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3 异位的守护者(1/2)
茂密的阔叶林像大地深绿sè的鬃毛,从帕索的西北方一直延伸至横亘在阿拉维昂大陆腹地的克罗克山脉脚下。南方吹来的风拨撩着即将凋零的万物发出有气无力的低吟,凯瑟琳被照得倦了,不觉放松了缰绳,用手捂住嘴打起哈欠。
“休息一会儿吧。我们没必要在正中午同这毒辣的阳光较劲赶路。”
雷欧纳德如此提议道。虽然凯瑟琳坚持辞谢,他还是强制地夺过缰绳,勒令马儿停下。
他们身处一片栗子林中,油蜡质的叶子像一条条平底的木船,盛满果实的壳斗已近熟黄。少女背靠那最古老、粗壮的一棵栗子树垂首坐着,大片漏下的光斑宛如在她的周身绘上了一层炫目的虎皮条纹。她仿似传说中的石像怪静默地阖着眼:它们在每个傍晚破茧而出,居住在附近的人类在晚餐前敲响jǐng钟,钻进jīng心构筑的石质房屋中以防备它们的突袭。然而黎明之前,它们又像彻夜未归的男女,到头钻入幽暗的山洞和溪谷间匆匆入睡。
“我会看着时间。”雷欧纳德的声音很轻,“一个钟头,等密特拉稍稍歇过一寸我们就继续赶路。”
他拿起包裹走向另一边,找到一块干燥的地面坐下。他先将旅行用的粗麻罩袍小心解下放在一边,而后从绑在腿上的刀鞘中抽出匕首割开缠在手臂和胸口的纱布,翻出包裹里的药瓶开始上药。
“该死!”
雷欧纳德小心压低了声音骂道。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用左手jīng确地包好伤口,在几次艰难地尝试之后,终于将纱布和匕首烦躁地丢到一边,靠在树干上透过叶片间的缝隙望向天空。
男人以并无午睡的习惯作借口,侧肋边伤口的撕裂却无时无刻针扎似的。前些天用以制服马车夫的剧烈动作远超身体的复合,但他几乎本能地下了搭救少女的决定,仿佛回到了那个刻意显露潇洒引人注意的更年轻的时代。
“这样就放弃了?”等雷欧纳德注意到的时候,凯瑟琳已经悄悄踱来他身边,“当初强迫我坐上马时,你可是分毫不让。”
“是你的明智最终说服了自己骑上它,公主殿下,但它却没法变出一只帮得上忙的手。”
“你忘了可以借一双。”
她不顾雷欧纳德挥止的阻挠蹲下身,拾起滚落在地上的工具。她俯身端详了一会儿伤口的位置和形状,对照着映在记忆中救护书上的步骤抽出纱布卷,小心翼翼地将它绑遍雷欧纳德的半身。
“说出去也没人会信,竟然劳烦公主殿下在荒郊野地里亲自替我包扎。”
“胳膊抬起来一下。”
凯瑟琳完全无视他的发言。少女的指尖在用力时颤抖了一下,慌忙趁着对方尚未发觉收了回去。不一会儿,她已经将雷欧纳德的漂亮地缠好,一言不发地收好所有物件退回栗子树的投影里。
雷欧纳德瞥了一眼被换下来带着脓血的纱布,不情愿地试动了动手臂,很快也追随着陷入昏沉中。他的确太累了。那个足以改变他一生命运轨迹的夜里,寻着响动找上塔顶的人们并未见到中弹的艾萨克。他就像舞台上的演员,在幕布拉开后骤然消失了。禁足的图书馆变成了流血和私斗的场所,管理委员会因而毫不客气,直接宣布将这名后辈中的佼佼之星逐出光之塔。
为了不连累父亲,雷欧纳德不得已开始漫无目的旅行。他离开的突然且迅速,甚至来不及讨要老铁匠的一个诀别的拥抱,遇到凯瑟琳以来,他更是每天偷偷爬起来守夜。他的伤口不仅来自于身体,光之塔的绝罚和周围人们幸灾乐祸的态度更是让他不禁怀疑起从前所有行动的意义。细算起来,他只为了尼克赠与的一袋黄铁、一句信任的嘱托便轻易交换了所有的前途,一些人或许不过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却总有愚不可及之人错估了自己的重要。
雷欧纳德被身旁传来的脚步声猛然惊醒。对方已经近得不可思议,换在平时,他早已shè出第一发铅弹,进而拔出匕首主动迎上去。但他睡得太沉,此刻还裹着孟菲斯的纯白sè毯子。雷欧纳德本能摸向脚边的匕首,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树后蹿出,一脚踩住他的手,瞬间将短剑架上他的脖子。
雷欧纳德慌忙抬头望向那个人,他身着一件紧身的短衫和深灰sè的马裤,右手戴着一只显眼的皮手套,颧骨很高,一副凶煞的样子。眼见已经制伏了对方,他赶忙抬手挥动过几下,几十名脏兮兮的男子顷刻间从林间探出头来。几个脚力颇佳的家伙率先跑上前架起被打晕的凯瑟琳,将二人并肩绑在身后树上。
他们不是这一代常出没的马贼,所用的绳索很粗糙,大概只是由几条麻布腰带绞成。他们将戴手套的男子围在zhōng yāng,cāo着各地方言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所用词语粗俗之至,像极了一大群秃毛的乌鸦。
“为什么停下,乔克?‘他们’带着马!鬼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追上来。”
男子没有应答。他提起少女的包裹小心地托着掀开一角,又用另一只铁钳似的手掐住她的脖子。
“告诉我,女人,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
凯瑟琳唯以愤怒的沉默回答他,她的手被在旁人难以发觉的暗处,用指甲生生抠着绳索的扣节处。与初次面对威胁的惊慌相比,她简直如换了一个人,她不再将自己视作无能为力的渺小棋子,而要尽一切可能的努力。
“它会让你变得诚实。”
男子将短剑抵在她的腹部,像初次接触女人身体,一点点试探地送上前。他的目光坠在少女琥珀sè的眸子里,突然将手摸向她的腰间,扯住长裙割下一大块布料。
“乔克,这个女人的确不错,但现在不是时候……”
一名汉子忍不住小声道,“乔克”转过头来不屑地瞪向他,将一枚闪光的金sè徽记丢了过去。
“这是……金鸢尾花啊!她是王室的人!”
“请别介意我们夜鹰特殊的礼节,公主殿下。”
男子将剑收入鞘中,模仿着宴会上的绅士向她行了一礼,又突然跳上前一拳击中她的小腹。
“您的仆人实在放肆,我们只好提醒您须严加管教。”他再次抓起包裹,抖出藏在衣物里的钻石项链套在她丰满白净的胸前狂狷地大笑道:“愚蠢的奴才和粗劣的衣服配不上您,好好打扮一下,这才像传说中现世的米狄亚的模样。不如让我们回帕索去,像护送公主安然归来的骑士接受欢呼与奖赏。”
“这个男人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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