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节(1/2)
舱门开处史银周急奔而入。
朱翠来不及出声呼止双掌抖处直向史银周猛击了过去史氏大吃一惊面对着朱翠充沛的掌力还本知道是怎么回事已被朱翠逼出门外。他身子一个踉跄倒撞在舱板上。
面前人影一闪朱翠双手托着新凤直挺的身子当门而立叱了声快随即率先向另外一间舱房转入。
史银周莫名其妙地被朱翠掌势逼出这时见状更着了慌快步跟随着朱翠进入后者已把新风的身子平平地放在床上。
灯光下新风面如金锭牙关紧咬全身兀自簌簌战抖不已。
朱翠试了一下她的鼻息又翻开她的眼皮细看了看轻叹一声道:“好险!”
说话之间右手飞点一连在新凤正侧面七处穴道上各点了一下新风忽然身躯一长就不动了。
史银周惊道:“噢!”
朱翠转过脸轻吁一声道:“她中了毒大舱里遍布毒气刚才我来不及告诉你只好用掌力把你逼出。”
史银周一怔道:“毒气?”
朱翠道:“放毒的人已被我打落江心多半是死了史大叔先在这里代我看好新凤她虽然已为毒气所中幸好吸进尚少毒气还未攻心我已把她全身七处主要穴道封住只候所中余毒排出才可以恢复知觉。”
史银周憾恨兼具地重重叹息了一声心里却是想不透敌人是怎么潜进来的。
朱翠道:“我现在要赶回前舱把散留在空中的毒气处理干净新凤如果有什么动作史大叔只须待机点她的两处‘气海穴’她就又会回复平静。”
史银周愧疚地道:“卑职记住了公主快去吧。”
朱翠这才匆匆赶回前舱。
她生怕毒气厉害所以未进舱前先自闭住了呼吸候到推门进入之后却不禁为眼前的另一景象惊得呆注了。
原来她记得清清楚楚离开大舱前仅仅只有后面面对江心的窗扇是敞开的其他中间的几扇窗户都是严密地关着然而现在那几扇窗户全已敞开由于空气畅通不见先前散置当空的毒气云烟。窗外月白风清时见鱼儿跃波。这一切根本就像什么事也不曾生过。
朱翠下意识地感觉到一定有人进来过了。这个念头蓦地使她惊出了一身冷汗不假思索地迅转向内舱经过一番观察证明母亲弟弟一切安好这才松了口气。
当她再次回转前舱燃起了灯才觉到桌上有人以指沾水写的几行字迹:
“九品红剧毒再弃母弟子不顾二失也。”
朱翠心中一骇情不自禁地坐下来暗忖道:原来那人所喷的毒竟是闻名已久的人间至毒“九品红”怪不得这么厉害。
她知道所谓的“九品红”乃是荟集了世间九种最厉害的至毒加以提精研粉相互参合或溶于水或搓为丸只须芥子般大小投以饮水汤食即可置数十人于死命倒不曾想到竟然被用以为吹散散播空气之间。
留话人并无丝毫夸大其词朱翠果然又犯下了个极大的疏忽设非是暗中这个留话的异人代朱翠作了必要的现场消毒工作自己虽或将幸免时间一久毒息难免不会自关闭的门缝渗入内舱那时母亲与幼弟的生命岂非大是可危?这么一想朱翠由不住再次惊得怔住了。
桌上水写的字迹经过比较之下正与她怀中所藏的、方才那张留书的绢字一模一样证明是一人所写那是毫无疑问的。
船泊江心水面至宽又有什么人会来自岸上?
朱翠自信她本人一身内外轻功造诣已是当世罕见如果要她不借助任何浮物仅凭踏波之功想要横渡辽阔十数丈的江面她实在还没有这个把握当今武林她也实在一时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有如此功力?
那么剩下的这个问题是……
这个人是从哪里来的?
或许他原本就在这艘大船上吧!
其实朱翠早就怀疑住在边舱的那个陌生人了只不过自己还保持着一份自尊不便无故登门拜访现在有了眼前这番变故她便不能再保持缄默。
把大舱几扇窗户反锁结实之后她先走向新凤卧身之处察看了一下她的情形。
史银周皱着眉头道:“刚才她曾睁开了眼睛双眼血红卑职只当她醒转过来只是过了一会又闭上了与她说话也无反应现在又沉沉睡着了看来她所中的毒还不轻呢。”
朱翠本想说出她所中的毒为“九品红”只是想到史银周难免又是一番惊吓是以话到唇边又复吞往。
她与新凤虽是主婢只是这个丫环却是她自小亲自挑选来服侍自己的爱她的伶俐机智朱翠倒死心塌地地传授了她不少功夫几年的深闺相处很为她解除了一些寂寞也为她办了些江湖上的琐碎事情名为主婢其实论及私谊却是大有过之现在眼看着她在痛苦中的挣扎生死尚还不知朱翠心里的伤感自是可想而知。
史银周道:“她的伤势可要紧么?”
朱翠微微点了一下头眼睛里一霎间聚满了泪水。
“记住千万不要给她喝水!”她关照史银周道:“我所知道的仅此而已是活是死也只有看她的命了。”
史银周面上也不禁浮起了一些戚容。
朱翠沉寂了一下脸上忽然闪出了一些希望:“现在我要去拜访一位朋友也许这位朋友或能有办法救她一条命一切只有看她的造化了。”
史银周心里一怔正想询问朱翠已闪身步出。
无忧公主朱翠一径地来到舱面之上。
这时天将透曙黎明之前反倒更显得黑暗。大船在浪潮里不时地上下起伏着深深寒气透着儿许入秋的寒意。
马裕、杜飞二侍卫各立一边船舷严密地向着江面上注视着不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一见朱翠现身而出二侍卫立时垂手见礼。
走在马裕身前朱翠颔微笑道:“辛苦你们了可有什么动静?”
马裕肃手道:“启禀小姐一切平静看不见有什么不对。”
朱翠眼波在大船上一转舵房里虽点着灯但是已经下锚了船家等三人乐得趁机睡上一个好觉隔着这么远尚能听见他们所出的沉重鼾声。
另一侧那间边舱门窗紧闭并不见丝毫灯光。
朱翠决计要去会见一下这个人却不愿惊动任何外人。
“天快亮了你和杜侍卫也该休息一会儿了。”朱翠小声关照马裕道:“你们下去睡觉去吧。”
马裕抱拳一礼道:“卑职遵命只是……”
朱翠道:“上面有我在你们下去好了。”
马裕等早已震于这位无忧公主的种种传闻敬之如神明既然公主有令自然无话可说。
二人相对打了个招呼遵命退下。
顿时舱面上再也不见闲人。
朱翠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一径直向着那个被称为教书先生所居住的边舱走过去。
她虽非有意放轻自己脚步事实上仍落步轻微在这起伏波动的船身上可以说毫无所觉。
然而对于某些所谓的“敏锐”人士来说情形可就另当别论了。
朱翠一边前行心里正自盘算着如何惊动对方才不谓之失礼的问题。这个问题却立刻为之解决了。就在她前行到快要接近对方舱门前两丈左右的距离那间边舱立刻现出一片灯光。
朱翠顿时站住了脚步。
“夜深露重公主何来如此雅兴小心受了风寒还是下去休息吧。”
话声传自舱内声音不大却是每个字都听进了朱翠耳内。
这句话也就证明了此人的身份。
朱翠一听声音立时也就可以断定出对方是用“传音入秘”的内家功力向自己话这么做的目的显然是不预备惊动第三者。
“先生太客气了两次相助特来向阁下请教面谢大恩!”朱翠同样施展传音入秘功力几句话一字不漏地回送到对方耳中。
话声方落只听见“吱呀”一声两扇舱门无风自开。
透过敞开的门扉对方舱房内一切摆设包括主人那个教书先生在内一目了然。一几、一灯、一椅另有一张书案案上置有文房四宝那个人披着一头散背案半倚而坐拖着半截长躯远远地向着自己这边注视着长长的蓝色缎质长衣竟连他的一双足踝也几乎掩了。
朱翠倒不曾想到对方如此干脆倒使她本来心存的一番顾虑诚为多余了。
然而这位雍容华贵的俏丽公主自有她风华气质眼看着这番异于常人的情景她却丝毫也不显得意外慌张唇角轻轻牵起一丝微笑。
对方虽然不曾再次话房门无风自开自然旨在纳客这一点是无可疑。
朱翠轻轻说了声:“多谢!”轻移莲步随即直向对方室内行进去。
这番举止显然不若表面上所看来的那般轻松。
双方距离原本是两丈左右容易接近于一丈左右时朱翠立刻就感觉出有异一般的非常情形。
一种无形的阻力明显地由对方敞开着的门扉传出来起先不过是微有所感而每当朱翠再前进一步这种无形的阻力相对的也就益形加大。
如是三数步之后已是“举步维艰”了。
朱翠免不了心中的惊讶当然她了解得到对方的居心。
当今武林之中她所知道的并没有几人能够练有这等功力“聚气成罡”那是极不同凡响的内家极上功力造诣面前人霍然有些能力这番“惊讶”其实也未必倒不如说“惊喜”来得恰当惊喜的是朱翠果然没有看错了这个人。患难之中能够结识到如此一个能人异士自然是可喜之事。
朱翠一经证实到来自对方的这股无形阻力之后立刻站定了脚步。
少停片刻她才又继续举步一步步向对方舱房步入。
不可置疑的朱翠所遭遇到的阻力必然惊人这一点只由她后甩的长以及向后垂直立起不动的衣裙可以得到证明。
然而朱翠依然不疾不徐地走完了这短短丈余的距离轻轻道了声:“打扰!”她的一只脚已跨进了门扉接着全身进入。
舱房里显然由于充满了这种不可思议、过于强厉的气机使所显现于表面原本属于“静态”的现象都有了甚多的偏差。
譬如说那盏灯的灯焰原本在纱罩里只是圆圆的一团此刻却变得又细又长高耸的火苗甚至于已经出了灯罩的表面看过去长长细细的就像是一根针那般的细黄闪闪地悬在空中。
书桌上的书本纸张原本应该是平铺在桌面上的现在却像是着了魔术似地纷纷直立起来薄薄的纸笺以及砚边狼毫更不禁倒悬空中滴溜溜地直打着转儿。
朱翠已经进来了。
她面色看起来较先时显得有些红润除此之外别无丝毫异态。
背倚长案坐着的主人依然是动也不动地向她注视着他的这种见客方式的确是前所未闻透着新鲜。
朱翠虽然进来了实在难以压制住内心的惊骇正因为她身怀绝技才更能领会到对方这番施展之杰出惊人。
四只眼睛注视之下朱翠更不禁心中怦然为之一惊为着对方目瞳之下紫黑色的瘀血所震。
也就在这一刹那充沛在舱房内的那种凌人、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气机忽然间为之消失。
朱翠固然大见轻松其他各样异常的现象也都一时还原如故。
轻轻拢了一下散乱的长朱翠脸现微笑:“阁下莫非一直这样待客么?”
“问得好!”高傲的主人仍然不曾移动他的身子:“正因为我生平鲜有客访所以才不知如何待客公主海涵!”
在他说话之时朱翠注意到对方那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也就是这一点使她打消了方才初初一见时对他所生出的阴森恐惧之感。
“请恕我冒昧我可以坐下来说话么?”
“公主请坐。”
“谢谢你。”
三个字说得冷冰冰的加上她半嗔半笑瞟向对方的那种眼神显示出公主的兰心惠质只是这些似乎对于目前的主人并不曾有一些儿体会。
“公主深夜造访想必有非常之事了。”
“小婢新凤为对方毒气所中如今昏迷不醒”朱翠注视着对方娓娓道:“先生既然知道对方所施展的毒气本末想来也应该知道救治之法了特来请教。”
“哼!世上事岂能本此而论公主高见恕我难以苟同。”
虽然仔细地在聆听也很难猜出对方的真实口音。
朱翠眉头微微一颦:“这么说先生是不知道如何解救了?”
“我也没有这么说。”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朱翠微微含着笑道:“先生岂能见死不救?”
主人眨了一下眼睛道:“你很聪明公主在我此行之前已久仰无忧公主的大名人皆说公主冰雪聪明武技群。”
朱翠道:“但是今天一见你会觉得也不过如此而已。”
“不!”自称为“水先生”的这个人缓缓地道:“论武技你比我想象的更高得多。”
“论聪明呢?”
“智慧极高只是对敌经验却有嫌不足。”
“哼!”朱翠情不自禁地挑了一下细细蛾眉却微微一笑道:“你太过奖了还没请教你贵姓我听说船上人称呼你为水先生我想这也许并不是你的本姓吧!那么我应该称呼你是……”
“水先生。”
“好吧水先生就水先生吧!”朱翠道:“关于小婢新风的……”
“她现在仍在昏迷之中?”
朱翠点点头。
“公主可曾暂时点了她的穴道?闭住了她的穴路以免毒气攻心?”
“我已经这么做了。”
“这就对了!”水先生缓缓地道:“九品红为人间至毒常人吸上一口当时七孔流血而亡即是有普通武功之人也很难保住性命。”
朱翠一惊道:“你的意思是……”
水先生摇摇头:“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位姑娘既然在中毒之后未曾立刻死亡我想有两个原因。”
朱翠看着他未一言心里却已经有了一个结论倒要看他是否与自己持同一论调。
“第一这位姑娘曾经习过‘固磐’的内家气功得有高人传授最少有三年以上的功力。”
“第二呢?”
“第二”水先生喃喃道:“这一点对于这位姑娘来说似乎不太可能那就是她血液里本来就存有抗毒的因素以前曾有过多次中毒不死的经验这一次才会当场不死。”
朱翠道:“果然高明小婢随我练有几年功力尤其是内家‘固磐’气功只是……这些恐怕只能使她延缓死亡的时间却并不能免于死亡吧?”
水先生点头道:“不错!不过……她既然练有‘固磐’的功力公主又曾为她封闭了穴道已有缓和之机我可以保证救她活命就是了。”
朱翠喜道:“这么说我就承情更大了有一句话我想问一下水先生却不知当是不当?”
水先生道:“洗耳恭听!”
朱翠道:“你我素昧平生也不曾听家父说过曾经结识过先生这么一位朋友为什么你平白无故地要帮助我们?”
水先生轻轻哼了一声道:“武林中道义为重公主这么说就错了。再说我也只是适逢其会如果这件事一开始我就知道也许公主家运尚还不至如此令尊或可免掉眼前一步危运。”
朱翠慨然叹了一声道:“有关我父亲事只怨我素日昧于无知说一句不怕先生见笑的话父亲到底为什么与当今这些权臣结下了仇恨我虽然是他的女儿竟然是一点也不知道。”
水先生冷冷地道:“‘伴君如伴虎’令尊虽贵为亲王一旦权势相仲抑或无心开罪权小受人离间皆有生命之忧何况当今皇帝年轻无知昏庸无度试看他身边那群小人奸宦如马永成、刘瑾、谷大用、张永、高风之流哪一个不是好狡势利的小人令尊此番落在他们手中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朱翠被他这么一提触及了父女之情一时黯然无声垂下头来。
良久这个“讳莫如深”的水先生出了冗长的一声叹息:“令尊最大的错误是未能与‘宁王’朱宸濠及时取得联系据我所知朱宸濠在南昌颇有谋反之意他的势力浩大昏君也莫奈他何!”微微顿了一下他才接下去道:“如果令尊能与朱宸濠取得联系事先有所准备也就不会上这一次的当被骗入瓮被擒了他自己生死事小只怕坐令朱寿这个昏君势力增大今后朱宸濠再想谋反也就更加不易了!”
朱翠一惊注视着他道:“我只以为水先生你是一个江湖奇侠异士却想不到你对当今天下事也如此关心了如指掌倒是真正令我失敬了!”
水先生道:“五年前也正当朱寿这个昏君登位之始那时我本有除他之心只是观诸当时大势却又不能有所作为延后二年‘安化王’造反之时我亦有意助他一臂之力却没想到安化工朱寘番自不量力兵力不足不待我赶到即为所平。”
朱翠忍不住淌下了泪缓缓地道:“你说的安化王也就是我的二伯父他与我父亲平日最是相知兄弟感情也最好。”
水先生道:“既然如此令尊就该早存戒心……唉……看来……这一切全系命定……”
朱翠冷笑道:“那也不一定等我安顿好母亲与弟弟之后还有机会救父亲出来再图大事也还不迟!”
水先生摇摇头未一言。
朱翠吃惊道:“你的意思是……”
“太晚了。”
昏黯的灯光之下朱翠只觉得他的一双瞳子异常的明亮。
“这昏君气数未尽还有几年逍遥只苦了天下苍生至于令尊……公主你是聪明人也就不须我这外人再多说什么了。”
朱翠呆了一呆脸色刹那间变得雪白。
其实父亲的结局她早已不难测出只是昧于亲情往往尚存希冀之图这时为局外人冷静地一点顿时如拨云见日一切也正如洞中观火般的清楚想到父母深情忍不住炫然泪下。
水先生冷静地注视着她。
朱翠这一霎竟然真情流露泣之成声等到她觉出失态时已难掩狼藉之情。
“水先生请不要见笑我是情不由己……太……失常态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况乎是父母之情!公主眼前不是伤心的时候你要为大局多多着想。”
“你的意思是……”
水先生慨然道:“曹羽既然已亲自出动情势危在旦夕为公主计你虽有一身杰出武技只是所面临者皆为久历江湖、胸罗险恶的穷凶大恶之辈只怕稍有不慎即将置身万劫不复之地。”
朱翠睁圆了眼睛挑了一下细长的眉毛可是紧接着她却又似平静了下来:“那么水先生的意思……莫非父仇就不报了?”
水先生冷冷地道:“谈到仇普天之下又岂止是公主一个人与那昏君奸宦有仇不过这件事却不必急于一时眼前之计公主应该先设法把母弟照顾妥当才是上策。”
朱翠紧紧地咬了一下牙恨在心里却没有说什么。
水先生道:“害令尊性命的如其说是那个昏君倒不如说是奸宦刘瑾如今这厮权可通天非但作了‘司礼太监’另外还提督十二团营他的权力简直比皇帝还大如今天下当官的哪一个也得按月孝敬他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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