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张爱玲的“灰色”的记忆(1/2)
() 母亲终于留洋去了,母亲走了之后,父亲早已蓄养在外的姨nǎinǎi便搬了进来。
姨nǎinǎi原来是jì女,比小瑛子的父亲年纪还大一点,苍白的瓜子脸,垂着长长的前刘海。
其实小瑛子早就见过姨太太,那还是在母亲出国之前。一天,父亲张廷重带小瑛子去小公馆,小瑛子知道是去见姨太太,觉得这是对母亲的不忠(彼时她还不满四岁),坚决不肯去,拼命扳住门,双脚乱踢,父亲气得把她横过来打了几下,抱了出去。姨太太敷衍得很好,给小瑛子糖吃,顺过气儿来的小瑛子也表现得很随和。小公馆里布置着红木家具,云母石心子的雕花圆桌上摆着高脚银碟子,相当地气派。
姨太太搬进来之后,沉静而又暮气沉沉的旧宅大院立时热闹起来。几rì一宴,半月有戏,姨太太堂子里的小姐妹出出进进,熙熙攘攘中仿佛永远过着一个陈旧拖冗的旧历年,虽喜气洋洋,却令人烦乱不安。小瑛子在此环境中成长,看着别样的生活,便觉闹时心亦空,静时心亦空,空空洞洞里她小小的思维便如野地里的蚱蜢,蹦跳舒畅中,全没有了遮拦。
有时候,她和弟弟小魁(子静的小名)便偷偷躲在帘子后面偷看,像看西洋景一样地看着他们。渐渐地小瑛子熟悉了这样的环境,也在这种环境里忘记了自己的母亲。小瑛子五岁的时候,姨太太替她做了一身当时最时髦的雪青丝绒的短袄长裙,向小瑛子买好说:“看我待你多好!你母亲给你们做衣服,总是拿旧的东拼西改,哪舍得用整幅的丝绒?你喜欢我还是喜欢母亲?”醉心于漂亮新装的小瑛子由衷地说:“喜欢你。”
――小小的一件事,张爱玲却一直内疚于心,20年后还在自己的文章中提起,觉得对不住母亲。
姨nǎinǎi住在楼下一间yīn暗杂乱的大房子里,小瑛子难得进去,进去就立在父亲炕前背书。姨nǎinǎi终究是一个风月场中见惯繁华的人,来到这个沉闷规矩的家中,还要照应两个年幼的孩子,终于不耐烦起来,脾气越来越坏。后来家里经常开戏台,开宴会,搞得家里整天乌烟瘴气,来客不断,小瑛子无事也常常默默地记着来往宾客中的红男绿女,和传统戏剧中的生旦净丑,唱词曲腔。耳濡目染中,便觉得戏台如家宅,家宅亦如戏台,沸沸扬扬,不知谁是唱戏的,谁又是看戏的。
因为小瑛子的弟弟小魁(子静小名叫小魁)长相酷似母亲,一样的深目高鼻,唇红肤白,很使占山为王的姨太太不快。这位姨nǎinǎi试图通过压低这个家庭男继承人的地位而抬高自己的身份,因此不怎么喜欢弟弟小魁。并因此而异常地抬举小瑛子。小瑛子跟着姨nǎinǎi倒是看了不少以前没有见过的风景。几乎每晚要带她到天津最豪华的“起士林”去看跳舞,并将舞厅里最大的nǎi油蛋糕端在小瑛子的桌前。小瑛子最爱吃甜食,母亲在家时是限制小孩子多吃甜食的,因为受西洋文化熏陶的母亲,已知甜食对成长中的儿童牙齿不宜,但是姨nǎinǎi却如此纵容小瑛子,小瑛子便乐得吃个痛快。吃饱了再看跳舞,常常是舞未尽而她却已睡着,在微红的灯光里常常要熬到早晨三四点钟,再由佣人背上回家。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