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帝胄亲加少年师(1/2)
“呵!好玉!”
赵公子从古董架上拿起一只白玉老虎,赏玩片刻,又放回原处。转身含笑问道:“冒兄是何时察觉到在下身份的?”
冒襄淡淡说道:“坊间传言如沸,府邸访客迎门,冒襄再愚鲁,也该看出些端倪了。”
赵公子双眉轩然,上身微躬,道:“实是颇有苦衷,不是有意隐瞒冒兄,请勿介怀。此时倒是无甚要紧了,冒兄猜的大致不差,只是本朝亲王并无干政的权力。”
冒襄露出吃惊神色,折腰而拜,道:“布衣之人冒襄拜见吾皇,容恕草民不敬之罪!”
赵公子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恼怒神色:他既已知晓朕的身份,竟不行跪拜之礼。然而这不过是一瞬间的容色,随即上前几步,将冒襄搀扶起来,温和的说道:“不知者不怪,何况冒兄是我恩公,你我相交于草野,只叙伯牙子期之交,不论君臣之份。”
冒襄起身的一瞬,捕捉到了他眼中转瞬即逝的恼色。心下冷笑,口里却说道:“陛下身负九阙之重,怎么竟会微服出行几千里去?朝里的相公能答应朝中十几天没有帝王吗?”
“山人自有妙计,朝中也自有人照应。”室中灯火虽明,却总有照不到的暗影,赵公子的脸也在明暗交映之下显露出独特的轮廓。
“朕自即位至今,连汴京城都没有出过一步,民间的情况如何,也只有从奏章里才能看到。朕主倡新法,有人说好,也有人说不好,朕也想借着这个机会亲眼看看这新法到底是惠民,还是扰民。”
“陛下慧眼,心中自有圣断。”冒襄心里却想,他这微服出巡不知道要给朝中的大臣惹下多少麻烦,何况身边没有得力护卫,几乎在路上遭遇不测。若他真在外面丧命,只怕偌大帝国顷刻间就要陷入大乱。身居极位而不知自珍,非是国家之幸。
何况他微服出巡,走的都是既定路线,沿途必有官府保驾,若地方官想要遮掩,也只会让他看到别人想让他看到的,又哪里能看出什么民计民生?
这个天子讳济,即位以来最大的政令便是拜王临川为相,全力推行新法。有人说他是少姿勃发,有锐意之心;也有人讥讽他任性妄为,其实不通政道。冒襄虽然没有针砭时弊的才干,但只看他的性格与为人,只怕还是后者更贴切一些。
本朝最是重视大夫的地位,有士大夫与天子共天下之说,可赵济为了推行新法,却不惜破坏这条祖宗成法,稍有不如他意的朝官即会被罢黜到地方,有些资望不足的甚至被流放到偏僻的远州。这固然是因为王临川推行新法之心甚坚,为人又刚愎自用、刻薄寡恩,可若无一个天子在背后推波助澜,也绝不会至于此。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破坏的祖宗成法也不是一桩两桩,也不会在乎这一条了。
冒襄不欲和他多谈新法,岔开话题问道:“如此说来,那坊间的传闻非是空穴来风了?”
赵济却不就答,又走到古董架前,挑出几样赏玩。这所宅第本来是他赏赐给一个老宫人的,这老宫人无儿无女,死后宅邸也就空了下来。这些古玩都是老宫人生前收集来的,颇有一些珍品,甚至有几件竟能入赵济的法眼。身份挑明之后,冒襄不得不讲些礼数,只能在旁边耐心的等待。
过了良久,赵济将手中的一枚汉圭放回架上,方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朕听说,天师道这几年的处境颇有不如人意之处?”
听说?朝廷有十八年没有给天师道赐过恩赏,去年年关却派了一个小太监去贺岁赐恩,分明是对天师道的形势了如指掌,又怎么会是听说?冒襄自然不会说破,从容答道:“山上岁月日渐艰难,好在道祖还没有舍弃我等信徒,总还能挣扎度日。”
赵济似乎忘了坊间传闻的事情,又漫无边际的问道:“冒兄可知道,朕为何干冒天下人的非议,也要用王首辅为朕变法?”
冒襄谦道:“草民化外之人,不通时事,更不懂陛下的苦心。”
“天下有谁人知朕?”赵济长叹一口气,仿佛要尽遣胸中块垒,“我朝得天下百年,虽然四海归心,朝堂人才辈出,草野遗才可说是历朝最少。然而比之汉唐却仍有先天的不足,太祖打天下时,正值四夷猖獗,虽然太祖将夷狄赶出华夏,却终究未能伤其根本。我朝疆域虽广,却也是四处受敌,契丹人、党项人、吐蕃人,甚至是大理氏,其势力虽弱,却哪一个不是对中原虎视眈眈。朕麾下有禁军百余万,说起来风光,可每年砸进去的军费却已成国家之累!先帝在位的最后几年,京畿四路甚至不如太宗时富庶!朕既然上承天命,岂能不做一个中兴之主?”
冒襄躬身下拜,道:“陛下胸怀济世雄心,令人感佩不已。”
“唉?冒兄怎地多礼起来?”赵济上前按住冒襄一只手腕,目光灼灼的盯视着他,道:“纵然前路满是荆棘,朕中兴之心从不曾有半点动摇。冒兄也是人中龙凤,难道就没有挽狂澜于既倒的担当?”
“陛下……那所谓第五国师之说,难道不是玩笑之言?”
赵济怫然道:“君无戏言!安能是玩笑话!不论救命之恩,冒兄的本事朕亦深知,足堪担当国师之职。”
冒兄摇头道:“草民本事低微,怎堪担当国师大位?何况我资历浅薄,陛下骤然使我尸素于如此高位,如何能叫天下人信服?草民惶恐,只怕到时犹要累及陛下圣明。”
赵济道:“如此妄自菲薄,却不似冒兄的性格。莫非冒兄是嫌朕愚鲁,不愿入朝为朕之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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