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吴郡救灾(2/2)
“若疾疫、大旱为天灾,何为**呢?洛阳铁骑的彪悍我又何尝不知,十八路诸侯打洛阳时那般威武雄壮又岂是这支部队所能抵抗的。若非倚长江之天险,只怕此地也早已生灵涂炭了吧。生逢乱世,我等也不报师父之仇,还仍在帮着仇人行医治国,师父在世,又会怎么做呢?”花琴神sè哀婉地叹了口气。
“苟全xìng命于乱世吧。”我摇了摇头,顿了顿起身上的药箱,心中暗想。
生逢乱世,天下间有这么多的百姓受难,救也救不过来。豪强聚集,纷争天下,而我呢?从遥远的未来来到这里,我或许可以凭着自己对于三国历史的熟知程度有所作为,可是那花琴呢?她该怎么办?
回山后我们都很累,沉重的话题和死亡的气氛让我们都没有力气再多说话。我们每rì的活动减少了大半,这几rì下山,渐渐地觉得人少了好多,难道都因为灾疫的关系逃离到南面的建业去了么?我依旧担水采药,脑海里却还是记着那些武器招式和套路,偶尔会在山上舞枪弄棍上了兴致多玩一会。
花琴起初还会上山来寻我,时间一长,也知道我在练武便也不再来喊我。有时会到小屋也会看不到她的身影,似乎是因为近rì西北面洛阳那边又来了数批零散的灾民,忙着下山治病去了。
我只埋头习武,和她算来也有大半个月没有说过话了。
这一天,我从山下捧来数盆山茶花想移种到花琴的屋后。花儿盛开得正艳,她却突然从屋内走出唤我:“陈瑞。”
她很少这么直接叫我,忽然地这样一喊,倒把我吓了一跳,我愣愣地望着她:“什么事,师姐?”
“你……你的草药知识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够了,能够帮上百姓驱除一般的疾疫了。够了。”她说得吞吞吐吐,都让我怀疑是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那是师姐教导有方啊。”我得意了起来,伸手挠挠头,哈哈大笑,却忽然一愣,“够了?嗯?”
她直直地望着我:“我……我听说建业城里有……你……你还是去投军吧!”
“不啊,师姐。”我慌忙摆手,我没有想到这一切会惹她不快,于是慌乱地说,“我再也不乱玩了,我跟着你好好学习就是,我再也不舞枪弄棍了。”
她一脸的严肃,竟不似玩笑话,“我建议你去学些本事防身,一个男子汉,不至于出去被人欺负。”
“哈哈,谁敢欺负我啊。”我得意大笑,笑了一半,却见气氛有些不对,“师姐……你,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她俊俏的脸庞是那样苍白,浮现着隐隐的枯黄,此刻在我的眼里却显得有些陌生与遥远。“我不希望你再这样下去。”
“那师姐的意思是?”我隐约感到一丝不安。
“你下山吧,医术的部分,你已经掌握齐全了。师父的医术jīng髓,我会去继承,我会去传扬,我会实现师父的遗志,你不必负担什么。这一年来,你与我东奔西走,救治了不少的灾民,也挽回了不少xìng命,而这些,我一个人就足够了。国家正需要你……”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在花丛间显得格外坚决。“你走吧。我这儿一个人就够了,不需要你!”她背过身去,说得斩钉截铁,却又似咬牙切齿,听不出一点异样,完全是一副厌恶至极加上深恶痛绝的感受。
“我不练武了。我专心地看书就是。”我慌乱地说。
“你啊,终究还是胸怀天下,那rì在小屋对我说的话,也权当是唬我的。”她望着我的眼睛道,“也许他们说的对,我们救的,不该是这些灾民,而是天下那些深陷于战乱的人们,只要战乱不除,就永远不会有我们所期许的和平。我也应该尽自己的一份力去帮助早rì实现这种和平。我是女人,没有办法上阵杀敌,我不希望自己成为耽误你大好前途的阻碍。”
“陈瑞不愿下山,只愿同师姐一同从此折隐山林,绝无半句怨言。”
“不,已经晚了。”她打断了我,声音冰凉而埋怨。
她的嗓音变得沙哑,伴随着几声深深的咳嗽。她的身影在风中微微颤抖,我看得出她的气sè很差,身体十分糟糕,或许也生了病。我甚至这一刻想上前扶她,可是迈出一步时,她伸出手制止了我。她不住地咳嗽,双手扶住门檐,仍是不让我靠近,“你还不走,是要惹我生气到什么时候?”
心脏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干涸、枯竭。
“呵呵…你不再是个孩子而是个男人了,要姐姐养着你一辈子吗?你以为可以这样一直赖着我下去?”她咳得更为剧烈,有几声仿佛撕心裂肺,我的心都好似被撕扯得剧烈地疼痛。但她的每句话都仿佛带着最为凄厉的诅咒,恶狠狠地化成把把尖刀,直直地扎在我的心中。
“我是个男人,我也有自己的尊严,我不会需要一个女人来养我。既然如此,那我走便是了!”我恶狠狠地扔下手中的花盆,那可怜的花儿瞬间跌落在一片碎瓦之中。
她头巾忽然滑落了下来,散落的灰发在风中飞舞,如画的眉目中却看不到任何情感。
那rì晷和石桌静静地定在那儿。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仿佛我和师姐还能继续在这片山谷中继续只属于我们的zì yóu生活,然时不待我,我们终究无法敌过命运之神和时间的作弄。正想着,林间微风徐徐过,山谷间顿时升起一阵浓雾。我当即不再言语,本来这颗孤寂的心已在山林中渐渐宁逸,如今若要逼我下山,这样一来,只怕师父的意愿无法得以实现。也许在现实的面前,无论是花琴还是我的心意都会随着时间而改变,若是师父在世,他可否又能理解今rì发生的这一切呢。
事到如今,再多的不舍与誓言也毫无用处,再厚着脸皮留下来都是徒劳,又有什么意思。我行了个礼,拾起我从山下偷偷买来的长枪,或许是她看到了这杆枪,祸从它起,却也无可奈何。我将随身的衣物者成包裹挑在枪尖。一切都整顿好后,心中又想起对师父的誓言,只觉眼前一阵酸胀,朗声道,“陈瑞告辞,师姐请多保重。”
我取走了一些随身的衣物和药具,临行之时,我倒有些不舍。我暗暗告诉自己,好了,一切都结束了。下山去吧,去寻觅新的天地吧,陈瑞。我的脚步犹如灌了铅似的迈不开步伐,然而终于还是一步一步地向山下迈去。走出好远,还听见那凄厉的咳嗽声,遥遥地回头望去,却也不见她出来看我。
我真的特别难过和失望,恐惧和未知夹杂在我的心头。只怕这兵荒马乱的世界,以后再也不能相见了。想到这儿,我害怕这种不安的情绪在心底的蔓延,不禁加快了脚步,天刚蒙蒙亮,山里的雾气还很大,山路很滑,隐隐地从山腰上滑下一些碎石。
沿途路过牧童的小村,村内因为瘟疫的关系只留下了几户老人,他们坐在门前,遥望着我,怕是只当我照例下山送药。那个小牧童,也不知去了何方,牛棚里空空如也。曾经那般静谧的田园生活如今却变成这幅光景,真是恍如隔世。
只当是时光流逝,岁月无情。
走出数里,见沿途偶有些伤病员被送回吴郡,莫非前线又在打仗。只是这些伤员,无非都是些平民百姓。然而在乱世,终结乱世的这种行为自然是我一人之力无法完成的。姑且还是苟且xìng命于乱世的好。我并不想走远,只是身无分文的我平rì里靠山下的村民们供给,而此时已rì渐中午,我寻摸了下包袱,竟然发现了一些碎银,我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塞进去的。当下走到一个靠近驿站的面铺,零星吃了些填了肚子。
太阳悬在天上十分刺眼,没想到这冬rì的阳光竟然也会如此让人焦躁。我隐隐长叹一声,甚感无奈,这种情景似曾相识。仿佛我在未来的某一天中午,徘徊于图书馆与cāo场的边缘,却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