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7 她自时间彼端伸出手(1/2)
尼克暗暗吃了一惊。相对于西海之国底比托,盘踞在大陆北方的梅勒斯特里斯帝国遥远而隔绝,其首都梅勒斯特里斯到帕萨那的距离比之紧靠海洋的底比托首都伊利奥尼足足远上三倍有余,途中更必须穿过克罗克山脉的东北部背风区所形成的一望无际的哈隆坦沙漠。
饶是如此,伴随着这个新兴帝国的扩张,东方未历战火的居民们还是越来越感受到迫切的威胁。它只沐猴而冠地崇奉着文明之地的传统信仰,却从未真正融入文明中来,马刀和长矛是这个国家的代称,其野蛮程度简直堪称未开化之地。所以对帕萨那人来说,梅勒斯特里斯诗人的稀有程度简直不下早已消失了的半兽人。
“二位不用惊奇。”伊欧并不在意地笑着说道,“作为诗人,遍览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实乃在下的夙愿;而每一地所堪追慕的高贵仕女更是驱使在下的无穷动力。二位只需把在下当成一般的旅行者就好。”
他是如此“普通”的旅行者,恐怕连惯于将野鸭毛与骨链插遍全身的萨凯加人也要自叹不如。
尼克暗暗想着,又打量了一番伊欧夸张的装束,决定向他问道:“对了,您可知道城中人们纷纷谈论的‘庆典’是怎么回事?”
“二位竟然不知道!”伊欧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与阿拉维昂的任何地方都不同,洛雷斯的时间总多出一天。这里的人将米狄亚的生rì拆成两天,一天纪念人类的主神,一天用以纪念大贤者泰斯勒。在下从底比托一路赶来便是为了能亲眼目睹这百年一回的蔷薇rì大庆典,传说中大贤者并未如常人般老死,有人曾见他游荡在北部林地,说不定当天真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奇迹……又是这个不可信的字眼吗。
尼克在心中嗤之以鼻,将视线转向身旁的妮尼薇。她出奇地没有反应,只是出神地盯着自己面前喝空的酒杯,细长的手指间隔地轻轻敲打着桌子。
“既然不是为庆典而来,在下冒昧地请问,二位这是要上哪儿去呢?”
“我们有要事正要赶去底比托。”
尼克不愿就这个话题更多地聊下去,只说完这句便匆匆闭上了嘴。伊欧也像是察觉了这一点,连忙向二人道歉,又突然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根据在下一路的见闻,二位的行程恐怕不顺。底比托早在几个月前就发生过叛乱引发的大规模屠杀,民众都像发了疯般针对魔术师,那些名门更是几乎无一生还。”
尼克的嘴角不觉抽动了一下,他的手在桌面下紧紧地捏成拳头,拼命故作镇静道:“我们也对这种暴行有所耳闻。您可了解是什么原因?”
“据说是叛乱。以塞莱尼西亚公爵吉安·佩罗特·史克威尔为首的一干魔术师意yù推翻国王,yīn谋败露所致杀身之祸。”伊欧下巴上的胡须抖动了一下,故意抬眼顿了顿说道:“不过在下仍存着一些疑惑。贵族叛乱在底比托并不鲜有,几乎每次都以妥协告终,何况王室的托利维塞家早就大权旁落,在下想不出针对国王的叛乱有何意义。”
“我也无法承认那是叛乱,被告知的事实往往并非真相。”
“您与史克威尔家曾有旧识?”伊欧深邃的目光在少年身上停留了半秒,立刻换上劝慰般不以为意的神情。
“不论真相如何,人们的感情却做不了假。在下不幸亲眼见过底比托人过激的反应,不只在首都,平时淳朴的农民也一样变得凶恶。市民焚烧官邸,酿酒人从躲藏的草棚中抓出魔术师和他们的儿女,‘砰’地敲碎头骨,就像平rì里踩着满盆的葡萄。”
尼克抓起酒杯,猛地灌下一大口想以此掩盖自己苍白的脸sè。伊欧用袖子遮住大半张脸,装作擦拭嘴角般,又开口道:“在下并非故意刺激您。但若想事先预jǐng,必须将话说得重些。”
尼克点点头,由诗人扶着重新将双臂移回桌上,他感到头晕难耐,似乎刚才喝下的并非麦酒,而是滤去了刺眼sè泽后的满口血腥。
“北方的诗人何以特地巡游至此,尤其在这个与魔术千丝万缕的地方。”
妮尼薇掷开酒盏,突然发话道。伊欧显然吃了一惊,赶忙撤回游离在女侍身上轻浮的目光望向她。
“奴家不过猜想,底比托的杀戮不当作孤例。”她悄悄掐起少年的小臂,确信地补充道:“身为魔术师一定知道,于汝家乡之外可还有此等暴行。”
“啊……是的。我听说早先梅勒斯特里斯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您是否有耳闻?”
“在下离家多rì,想不到竟发生了这种事。”伊欧遗憾地低头,“在下也有一些魔术师亲戚,不知他们现今可安好。世上野蛮的暴行从未停止,只有诗歌才是洗涤人们心灵的唯一良方。”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莎纸放在桌上,“不知道二位可否抽出点时间为在下的新作提些建议呢?”
尼克见盛情难却,只好随手拣起几页读起来。诗人的作品嚣藻有余,却难免流露出太过浮华的脂粉气,恰如本人给人的印象一般。越是翻阅,尼克越丧失了细读的耐心,诗中的情思与他此刻的心情实在大相近庭。他的脑海中不觉浮出母亲沾满血的面容,更忍不住描绘起诗人描述的画面,少年沉浸在可怖的回忆中出了神,就连伊欧在耳边再三搭话也没有听见。
“看来在下的作品还远未到达打动二位的程度。”伊欧有些失望地将诗稿收回进怀里叹道,“既然二位还有要事在身,在下也不便再作叨扰,就此告辞了。”
他将扔在桌上的帽子拿在手里,弯腰向妮尼薇施过一礼便迅速消失在酒客丛中。这时,在一旁等候已久的女侍才笑盈盈地走上前来,将一只包好的包裹放在桌上,掀起裙角瞄了一眼道:“多谢惠顾,六个加洛里。”
“什么!”
尼克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一路上妮尼薇让人咋舌的浪费行径也不过才用去了二十多个加洛里。而眼前的两杯酒加上一袋面包却要价六个银币,就算加上酒馆的服务费也还是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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