百维心念一转突然俯身卧倒在草中。

他虽已残废但单凭一臂之力已可在草中向前移动以他阅历之丰.自不会出丝毫声息。

过约盏茶功夫后他估计最少已向前爬了数十丈之遥四下仍无一丝动静就连妙果都似已远去听不到有任何衣袂带风之声。

若是换了别人忍不住要伸头去瞧一眼。

但百维确是沉得住气知道这死寂中必定潜伏着危机非但不敢伸头.索性顿住身子不再动弹。

但闻风吹草动沙沙作响。

又过了半晌左面草间果然响起了一阵轻微之异声似是蛇行草中一般。

百维心头一喜更是屏息静气。

只听这声音越来越近入耳更是清晰。

百维目光瞬也不瞬地凝注着声音传来之方向暗暗忖道:“无论来人是准我必需先制人。制住了他再加盘问……”

当下将全身真气俱贯注在一条右臂之上。

忽然间一阵急锐的衣袂带风之声自正前方传了过来声音来势极快显见来人的轻功不弱。

但在如此情况之下此人居然仍未隐藏行踪如此放胆急行又显见江湖历练必定极浅。

百维心念一动暗暗忖道:“此人除了妙果再无他人……”

一念尚未转完只听嗖的一声.一条人影自他头顶掠过渐渐去远左面长草中的异声.却早已在数丈外便已停顿。

又过了半晌.那已自远去之衣袂风声又自响起刹那间又自百维头顶掠过。

他自百维头顶来回两次竟仍未现百维这草上飞之轻功确是高人一等这份粗心大意也确是令人担心。

百维暗叹忖道:“难怪他往来搜寻也寻不出什么来的……”

这时草丛间的异声又自沙沙响起声音更轻、更缓。

百维听这声音来势似是不止一人心念转处突见自己左方不及两尺处有个积水的浅坑约摸有浴盆般大小。

目光一瞧他心里已下决定再不迟疑悄悄移过身形向那浅坑爬了过去乘着一阵急风吹过和身滚入坑中。

这坑看来虽浅其实却深达一尺六七恰巧能容得下百维的身子。

最妙的是想必是因昨夜暴雨坑中积水此刻虽已干枯了一半但百维落下后坑中水便涨起恰巧淹及地面。

百维身子隐藏在水中端的是天造地设的绝妙藏身之地莫说妙果这般粗心大意之人便是妙雨等心细如之辈也绝难现。

他身子方自藏好长草中之异声已到了近前。

百维只有双目一鼻露在水面外此刻贴地望去来的果然有两条人影。

这两人俱是一身黑衣劲装瞧那爬行之势已瞧出两人轻功俱非泛泛之辈。

长草掩去日光这两人面容虽无法可见但一双目光却是闪烁有神正在往后四下搜索。

百维暗道一声:“侥幸!”

他此刻若非有潜身水坑行踪必已被对方现。

要知百维此刻虽已明知这两人乃是南宫世家门下本不该再自暗中窥探。

但百维此刻却又有一份私心是以仍不露面。

两人爬到水坑旁三四尺外便又顿住身子搜望一阵瞧不见人影只当四下必定无人前面一人抬起手来悄悄打了个手式后面—人立刻爬了过来与他并肩在地上悄声道:“那小子倒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此刻还不走害得咱们受这个闷气。”

前面之人亦自悄声道:“此人必定早已对这里十分怀疑若非如此怎会在这里来去七八趟之多莫非他知道咱们躲在这里?”

这两人贴着地面说话语声实是轻微已极别人本自万难听见。

但百维耳朵恰巧也贴在地面竟将每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只因地面传音要远比空中来的清晰迅快。

只听后面那人沉声道:“咱们行事如此隐秘怎会有人知道咱们在这里等人?”

语声微一沉吟缓缓接着道:“除非……除非……”

前后那人道:“除非是百维那家伙走漏了风声否则此事绝无泄漏之理。”

后面那人沉吟半晌道:“只是不知他是故意泄秘还是无意间泄漏出来的?”

前面之人恨声道:“他若无心走漏倒也罢了若是有心泄秘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听到这里百维但觉一阵寒意自心底升起。

因为他确信南宫世家绝非对他极有信心否则这两人也不会如此说话。

过了半响只听后面之人缓缓道:“以百维此人心计之深经验之丰在门规那般森严的少林寺都能将自己身份隐藏了数十年之久丝毫不露痕迹此刻又怎会将如此重大的机密轻易的泄露出去以小弟看来只怕……”

前面之人接道:“兄台之意.可是说百维真敢泄漏机密不成?”

后面之人道:“不错。”

前面之人道:“但以小弟看来他只怕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后面之人轻轻冷笑道:“他胆子若是小了又怎敢混入少林寺去卧底?”

前面之人沉吟道:“这话也不错……只是……他昔日既然对我南宫世家如此忠诚今日不该再起背叛之心。”

后面之人冷笑道:“似这般积年老贼什么事做不出来?”

前面之人沉吟道:“但以五夫人那般角色他若真的有了些许不忠于我南宫世家之心五夫人还会不知道吗?”

后面之人道:“你怎知五夫人会不知情?”

前面之人默然半晌缓缓道:“但……但五夫人若是知情怎地还对他这般信任以五夫人的脾气早该对他有所举动。”

后面之人冷笑接口道:“你怎知五夫人还未对他有所举动?”

前面之人似是呆了一呆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百维早已知道后面那人实是比前面之人奸狡的多只因在如此情况之下走在前面的自是远较走在后面的危险。

暗处随时随地都可能有人突来袭击走在前面的便要当其冲。

听到这里百维更觉后面那人不但心计毒辣而且还似对自己颇为怨恨。

但百维搜遍记忆也想不出此人昔日与自己有何恩怨。

这时后面那人已又冷冷道:“此次五夫人令我等在此相候那玄真为的是什么?你莫非丝毫都不知道吗?”

前面之人道:“此事本全由兄台做主五夫人也只曾向兄台一人面授机宜小弟只是跟随兄台前来怎会知道?”

后面之人冷笑道:“我告诉你亦无妨五夫人此次令我交代给玄真之言便是要玄真随时留意着百维的行动必要时便要将本门迷心散暗中下在茶酒里让百维服下。”

这句话听入百维耳里当真有如一桶冷水自他当头淋下。刹那间他由顶至踵已完全冰冰冷冷。

他再也想不到自己为南宫世家辛辛苦苦工作数十年所换来的竟是如此结果。

他自问良心到此为止实还未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南宫世家之事南宫世家如此对待于他实在令人寒心。

但他还是想不通那五夫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对他起了怀疑之心。

他恨不能出去制住后面那人逼他说出详情。

哪知他虽未问前面那人却已先替他问了出来道:“百维虽然老奸巨猾但这些年来对我南宫世家倒也忠心耿耿五夫人此次怎会对他生出怀疑之心.倒也令人难解。”

后面之人冷冷道:“百维与任无心等一行人自田家村来到这里一路上俱是躲躲藏藏.任无心不敢露面自是理应如此但百维却为何不敢现身与我方联络此事岂会没有原因?”

前面之人道:“这……这也是道理。”

后面之人道:“百维不敢现身倒也罢了那玄真既已装做疯狂怎会在车厢中坐着不动?想必是任无心等人已将他软禁但纵然如此百维也该设法令他活动任无心纵然点了玄真之穴道百维也当将他穴道解开而百维却未如此显然这其中必定又另有隐情怎能教人不对他怀疑?”

前面之人沉吟道:“但……但说不定是那玄真有什么……”

后面之人接口道:“那假冒玄真之人乃是我南宫世家最最忠心之人乃太夫人直接统率.连五夫人都对他有三分恭敬是以此人万万不致有任何问题。”

前面之人道:“这就是了但……”

后面之人又自接口道:“除此两点之外还有件可疑之处。”

前面之人道:“那是什么?”

后面之人道:“百护、百扶、百卫等三人自从田家村后便未再现身这三人到哪里去了怎会平白无故的失踪不见?”

前面之人沉吟道:“是呀这三人到哪里去了?小弟亦百思不得其解。”

后面之人冷笑道:“这三人俱是百维之心腹死党他三人之去向不问可知自是被百维派遣出去做一些隐秘之事百维既不敢将此事禀明五夫人做的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前面之人轻轻哦了一声似是突然间恍然大悟长叹道:“想不到百维竟是如此胆大妄为看来五夫人少不得要叫他尝些手段。”

后面之人冷笑道:“但直到目前为止五夫人还是装做毫不知情只因百维背叛之行虽已有蛛丝马迹可寻但仍未抓着他真凭实据而此人到目前为止还是大大的有用。”

听到这里百维心中亦自恍然大悟暗暗忖道:“我本在奇怪以五夫人那般角色怎会丝毫不怪我路上未与南宫世家联络反而夸奖我行迹隐秘原来她竟是别有用心!”

他了解得越是清楚心中之寒意也越重.既是灰心又是愤怒暗中切齿道:“她既以如此手段对待于我我又何必再对她忠心耿耿不如索性投效了任无心将南宫世家秘密尽数泄出!”

一念尚未转完只听前面那人又道:“依小弟之见.百维既已有不忠于我方之迹象倒不如索性将他除去还落得干净否则他既已知道我南宫世家那许多秘密若是将所有秘密尽数都泄露给任无心得知岂非我方之心腹大患!”

后面之人冷笑一声道:“百维纵然胆大包天还是不敢如此。”

前面之人诧声道:“他既已反叛为何不敢如此这倒又令小弟不解了?”

后面之人冷冷道:“百维到目前为止虽然鼠两端仍终究畏畏尾既想讨好任无心又不敢完全反叛我方。”

前面之人忍不住又自问道:“这是为了什么?小弟还是不懂。”

后面之人道:“只因他终究不是个糊涂人知道此次战争任无心若想得胜实是难如登天他若是完全背叛了我方任无心此刻纵能保护他一时但等到任无心一败涂地后.下场如何他自己也该知道何况退一步来想任无心纵然胜了但百维陷害少林掌门背叛师门.这是何等大罪少林派门规素来森严百维纵然有功少林寺还是少不得要以门规处治那时纵是任无心也万万无法包庇于他!”

他滔滔不绝说完了这番话只听得百维心头又是一凛。

他心中先还有些怒气但此刻已完全变做惊诧只因他此刻之处境实已无异置身于虎背既不能上.亦不能下。

南宫世家既已对他生有怀疑他无论再对南宫世家如何效忠.也是落不得好处。

但事已至此他又万万不能背叛南宫世家否则他处境势必更将悲惨。

这情况正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百维思前想后不觉汗如雨下。

只听前面那人冷冷笑道:“百维今日实已陷身泥淖之中无论他如何奸狡无论他如何善于翻来覆去两面讨好结果却必是两面都无法讨得好迟早总有一日……”

似闻警变语声突顿。

这时远方果然又有一阵衣抉带风之声有如离弦之箭般划空急来。

百维心念一转恶念突生手掌伸处已将洼边湿泥捏成个小小的泥丸。

仰望去只见一条暗灰人影霎眼间便已随着衣袂带风之声来到近前。

百维悄然举手中指与食指环扣向外轻轻一弹!

只听嗖的一声轻响泥丸破空而出他自仍不愿露出行藏是以手背贴地将泥丸弹出求急之下丝毫未曾取准。

但泥丸根本毋膺击在那人影身上就只这破空一响已足令任何武林中人警觉。

两条黑衣人先一惊忍不住探起半个身子四下查望。

那破空急来之人影纵是江湖历练不够听得响声.身形骤顿立刻落在草中。

要知此等草上飞行之轻功全凭一口真气全急奔方能凌空而行。

此刻身形骤然停顿轻功纵然再高十倍之人也无法立身草巅。

只见此人浓眉大眼一身灰布紧身衣正是去而复返之妙果。

两个黑衣人骤见敌踪手肘微微一甩已分开丈余成犄角之势。

他两人若是伏身不动妙果还未见能如此迅快的觉他们藏身之处但两人身形一动妙果手腕反处已将青钢长剑拔在手中。

长草随风摇荡簌簌作响。三人全身戒备气达四肢目光自摇动之长草间互相凝注既无喘息也不动弹。

当真有如草丛间三条恶蛇一般。

这时三人心神俱已为对方吸引对那破空一声轻响究竟从何而来自已无暇深思。

三人虽然互不相识但此刻心中却已充满仇恨之意彼此都想在一招中便将对方置之死地!

两个黑衣人虽不知妙果武功家数是何来历但瞧他轻功身法已知此人必定是个劲敌是以仍然伏身不动以逸待劳。

妙果却已沉不住气手掌紧握长剑平胸一步步走了过来。

百维瞧在眼中不禁暗暗叹息道:“妙果当真初出茅芦竟是如此缺乏临敌经验以此刻这般情况纵然耗上三天三夜也不该轻举妄动否则是自寻死路了。”

他十数岁便出道江湖混迹黑道双手染满血腥平生与人交手也不知有几千百次临敌经验之丰自是人一等.所下之判断自也不致有丝毫差错。

只因妙果此刻若是主动出击无论向谁出手另一人必定在背后施以袭击。

妙果武功若是较这两位黑衣人高出甚多那倒也无甚关系。

但妙果虽是武当嫡传弟子剑招上虽己得武当心法那两位黑衣人亦绝非弱者。

尤其后面那人既得南宫五夫人那般信任想必更是心计、武功俱绝之角色。

妙果若先向此人出手前面那人反应稍迟心计也不致十分毒辣那情况或许还好些。

妙果若是先向前面之人出手后面那人暗袭出手之一击必是人所难挡!

百维衡情度势四下观望只见后面那人立身便在水洼旁不及四尺之处。

他此刻已站起身子双手前伸身形前俯五指箕张如鹰爪双目之中灼灼光神情之凶猛险恶较之食人鸢鹰尤胜三分。

前面之人亦自站起俯身架步做势攻敌。

他身形虽远较后面那人高大魁伟但气势之猛恶却是远远有所不及。

妙果手持长剑目光左右移动足下似是带着千钧重物移动十分缓慢。

只因他虽是初生之犊但置身此等必然一击便可分出生死之恶战前也丝毫不敢轻敌。

脚下移动虽缓心念转动却快。

他目光在前面两人身上左右移动心头暗暗忖道:“常听人言道:‘射人先射马挽弓当挽强。’我此刻以一敌二.若想不败必需将这两人中武功较强之一人先行击倒剩下武功较弱之人便好应付左面那人身形较小神情那般紧张武功想必比较差右面那人身形高大在目前这种情况之中气概仍似十分从容想必是艺高人胆大武功必较左面那人为高我必需先向此人出手!”

他想的虽然不错与人对敌确是该向武功较强之一人出手。

但他所下之判断却是大错特错不但以身形之大小分别武功之高下而且还将别人气势之猛恶.视为神情紧张。

心念一决妙果脚步立时加快。

只见对面那两位黑衣人.双足却已开始不停移动但却不离方寸之处正以一种奇特之步法使对方出手一击不易击中目标。

妙果突然长啸一声青光暴涨有如经天长虹一般向身形较为高大之黑衣人击出。

长剑破空嘶嘶作响.剑风之尖锐无与伦比可见他这一剑实是迅急无俦。

那黑衣人显然亦未想到此人年纪轻轻剑法竟如此犀利本待施展的空手入白刃之招式竟不敢出拧身退步.堪堪将这一剑避过。

但妙果早已存心于刹那间将对方伤在剑下一剑之后后着源源无穷手腕微微一震剑尖青光闪动.如影随形连刺黑衣人左胁、后背数处大穴。

也就在这刹那之间那身形较矮之黑衣人竟已悄无声息掩至妙果身后。

他眼见同伴情况如此危急.但仍迟迟未曾出手双臂半曲半伸.十指半分半张将妙果后背空门.全部笼罩在他双掌之下。

这时百维身子也已悄悄地掠出水塘独臂前伸作势欲扑。

他虽眼见妙果情况十分危急却并未直接扑上似是定要等到妙果伤在别人掌下否则他便万万不肯出手一击。

这情况实是微妙已极那较为高大之黑衣人.只顾得闪避妙果之剑招别的事什么都未放在心上根本未加注意。

妙果一心要将这黑衣人伤在剑下全身精神力气俱都贯注于剑锋之中也根本不知道另一黑衣人武功竟如此高明竟已掩至他身后。

那身形较为矮小之黑衣人更是做梦也未想到这草丛间还另有一人正虎视眈眈地瞧着他窥伺在他背后待机而动。

这情况正如螳螂扑蝉竟不知还有黄雀便在自己身后。

青光绕缭四下长草.俱已被剑光所断.草屑纷飞如雨。

那身形高大的黑衣人左避右闪勉强支持了五招。

要知以他之武功若是全力与妙果相拼纵然不敌、也不致败的太快。

但他一心只是等着同伴之援手根本无心抵敌方待高声相唤。

突然间青光暴射鲜血飞溅黑衣人口中的呼唤同伴之声变成了半声惨呼。

惨呼未了便已仰天跌倒.气绝身亡。

但他尸身还未倒地妙果—招方自得手.那间不容的刹那之间。

妙果身后之黑衣人.双掌急出十根手指竟生生插入了妙果之后背、肋下。

这种惊人之鹰爪力实比十根短剑还要霸道。

也就在这时百维身形暴长独臂全力抡起拍向黑衣人天灵盖。

黑衣人十指还未拔出方自仰天狞笑身后已有劲风袭来。

他做梦也未想到身后竟然有人暗袭大惊之下已是闪避不及勉强拧转身子但百维一掌还是拍上了他肩胛处跟着飞起一足将他身子踢开数尺连妙果也被带的滚了出去。

百维虽然伤势方愈但数十年性命交修之内力究竟非同小可。

何况他早已将全身真力蓄势待这一足一掌正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

那黑衣人纵是铁打的身子也禁受不得惨呼一声尸体扑倒就地!

笔下写来虽慢但这些事全都生在顷刻之间。

自妙果飞身出剑到此刻也不过只有一句话的工夫但却已有三个武林高手气绝而死。

百维胸膛不住起伏.喘息甚是急剧.显见心头实是惊魂不定。

只因他深知自己这一着若是不能得手便要落入别人手中若是立刻身死倒也罢了若被送入南宫世家内府那时受刑之惨更是不堪想象.百维只要闭目一想便忍不住要流上一身冷汗。

四面风吹草动百维目中闪闪生光面上之神情.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喃喃道:“谁要我死我便先要他死在我手上!”

但瞬息之间百维面上兴奋之色便自退去目光四转确定四下再无人踪方自怀中取出一方手帕以小指挟住一端牙齿咬着另一端。将这方手帕紧紧裹在手上。

他只剩下独臂是以这本是极为简单之事他却花费了不少功夫。

然后他便将三具尸身拖在一处成三角之势妙果尸身蜷伏在中央长剑犹自紧紧握在手中。

要知武当弟子门规森严传剑之时便曾立下重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是以妙果至死仍不肯将长剑松手。

百维喘息片刻又抓起妙果握剑的手掌在那身形短小之黑衣人身上刺了几剑掩没了被他掌力击碎的伤口!

一眼望去这三具尸身便似在恶战之中同归于尽的模样.若非死尸复活当真是谁也难以瞧出这其间还有第四人插手暗算。

百维目光凝注着三具尸身满意的叹了口气额上已微现汗珠。

但他仍不歇息又自俯下身来在两具黑衣人的尸身上仔细搜查了—遍。

那身材高大的黑衣人身上只有些散碎之微两一方汗巾还有个小小的金核桃似是富贵子弟的玩物铸造的甚是精巧。

百维也末细瞧全都藏在怀中。

再看那身形较矮之黑衣人怀中的东西可就不少除了银两、汗巾等身边琐碎之物外还有一面银牌正面刻着一个古篆令字四边之花纹刻的却是三十六颗星辰。

银牌反面亦是两个古篆却是地煞两字四面也仍然刻着一圈星辰.只是多了一曲弦月。

百维不用仔细去看便知这面银牌.定必是南宫世家七十二地煞持有之物.暗恨忖道:“难怪此人如此狠毒桀鹜原来竟是七十二地煞中人却不知此人姓甚名谁?是何来历?”

除此之外黑衣人怀中还有一只玉瓶不问可知瓶中装的自是迷药.这迷药说不定便是要玄真暗中给百维服下的。

最令百维注意之物却是一封极为严密之书信信封上并未写有收信者的姓名却盖着一方令字印章看来正与银牌上之古篆一般无二。

亦不知是南宫内府给七十二地煞之密函?还是七十二地煞于旁人之令?

百维微一迟疑终于忍不住将此封书信以牙齿撕了开来.方待瞧个明白。

忽然间一阵呼声远远传了过来呼道:“四师弟……百维大师……”

百维心头一震立即听出是那最精明的妙雨出之声音。

百维虽然心计深沉行事老辣但对这年纪轻轻之妙雨却有些忌惮之心闻声立刻将那封书信塞在袜筒里面。

这时呼声已越来越近。

要知这正是妙雨聪明之处他若是闭口不响暗中搜索长草间纵有敌踪他也无法现。

若是真有敌踪藏身草丛间百维与妙果则多半已遭毒手妙雨无论如何隐藏行动也难免被别人现。那时对方以逸待劳以暗击明妙雨也难逃出毒手。

此刻他索性放声呼唤虽然打草惊蛇但却可令对方心惊。

只因凡在暗中之人多少总有些心虚胆寒而且百维与妙果万一未遭毒手.便可闻声赶来也可免他再四下寻找。

这其中之奥妙实是复杂已极若非心智极为灵巧之人当难考虑的如此周到。

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妙雨纵然考虑周到也绝未想到此事之变化竟一至于此。

百维不仅是南宫世家之奸细竟又做了南宫世家之叛徒其中一身所处之地位.除了他自己之外实是谁也无法分辨.谁也猜测不到。

妙雨思虑中疏漏之处是做梦也未想到南宫世家派来藏身草丛中人杀了妙果后会立刻遭了百维毒手。

他方才若在暗中掩来那时百维正全神贯注于书信之中必不至觉他行动时所带动之轻微声息。

则妙雨只要对当场情况瞧上一眼便不难将此事之真象猜中百维阴谋也必将暴露。

百维此刻闻得声息心念数转立刻有了安排当下纵身一掠又跃人那水洼中。

他故意令断臂先行落下那方自痊愈之伤口便又裂开不浅。

百维咬牙忍住剧痛斜斜躺在水洼边紧闭双目故做晕迷。

只听呼声断断续续越来越近……

接着长草间一阵响动妙雨一声惊呼向他师弟之尸身扑了过去。

百维自然沉得住气既不动弹也不窥望若是别人前来百维倒不免有些担心.只因那人惊慌之下便未必会现还有人在水洼之中。

但妙雨是何等人物百维深信他无论在任何打击之下行动却不致有疏忽之处。

他猜的果然不错.妙雨骤见亲如手足的师弟已遭了别人毒手心中自难免一阵震动双目之中泪珠立即夺眶而出。

但纵在如此情况之下他非但未曾痛哭失声而且竟能忍住绝不动弹他师弟之尸身.只是站立在一边默默流泪。

只因他深知必须保留当场之现状方能判断出惨剧生时之状况。

却不知他这一着又已算错了.百维正是要他保持当地状况生错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妙雨终于忍住流泪反手拭干泪痕俯下身子将那黑衣人致命之伤势仔细检视了一遍仰天沉思半晌又以两根手指抬起妙果掌中之剑尖以衣角抹下一丝血痕然后他又自那身形较为高大之黑衣人尸身上抹下一些血痕两下对照瞧了半晌喃喃道:“血痕相同此人果然是被老四杀了的他总算为自己报仇讨回本钱。”

默默泪光在他双目中转了几转却终于未曾流落下来。

又过了半晌他再俯下身子将妙果致命伤口也仔细检查了一遍。

只见他背脊之处伤痕宛然乃是被人以鹰瓜功一类功夫所伤。

于是他立刻将那身形较矮之黑衣人双掌抬起只见这人一双手掌黝黑干枯既似鹰爪又是铜钩指甲之间全是血迹妙雨不用再瞧便知妙果必丧生在这只手掌之下。

刹那间他只觉一股怨愤之气自心胸间直冲上来.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声飞起一脚将这黑衣人尸身远远踢了开去。

百维方自偷窥了一眼见妙雨检视那三具尸身之伤口如此周密仔细竟将两下血迹都仔细对照了一遍心里正在暗暗着急。

只因妙雨若是将那身形矮小之黑衣人伤口血迹也瞧个仔细便可觉此人必非死在妙果手中。

只因妙果与另一黑衣人身上并无此人的鲜血以妙雨之智慧自然立时便可判断此间还有第四人。

此刻妙雨将这身形矮小之黑衣人尸体一脚踢开百维不禁暗道一声:“侥幸。”立又缩回头去甚至连耳鼻都伏在污水中。

他确信妙雨也必定还要将这两个黑衣人尸身检视一次瞧瞧他们怀中有何遗物。

若是一无现妙雨立时便要检查四面那时他便会现这污水洼也就立刻便会现于他这污水气味虽然难以忍受他最多也不过只要忍受片刻而已。

他猜得果然不错妙雨果然将三具尸身衣衫怀中又检视一遍.自是一无现。

妙雨仰天深思半晌面上已有惊诧之色缓缓长身而起俯身查视四面草丛。

目光动处突然现那污水洼一步掠了过去便瞧见百维露在污水外的一片衣袂。

百维身形更是不敢动弹但闻妙雨脱口惊呼—声显见得亦是大出意外。

接着百维只觉双臂一紧身子已被妙雨自污水中提了起来平放在地上。

这时妙雨已觉他伤口又自破裂双眉紧紧皱起俯下身子在他身畔轻轻呼唤道:“大师……醒来……”

双手也已开始在百维穴道之上拍打。

但百维却仍然做出晕迷之状.任凭妙雨在他身上拍打推拿。

忽然间百维但觉妙雨双手竟似要伸入自己怀中搜查。

他怎能让妙雨瞧见自己怀中之物一惊之下立时惊呼一声似要挣扎着站起。

妙雨将他身子轻轻按住道:“大师醒来了吗……大师切莫妄动……”

百维双目仍然紧闭似是犹自神志未情嘶声呼叫道:“奸贼……放手……妙果道兄快闪开莫要中他们毒手待洒家与他们拼了……”

这几句话说得实是巧妙已极竟已隐约将他晕迷前的情况描述出来正似妙果眼见要被黑衣人暗算百维拼命抢出扑救而致受伤。

就连妙雨心里亦是深信不疑心中既是感激.又伤怀目中险些流泪黯然道:“大师醒来……是我……妙雨恶贼们已死了!”

他双手按在百维身上反反复复说了数次。

百维才似有些知觉听清他言后这才缓缓张开眼来.茫然望了半晌喃喃道:“你是谁?你是谁……”

竟似已忘了妙雨。

妙雨心里更是悲痛黯然叹道:“弟子妙雨……妙雨大师不认得了吗?”

百维又是茫然凝注了半晌憔悴而满染污泥的面容上方自露出一丝又是惊喜又是难受的笑容喃喃道:“妙……妙雨你来了……好……”

妙雨撕下一方衣袂为他擦干了面上泥水道:“大师觉得怎样?”

百维呻吟着叹道:“贫僧……唉贫僧能与道兄相见实已恍如隔世了。”

妙雨黯然垂下头去道:“不知大师身上可还有其他伤势待弟子……”

百维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嘶声接口道:“你且莫管贫僧……妙果道兄在哪里?他……他可曾受了伤……他还好吗?”

他不顾自己伤势先问妙果安危此等仁侠之心纵是局外人见了亦要为之感动不已何况妙雨妙果自幼同门学艺多年相处寒暑不间实是情逾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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