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再见时要紧紧抓住你（2/2）
司机疑惑的呼唤將她惊醒。
安织锦深吸一口气，用左手死死按住发抖的右手腕，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强忍著翻涌而上的噁心感，报出了一个地址。
“那地方可偏僻得很啊，听说几年前还出过很大的一场事故来著……”
司机似乎是个健谈的人，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然而此刻的安织锦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外界的声音了。
预想之中的糟糕情况如期而至，此刻的她只感觉自己的视野边缘开始泛起模糊的黑斑，耳道里充斥著血液奔流的轰鸣，指尖传来麻痹的刺痛感。
那些被刻意封存的记忆碎片再次变得鲜活——刺耳的剎车声、充满汽油的味道、扭曲变形的车厢——所有感官都被拉回那个她一直想逃避的时刻。
“小姑娘？“
司机说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他疑惑地瞥了眼后视镜，只见少女死死攥著衣襟的指节已经泛白，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嘴唇被咬得没了血色。
这让他被嚇了一跳。
“你的脸色好像很差，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
安织锦死死按住心口，另一只手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对抗不断涌现的闪回画面。
她感到自己的体温正被一点点抽离，刺骨的寒意从骨髓深处渗出。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淹没最后一丝理智。
周围的一切都在褪色，唯有那个噩梦般的场景越发清晰。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胃部绞痛得像是被利刃翻搅，浑身从上到下由內而外每一个角落都在抗拒著这个勾起痛苦回忆的地方。
“……姑娘？姑娘？”
司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还是送你去医院把。”
她听到了司机的问话。
这个提议立刻触动了她內心深处的逃避本能。
是的，自己可以在这里停下来。完全可以不用忍受这一切，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选择逃避。
夏北先生不会有事的，就算没有你他也能平安归来的，危险什么的说不定只是自己在胡思乱想而已。
他那么温柔，一定会理解你的。事后知道你为他做到了这一步也会心疼地安慰你的。
安织锦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就在这里停下吧，你已经很努力了
所以……
对不起。
少女在心里道歉。
她试著努力过了，可生理上无法抗拒的恐惧和痛苦让她实在无法承受，怎么也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
对不起……
她在心里不停地道著歉。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死死咬住颤抖的下唇，
用尽全身力气挤出那个心底的回答：
“……不要！”
司机明显怔住了：“可是……”
“求求你，拜託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少女带著明显的哭腔，每个字都在颤抖，“求求你了……”
在她的坚持下，司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启动了汽车。
车厢隨著行驶微微震颤，少女只感觉自己此刻难受得要死了，恨不得现在就拉开车门从上面跳下去。
但是……
安织锦脑海中浮现出少年的身影。
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毕竟，自己连死都不怕，不是吗？
恐惧和痛苦依旧没有丝毫减轻，但相比起这份生理上的折磨，內心深处的另一种恐惧更胜一筹，支撑著少女继续坚持下去。
她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痕，即使疼出眼泪了也没鬆开。
毕竟，已经说好了，自己会努力的。
所以，你也要遵守约定，一定不要离开我……
少女一边哭著，手背不住地擦去泪水，不断司机催促开得再快一些。
……最后是怎么到达目的地的，安织锦已经记不清了。
耳边司机的声音逐渐远去，她踉踉蹌蹌地推开车门，朝远处的山路跑去。
视野尽头，那把熟悉的雨伞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继续寻找，焦急地呼喊少年的名字。
终於，她看到了那个身影，用尽全力喊了出来：
“夏北先生！“
……
夏北隱约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他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幽暗的山谷，身旁不远处就是那条谷底的河流。
记忆渐渐清晰，他回想起自己是为了躲避落石不小心从上面摔落下来，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过於莽撞了，仗著【存档回溯】附带的死亡时自动回退上个存档的保护机制，就无视落石的危险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明明前不久才想著太危险了让少女远离这里的。
虽然不会真的死去，但此刻浑身湿透、多处擦伤的狼狈模样著实不好受。
夏北在心里嘆了口气，简单检查了一下，好在除了手机被摔坏了以外，自己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抬头望去，厚重的阴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只余下几缕薄云间透出的点点星光。从天色来看，至少已经过去一两个小时了。
这么久没有回去，连一条消息都没发，她应该担心坏了吧。
只是，眼下这状况显然不支持自己再摸黑独自返程了。
虽然有点可惜那些拍下的照片，但现在也只能选择回档了。
就在夏北这样心想，准备回到上一个存档时，却听见不远处再次传来呼喊他名字的声音。因为这次离得很近，他听得格外真切，是安织锦的声音。
原来刚才听到的声音不是幻觉吗？
夏北心头一颤，正想连忙转身寻向声源，脚下的碎石却突然崩塌。
失重感骤然袭来，他猝不及防地坠入身后的河流。
冰冷的河水瞬间吞没了他。
少女急切的呼唤再次传来，下一刻却很快被落水的声音淹没。一同破碎的，还有倒映在水中的星空。
在河水没过他头部的瞬间，他看到水面上的星光在湍流中破碎，化作万千细碎闪烁的银屑，隨著涟漪荡漾开来。
夏北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还可以有这种观赏星空的方式啊。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他觉得有些好笑。只可惜自己不会游泳，肺里的氧气正在快速耗尽，四肢也越来越沉重，这场奇特的体验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很在意少女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看起来也没有机会询问了。
夏北放弃了挣扎，看著依旧悬浮在眼前的回档界面，他向虚空伸出手，想要按下那个代表回溯的按键
然而，就在指尖即將触及的剎那——
水面的光影再次破碎
少女温软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