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帝胄亲加少年师(2/2)
“岂敢,陛下可曾见过哪朝哪代有才过弱冠之年的国师?”
“诶,有志岂在年高?霍去病年不及弱冠既拜将封侯,周公瑾亦是少年都督,古来自有少年英雄,冒兄是正得其时!莫非你是担心当了国师之后,在你家少天师面前不好交代?张家历代天师均有敕封,是千年不易的名号。他不日即来京城,只要才具足备,朕自然会给他个正式敕封的天师名分。到时你二人一在中枢,一在地方,遥相呼应,相互扶持,何愁天师道没有中兴的一日?”
冒襄耳边仿佛又回响起当日鹿鸣居士的密语,他想不到契机会这样快到来,只怕如今的形势连他那个深于谋算的师叔也不曾奢望吧?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的浮躁,再拜道:“陛下隆恩,襄敢不效劳?”
赵济哈哈大笑,笑过许久,才挥手道:“你且先想想如何立名,朕今夜还有一位阔别多日的老友要见,改日再来叨扰。”
第二日,冒襄一改足不出户的低调作风,第一次在汴京的交际网中露面。
老管家给他列下一份回访的名单,和拜访每一个府上应该携带的礼物。冒襄是布衣之身,礼物不需贵重,唯见主人雅致即可。
汴京是个容易让人迷失的城市,热闹的超出了冒襄的想象。他想不到城市可以大到如此规模,民居亦可拔地近百尺,天师道殿宇虽雄伟,若落在汴京城,恐怕亦无甚出奇处。
冒襄是方外之人,回拜的也皆是同道,如五岳盟的驻处、大相国寺、各大道观等。官宦贵胄之处,则仅以简帖回拜而已。本朝自先帝之时起,就颇兴崇道之风,仕宦之家爱请修士问修养之法,其中多有欺世盗名的骗子,读过一些道典,肚里再装几篇好诗文以投士大夫所好,借游官宦府邸扬名。品性稍好的还知道见好就收,无非图些钱财,却有那一等餍足无度之辈,妄想凭此攫取权力,大多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冒襄虽存入世心,修的却是方外法,自不愿留人话柄,遭游宦道人之讥。
解决战书的问题,却有些棘手。冒襄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可在皇城底下怎能没有顾忌。向他下战书的人都是不忿他一步登天的,心浮气躁,没有多少真本事。他也不屑与这等人多做纠缠,因此想出一个办法,要这些人知难而退。
这一日清早,天色微明时,冒襄背着藏锋剑,提着一坛腰粗的大酒坛,徒步出门,从南城门出城而去。
向冒襄府上下过战书的人,早得到了消息,据说那初来乍到的冒襄好不狂傲,竟在城南外十五里的驿亭设下送行酒。这送行酒却是为谁所设?原来他定下了一招之约,说是无论是谁想挑战,只要能接下他一式剑法,他便立刻离开汴京。可若是接不下一剑,那就请在他面前喝干一杯酒,然后灰溜溜出城去吧。
好个狂妄之徒!许多人在此之前甚至没听过冒襄的名号,据说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少年,还是出自声名狼藉的龙虎山。原来天师道如此衰败,还不改狂妄自大的本色,培养出来的弟子亦是目中无人。
这一下可真如水入沸油,炸开好大一片声响。
巍峨的汴京城虎卧平原,冒襄斜倚在亭杆上,依稀遥见城墙轮廓。手中的木酒杯半空,他等了近两个时辰,也未喝足三杯,只是酒量似有长进,只有颊边微红而已。
驿路上远远传来一阵喧哗,看扬起的尘沙规模,来的怕不有数十人之多。一张张或年轻或苍老的脸庞在眼前渐渐清晰,虽然神情各有不同,不加掩饰的愤怒和暗暗隐藏的紧张却能在每一张脸上都找得到。
冒襄斜睨着众人,心中冷笑,他们中有些人甚至连让他出剑的资格也没有吧?藏锋剑在鞘中低鸣,似不屑似不耐,他安抚似的轻拍剑柄,与剑灵一同沉下心气。他知道今天来的人必定不少,可能要酝酿出上百式剑招来应付。
太阳缓缓向中天的位置移动,冒襄默默地想,如果运气好,或许还能赶回城里吃午饭吧,那些久闻其名的汴京小吃。
***
却说两天之前,当冒襄还在府里躲避着纷至沓来的宾客时,有人已在悄悄地做着安排。
皇城下兴庆坊的一条街道上,一个健硕男子正匆匆而行。他一身塞外胡人打扮,头上一顶宽沿胡帽遮住大半脸膛,下巴上好密一圈络腮胡。汴京百姓见多识广,也不以为意,料想不过是从北地来的普通胡商。
胡衣大汉在街上转了几转,便闪进一家小宅院里,入门之后,院门旋即关进。内室外“咿呀”一声,大汉推门而入。那屋中阴影里原来坐着一人,听见院外响动霍然而起,手中紧握着一柄长物,看清来人面孔才放松下来。
那人迎向大汉,急声道:“如何?可有什么进展?”
胡衣大汉状似不耐,将壮硕的身体扔进一张木椅里,压得木椅呻吟不已。他换了几次坐姿,这才说道:“在京城的旧识都联系上了,应该能用得上,只是如今这田地,也不敢尽信于人。我让他们加紧打听,料想三日之内就有消息传来。”
“好!师兄果然不愧贵胄之后!”那人满脸兴奋之色,一双眼中隐隐露出红光,在昏暗的室内犹如两只狼眼,“有谁能想得到,大名鼎鼎的‘血手龙僧’与那帝京宫禁近在咫尺!”
——这两人正是从余杭赶到京师的赵令和完颜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