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章 治理瘟疫(2/2)
更难办的是对付上边。上边一味的追加摊派的名目和数额,搞得民情汹汹,他这个县官实在是两头为难。他刚上任就碰到的那个麻烦事并没完。吉安府派人下来捉拿管
理征收钱粮的小吏。因为此地从来不出产这种东西,乡民怕成为"永派"才聚会请愿的。上上次就是几个主管的吏员赔了几十两银子了事,现在跟百姓要要不出来,再赔又赔不出了。不交,上边就来捉人。这成何事体?他给府里打了报告,请求减免。他的话说得很难听。他说单是岁办各种木材,炭,牲口,旧额不到四千两,现在增加到万余两,成为过去的三倍。其他公差往来,sāo扰刻剥,rì甚一rì。再加上旱灾,瘟疫大作,比巷连村,多有全家而死者,幸存者又为征求所迫,弱者逃窜流离,强者群聚为盗,攻劫乡村,rì无虚夕。上级若不宽免,将有可能激起大变。他很动感情的说:不但于心不忍,而且势有难行。我无法称职的完成任务。"坐视民困而不能救,心切时弊而不敢言。""既不能善事上官,又何以安处下位?"他恳求当道垂怜小民之穷苦,俯念时事之难为,宽免此项目。要抓人,就立即将我罢免,以为不职之戒。我"中心所甘,死且不朽。"
这个人的风骨的确有过人之处。上下千载,象这样做官的不是没有,但也着实不多。明代固然比较多,但无耻之徒也着实多。王守仁考入仕版的中式文,就是论《志士仁人》,他是真诚的,把教养里的词藻当真的人,这样的人才能创立"知行合一"的理论体系。现在再回过头来看他的应试文真是用血写的:
所谓志士者,以身负纲常之重,而志虑之高洁,每思有以植天下之大闲;所谓仁人者,以身会天德之全,而心体之光明,必yù贞天下之大节。
承担纲常之重,"节"是根本。会天德之全,仰赖"气"之正大发用。不要官的人才能当好官;自然是老百姓心目中的好官。未必是上司眼中的好官。
他当官是汉代汲黯式的---"卧治"。基本上是足不出户,两拨千斤,抓住扼要问题,以点带面,攻心为上,感化优先,风流而治。但他还是觉得"烦",不堪繁巨。也有人嘲笑他象大姑娘了。最后,他解嘲式的出来走走,也是到本地的风光区游览,寺院中小憩一下。这跟他的身体状况有关,也跟心态有关。他对尘世的繁华毫无兴趣。也没有一般当官即美的知觉系统。他总是焦虑,总难忘怀责任:"忧时有志怀先进,作县无能愧旧交。"能说大明帝国人才济济么?象这样的大才当个知县,而秉国者却那么缺德少才。他心里其实哭笑不得,但还要这样来"自觉"自己:"身可益民宁论屈,志存经国未全灰。"他可惜自己这三年时间白耽误了,现在"逢时"可以出来干点事情,但在那样落后的地方,没有学习,没有进步---他这种人就是这样,每天都在追求rì新rìrì新,却因此而总觉得没有长进。相反,那些固步自封的人却总觉得自己天天天下第一。---对自己不满意的心学家才是真正的心学家。这是他与其沾沾自喜的后学门徒的根本区别之一。他说自己治理繁剧的行政事物的能力不如古代的百里溪,而百里溪是法家,看来他不象纯粹的儒生那样排斥法家。他有点捉住老鼠就是好猫的劲头。
知行合一,通常做一件事得先知道这件事,知道了才能做,知是在行先。这也是朱熹的观点。但像庄子说的一样,生也有涯,知也有涯,他觉得有问题。要知道才能去做,可能一生都不做。可能觉得知得不够。在王守仁看来,知与行是事情的两面。所以是合一的。像我们想写字,要知道写字的重要xìng,写字得磨墨之类是行。孝,知道孝不是说他懂得许多道理,懂得孝如何在嘴上讲不做能不能说他真的知道孝呢?不可以,所以,知道孝就得在行动上问候父母,去做孝事。才可以说他知道孝。从知与行的本来意义上来说本来也是合一的。“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行,行之明觉jīng察处即是知。”了解知道事件的知识达到实在的程度,一定要体现在实践中。对一件事情做到明白程度一定是真切的知识的体现。两者永远有机联系不可能分开。分开就不是完整的知识过程。知是开端,行是完成。这才有始有终。这确实是儒家思想中有渊源的。像孔子在论语中说,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未有学养子而后嫁也。”这就是合一说的源头。
他的公馆旁边就是寺院,他理论上要排斥社会上崇拜佛老的风气,内心里却喜欢寺院道观的肃穆气象。有一次,他去本县的香社寺,本想去午休,结果寺院隆重其事,"佛鼓迎官急,禅床为客虚。"要排大老爷的马屁,他却觉得很可笑。他感兴趣的是山光水sè,是花开花落所包含的生命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