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节(2/2)
朱翠微微冷笑道:“这些我都知道等到把母亲与弟弟安排好以后我自然会去找他的!”
水先生摇摇头冷冷地道:“眼前倒不是公主找他算账的时候而是他放不过你们哼哼……据我所知这厮对于公主全家抱着斩草除恨的念头内厂提督曹羽亲自出马就是最好的证明。”
朱翠蛾眉一挑道:“这个姓曹的我早知道他据说他有一身很不错的功夫是否?”
“岂止很不错。”水先生喃喃地道:“请恕我说一句长他人志气的话当今武林要想找出几个胜过他的只怕还不容易。”
朱翠不禁暗暗吃了一惊她虽久闻曹羽其名知道他是刘瑾那个奸宦手下最厉害的一个人物但是到底自己并没有见过现在出诸眼前这个“水先生”之口可就大大意味着不同一般了:“水先生的意思这个曹羽已经蹑上了我们?”
水先生看了她一眼显示了“那还用说”的表情。
朱翠道:“水先生大概也知道后面紧紧跟着我们的两条大船了?”
水先生黯然地点了点头道:“不错但是如果公主以此就断定曹羽就在那两条船上那就错了。”
朱翠被他猜中心事却是不服地道:“难道曹羽不在那两条船上?”
水先生脸上刻划出两道很深的笑纹:“对于这个姓曹的我自信更比公主你认识的清楚得多世上几乎无人不知狐狸狡猾但是这个曹羽却远比狐狸还要狡猾得多如果我们认定他不在船上也许他真的就在船上如果认为他在船上那么他就一定不在船上。”
看了朱翠满脸置疑的表情水先生接下去道:“只是有一点可以认定他一定紧紧蹑着这条船是无可疑的。”
朱翠道:“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一直迟迟不肯出手?”
“他已经下手了!”水先生冷声道:“只可惜两次手法都算不上高明而已。”
朱翠叹道:“说起这两次要不是水先生你仗义援手后果真不堪设想!”
水先生道:“事实也确是如此公主对于这个人今后真不可掉以轻心曹老头两次派出的人都有去无回他应该也知道公主的厉害。”
朱翠摇摇头道:“其实厉害的不是我应该是你!”
水先生微微摇头道:“这一点也正是我所要掩饰的无论如何不该让曹羽知道我在船上。”
“这又为了什么?”朱翠道:“难道你们曾经认识?”
水先生轻轻哼了一声:“如果他还有记忆的话他不应该会忘记我。”微微顿了一下他才又接下去道:“其实在十年以前我已经照顾过他一次了。”
“结果呢?”
“结果他还是活着!我也没有死。”
对于这件事眼前这个水先生似乎并不打算深谈可是往事却已把他带入愤怒之中冷笑了一声他才又缓缓地接下去道:“自从那次以后我一直在留意着他的踪迹。”停了一会又说:“当然我知道他也一直在留意着我。”
朱翠睁大了眼睛道:“这么说你们有仇?”
“也可以这么说吧。”
“这一次你们总算见着了。”朱翠道:“说起来我们正是同仇敌忾呢。”
水先生默默地闭上了眸子轻轻叹息道:“不错不过若非是遇见公主这件事我还不打算与他见面还不是我希望与他见面的时候。”
朱翠眨了一下眼睛:“为什么?”
“公主应该可看得出来”水先生坐直的身子缓缓向后倚下来:“我目前的情况并不很好我的意思是我现在身上有病。”
说到“病”字时他情不自禁地喘哮了一声接着道:“很重的病。”
“哦?”朱翠情不自禁地由位子上站起来。
水先生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道:“当然还不至于会死否则我也就不出来了。”
朱翠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坐下来道:“你得的是什么病?”
水先生凄然一笑摇摇头似有不堪细述的苦恼只喃喃道:“眼前不是与公主细谈的时候天已不早了我想那位受伤中毒的姑娘大概也该醒了。”
一面说时他随手由身上拿出了一个扁扁的红木盒子递与朱翠。
朱翠接过道:“这里面是什么?”
水先生道:“这是我留存多年的‘化毒丹’虽对于一般毒都有奇效只是用于‘九品红’恐怕效力就要差上许多不过无论如何总可以解除一半以上的毒性那位姑娘既然已有‘固磐’之功复为公主封闭了穴道我相信这个药足以救她性命的。”
朱翠聆听之下十分高兴地道了谢。她随手打开了木匣匣内共分有数十暗格每个格内只容有一粒颜色碧绿的丹九不过只有十数粒而已其他格子全都空着。
水先生说:“只用一丸放在舌下自会溶解流入腹内再送些热茶就无妨了。”
朱翠道:“既然这样我只拿一粒也就够了。”
水先生道:“公主不必客气都留下吧也许今后公主与对方还有很多接触难免还会遭到对方施毒暗算这化毒丹如能在觉之始或事先含入口中倒是十分具效的公主还是留下以备万一之用吧。”
朱翠妙目微转注视着对方:“可是你呢?你自己就不用了?”
水先生微微一笑:“我已经遭受过毒性的攻击血质里早已凝有抗毒的因素即是‘九品红’对我来说也已司空见惯所以我敢说当今天下再也没有任何一类毒能够对我构成伤害。”
朱翠情不自禁地又注视到他那一双眼泡下的暗红觉到他渐渐加剧的喘哮一时内心油然对他生出无限同情虽然她有更多的关怀更多的对他好奇只是正如对方所说只有把一份感激更多的关怀深深藏之内心留待异日了。
收起了药匣她站起来道:“我告辞了。”
水先生深邃的一双眼睛注视着她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他本想起身相送只是才站起了一半却又不得不坐下来似有不得不坐下来的苦衷。
朱翠一怔:“你怎么了?”
摇摇头含着微微的苦笑水先生喃喃地道:“这是我目前的隐秘想不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朱翠皱了一下眉:“很要紧么?”
水先生轻轻颦着眉想是这种病早就开始折磨他了以至于当痛苦来袭时他都习惯地皱起了眉头而致使他双眉之间留下了浅浅的一道痕路。
“没有关系!”他凌人的目光迟缓地投向对方:“公主天不早了你去吧!”
朱翠点点头回身步出。
然而当她几乎已将要步出门外的一霎却又转回过来一径地来到了水先生身边后者顿时一惊:“你?”
“放心!”无忧公主用微笑松弛对方的疑惑:“我只是放不下你。”
水先生冷漠地笑着:“我不要紧你应该回去救那个中毒的姑娘!”
“不错!”朱翠眨动着她的一双大眼睛:“可是你也一样需要救助!”
水先生倏地剔起了眉毛:“我不需要你不需要任何人……”
“是么?”朱翠偏过头来似笑又嗔地斜视着他:“你未免太倔强了。”
水先生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只是一瞬间他脸上已布满了汗珠伟岸的身形情不自禁地向前佝偻下来。他似乎连说话的力量都没有了只抬起手勉强地向外挥了一下。
“你用不着赶我在你痛苦没有减轻以前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你……”水先生再次用凌厉的眼光看着她头上汗珠一粒粒滑落下来。
朱翠皱了一下眉上前一步走在他身边。
水先生轻咳一声挣扎道:“走……走……”
朱翠抿嘴微微笑了一下并没有理睬他。
她由袖子里抽出一条薄纱绣凤的丝巾小心地为他揩着头上的汗珠。
水先生身子颤抖了一下。
“公主……”他咬紧着牙道:“听我说……你一定要离开……那位姑娘……”
“那位姑娘的情形比你要轻得多!”朱翠绷着有弧度的嘴角道:“她已被我点封了穴道最起码在一个时辰之内是不会恶化的。”
水先生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事实上他确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只是想早一点把我支开罢了!”朱翠俏皮地打量着他:“这又干吗呢!即使你接受一些我的关怀与照顾并无损你的自尊是不是?”
“可是我……”
“我明白你的想法。”
朱翠再一次为他揩去了额头的汗珠:“你的病势看起来可真不轻你只是不愿意让我知道你的病情罢了!这又何苦?死要面子活受罪。”
水先生显然一惊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他方才过低地估计了对方事实证明了这位公主确实是远比他所想的要聪明得多。
“而且”朱翠和缓的声音继续地说:“我更可以断定出来你得的并不是病……而是伤!”
水先生一双深郁的瞳子顿时睁得极大。
朱翠微微一笑:“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一定是为仇家、一个极厉害的人物所伤身上受了很重的伤。”
“你……你怎么……知道?”
朱翠先不回答他继续道:“也许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只是这些伤却一直缠着你始终也没有办法根治是吗?”
水先生面上浮现出一丝凄惨的笑多半是被人猜中了心事说中了自己的**才会有这种表情。
朱翠同情地看着他眸子里只有钦敬而绝无嘲笑:“如果我猜中了这一切……你的遭遇的确是深深令我同情。”
水先生再次现出了凌厉的眼光。
朱翠立刻抢先说:“我知道你是一个厌恶被人怜惜的人事实上我对你只有更崇高的敬意。现在请你接受我为你的一些服务吧。”
她说了这几句话不待对方答复甚至于连对方有什么表情也不注意随即伸出双手搭在了他肩上。
朱翠手法至为轻巧况乎有见于先是以双手搭下之处却是不缓不急地已经拿住了对方穴道现在即使水先生心有不依也无能为力了其实在如此痛楚的侵袭之下水先生早已丧失了抗拒的能力。
以至于他现在很轻易地就被朱翠抬了起来。
他的表情至为尴尬也许在他过去所经过的那些日子里还从来不曾有过一个人能够如此地接近过他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夭竟然会被人近乎游戏地举在手上。
这一切对他简直太微妙了。
然而即使像他那般的倔强却又怎能在面对着如此美丽、和蔼如朱翠的面颊之前有所作?
在一度像是忿怒的表情之后他终于平静了下来。
这时朱翠已把他伟岸的身子平平地放在了榻上然后转身移过了灯。
水先生蓦地探身坐起来。
朱翠却轻轻地又把他按下来:“你请放心我只是想用本门的‘五行真气’为你推拿全身穴道一下也许这么做对你的伤势并没有多大帮助但是最起码可以解除一下你眼前的痛苦对你是不会有害的。”
水先生脸上再次现出了汗珠那种痛楚料必如刺心锥骨的一般以至于他连说话的力量都没有全身上下像是一尾遭受“逆刮”鱼鳞的鱼簌簌颤抖不已。
朱翠见状更是由衷地同情。她不再多说也不再期待着对方的允许随即动手解开了对方身上那一袭像是整匹缎子的蓝色长披。
披风解开来了里面是一袭白绸子长衫。
使朱翠感到惊讶的是那件白绸子长衫居然已全力汗水所湿透简直就像落入水池子一般的模样。
朱翠轻轻叹息一声随即动手解开了他的长衫这时她忽然觉得有些不便心里由不住通通跳动不已脸上情不自禁地飞起了一片红潮。
水先生似乎已不再抗拒了只是睁着一双眼直直地向她注视着。
朱翠红着脸轻叹一声道:“我将先由你的前胸一双肩井穴道开始然后再经会心坎使你元气聚结你可有什么意见?”
对方表情木然未置可否。
朱翠随即将真力聚结双手一面略似腼腆地道:“为了使我本身的真力不扩散我只好脱下你的上衣我想你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我这么做如有失礼之处我想你当然会谅解我的。”
说了这些话她几乎不能接触对方瞪得又圆又大的一双眼睛随即动手把对方身上长衣脱下来。
长衣之内另有汗褂倒是名副其实的“汗褂”因为早已被汗水打湿。
朱翠不再征求他同意把汗褂也脱了下来。
灯下她看见了他颇具男性诱惑的**如果只由表面上看绝难看出他身上结实的肌肉。
他肤色白皙但绝非像他脸上现出的那么苍白其上已布满了汗珠在那阵簌簌的颤抖里使人联想到“死亡”。似乎一个将要死亡的人最后就是像这样挣扎等待着“死”的来临。
朱翠小心地为他揩干了身上的汗下意识里只觉得对方还在看着自己。“你可以闭上眼睛!”她喃喃说道:“这样我会觉得比较自然些。”
顿了一下她掠了掠由于紧张而散置在前额的一络秀:“现在我要动手了如果你觉出哪里不对只要哼一声我就知道
水先生仍然未置一词只是睁着那一双大眼睛。
朱翠忽然觉得不大对劲转过脸来仔细打量着他仿佛感受到他的眼睛有些怪凑近过去仔细地瞧瞧这才惊讶得怔住了。
原来他早已人事不省昏死过去多时了。
朱翠一惊之下摇撼着他一连叫了几声对方依然如故。
一阵辛酸一颗仁爱侠心她为他落下了热泪。
只可惜水先生昏迷中未能所见否则必将感动不已。
朱翠现在不再犹豫了她立时展开手法把自己勤习多年的内元真力借助一双掌心徐徐贯入对方**之内由前胸一双肩井穴道开始继而“气海”依次一系列穴脉最后归入心坎穴路。
水先生身上已泛出了大片温暖那是因为他本身的热源已为朱翠的功力所串联而引起的。
朱翠长长吁了口气身上已见了汗她终于达到了期望在一阵目光眨动之后水先生终于苏醒过来。
他出了低微的呻吟之声微微闭上了眼睛。
朱翠欣慰地道:“你醒过来了?这样就证明了我的方法很管用现在我要把你身子翻过来开始你背后的按摩。”
一面说她轻轻地把水先生身子翻转过来。
忽然她心里怦然一跳。
那是因为她眼睛看见了什么一个梅花形状的紫色痕迹印在他背后“志堂穴”上。
朱翠向印记注视了一刻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轻轻地吁了口气喃喃说道:“好厉害的掌力。”
武林中对于厉害的掌力有“一心、二点、三梅花”这样的称呼。
所谓“一心”乃是指出掌人以合拢的掌底接触到对方留下的心形印记“二点”乃是以中指中节接触对方所留下的“点”痕至于“三梅花”乃是以合拢的五指指尖部分接触对方所留下的五点梅花状印记。
这“一心、二点、三梅花”说来容易其中任何一项如果没有三十年日夕浸淫的深湛内力再配合本人过人的精力、掌力万难见功因此一旦有此功力之后定然会有“一掌见生死”之威。
当然能够在这般掌力之下还能不死的人便如奇迹般地未之闻也。
朱翠终于明白了对方致伤的原因可以想知能够具有这种“梅花掌记”功力的人当然必是一个十分厉害的角色了。
眼前却没有时间让她多想。她又再次动手由对方“关元穴”开始一直到“尾椎穴”为止再一次地运功推按。
这一次足有半盏茶的时间她才停住了动作。
水先生身上再次地聚满了汗珠在她最后停止住动作时她才觉到敢情在自己力道导引之下使水先生全身穴脉串通他竟然睡着了。
一个像水先生这般具有如此不可思议功力的人设非是到了极度疲态、不可抗拒的睡意侵袭之下方万不会有此失常的情形。因为任何可怕的事情都可能在睡眠之中生尤其是一个身怀武功的人更不应该有此疏忽。
朱翠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把他身上的汗珠拭干了。
她有生以来还从不曾像这样子接触过一个男人尤其不可思议的是对方不过是一面之交的陌生人。然而这个陌生人却给她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印象如果拿来与她生命里曾经相识过的另一个男人来比较显然是一番强烈不同的感受。
一瞬间她眼前浮现出那另一个人的影子虽只是灵思一现却也使得她心血沸腾方寸失措。
紧紧地咬着那一口贝齿用力地摇摇头让情思、恨思也象是春天里的杨花一般被风给摇散了、飘散了。
灯蕊在晶罩里跳动着不时地出“噗噗”的声音来朱翠才像是由沉思里忽然醒转过来。
她揭开了灯罩小心地用一根晶莹的指甲把灯蕊挑起来光度立刻转亮一些透过左手的玻璃灯罩她窥见了自己的憔悴芳容。
秀散乱了。
花容疲倦了。
星眸黯然了。
她还是第一次现自己这么“憔悴”心里由不住怦然一惊。
也难怪自从父亲失势被擒之后这一连串的日子以来除了伤心忧患以外更无半点可资散心的喜悦她忽然警惕到自己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睡过觉了。
看着面前人水先生的甜蜜憩睡一霎时也带给了她无限的睡意。
这一霎她倒是由衷地羡慕起他来了最起码他还可以抛开一切的痛苦与烦恼把握住此一刻而沉头大睡而自己呢?
看着面前的水先生那么一条魁梧的男子彼此虽说是仅此一面之缘认识不深然而她直觉地那么肯定地相信这个人一定是个允文允武、重义任侠的好汉子也正因她这么地对他认定才不惜以公主千金之尊来为他服务如斯。
缓缓由位子上站起来拉过一张薄薄的被子为他盖好身子再把那些为汗水所湿透的衣服理成一团自己带回去了叫人洗干净了再给他送过来。
“干吗我要这么服侍他?”
答案却是蒙胧的。
“他又为什么这么待我们?若不是他的一路相随拔刀相助母亲、弟弟只怕都已遭了毒手了!”
“这样的一个人难道不值得我的关怀与为他服务么?”
这么一想她立时变得爽然了。
水先生一直持续着他均匀的呼息他的沉睡如斯使朱翠相信他缺乏睡眠的程度较之自己更不知要出多少。
想不到这间小小的睡舱竟然会使她耽搁了这么久现在她却必须要立刻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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