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低俗小说(2/2)
等他走了,再关上唄。
陈旺往前走著,把自己看到的所有舷窗全都打开了。
他站在这个巨大通铺宿舍里,回头望著自己的血肉同胞,当然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这些窗户的开启,他管得了一时,可自己走了,就一定会有人关上。
陈旺文青病犯了,突然想起了浙江周树人先生。
没什么好办法。
“若是船上有人来了,你们就说是我开的窗户!”
先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记住,你们中,如果有个別人想关上窗户,就是不想让你们所有人吹风!”
然后,再给他们扔上道德包袱,在面临海员刁难和百姓指责中,他们的权重会更倾向於自己身边的人们,这能有效约束想关窗的人,不敢关窗。
这不是个好办法。
但没办法。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长蓀!”
最后,移接木,把潜在的风险,全都扔给那个晕倒在甲板上的买办,卖国的事情乾的太多了,今日就让他光荣一下,但是,如果白人海员真的想要给他穿小鞋,那就让他全受著。
陈旺挥手告別。
走在了这如地鼠洞窟一样的四等船舱,在一个又一个巨大且密集的空间中移动,每个大空间內,都有几张十几张,甚至几十张上下铺,这些贫穷的人们,就挤在这里,前往遥远的目的地。
当然,他也被人盯上了。
陈旺面前,出现了两三个农夫打扮的人。
“我再解释一次。”
“我虽然穿著洋装。”
“但真的,不是汉奸。”
“咱们这次,不唱精忠报国了好不好?”
他们此刻的状態非常奇怪,手里拿著一个古怪的盒子,嘴里却不断重复著:“娘,孩儿一定要消灭他……”
是拳民。
但,他们更是被蛇精蛊惑的拳民。
“嗯?”
陈旺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阿伊莎分析地没有错,这艘船上,此刻確实已经潜伏了很多想要扶清灭洋的拳民,这些人的目的地,其实就是上海的租界,他们想要復刻天津那燃烧的夜晚,让肉片消灭所有洋人。
只不过,中途有人被那蛇精蛊惑。
就像是葫芦兄弟动画片里面,可怜的七娃被妖迷心窍,认贼作母,把那蛇蝎二妖当成爹娘,陈旺没想到,蛇精这个可怕的技能,竟然也復刻到了这世界上!
“为爹娘尽孝!”
陈旺这次的眼神,是真的冷了下来。
这三个人,手里的东西,当然是肉人丹。
在这艘船上,在这里吃下那玩意儿。
那诡异的血肉之雾,只会在这船內蒸腾,也就是说,那肉片雨杀不死陈旺,也会想办法带走在这四等船舱內挤著的无辜人们。
瞬移!
陈旺一下就夺走了两颗肉人丹。
但正要抢夺最后一颗的时候。
稍稍晚了一些。
对面这个人,已经打开了肉人丹的一丝缝隙。
盒里面的丹药,开启了。
陈旺直接踹了一脚,只见这盒丹药,就从舷窗开启的缝隙中飞了出去,掉在了大海里。
“你……”
“你你……”
陈旺此刻也想起了在港口的遭遇,阿伊莎也曾说过,这肉人丹只要开启后,如果没有及时服用,那么开启人,就会承受“血肉诅咒”……
刚才那名对蛇精蝎子精非常狂热的人,这会儿在巨大的恐慌中,似乎挣脱了那种被洗脑的控制,他看到陈旺把自己打开的丹药扔了以后,这会儿脸上全都是巨大的惊恐。
他跪在地上,对著陈旺说道:“杀了我,快!快!”
陈旺没言语,只是迅速把其他衝过来的两个人击晕,废掉了双手双脚,保证就算醒过来后,还处於洗脑的情况下,也无法对人造成危害。
他看著仅剩的那名,因为恐惧而挣脱蛇精洗脑的拳民。
“肉人丹是什么?谁给你们的!”
“那妖精,是通过什么方式控制你们的!”
陈旺很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晚了……”
“都太晚了……”
对面这个人,此刻忽然丧失了生的欲望,甚至也丧失了速死的志气,他脸色灰白,似乎等待著那个无解的诅咒生效。
“祂,来了。”
陈旺不知道何为血肉诅咒。
但他,现在知道了。
那是,来自血肉的反抗。
世人皆以灵魂控制身体,但倘若有一天,肉体有了意识,想要反攻受到压迫肉体的灵魂呢?
面前这个人,身上的每一根毛髮,每一寸肌肤,甚至每一个细胞,此刻都不再进行自己一直以来进行的工作,它们再也不再遵循过往的经验,它们不想在为整个躯体无休止地服务。
心臟,停止跳动。
肺部,停止呼吸。
双手双脚,停止让身体移动。
眼球,停止给大脑供给视觉讯號。
……
血肉诅咒。
就是让整个身体,进入战国混战时代,心臟是个独立的单位,左右心室心房也是有自己思想的单位,甚至每个肌肉群纤维,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思维。
身体內的红细胞白细胞巨噬细胞,也开始为了活下去,互相吞噬残杀,头髮想要杀死其他髮根的毛囊,眉骨想要按烂眼窝里的眼球,肋骨则想要刺杀肺叶和心臟,血管想要搅烂身体的淋巴系统……
所有器官,所有细胞,所有组织,所有骨头,都想让对方死掉!
陈旺不想记住面前这一切。
因为就算在末世里,这种诡异也令人噁心恐惧地想要忘记。
他不想去形容,面前这个受到血肉诅咒的人,身体表面產生的恐怖变化,他不想把那些画面诉诸於文字,因为实在惊悚地难以形容。
刚才这个人说的没错,赶紧杀了他。
陈旺出剑。
对方,瞬间成了尘埃。
没有一丝痛苦。
总算给面前这个已经变成血肉捲儿的人,一个轻鬆的终结。
陈旺看著自己手心里,看著这放置在盒子里,安静的肉人丹,心中真的充满了无尽的疑惑和惊惧。
製造这些可怕丹药的存在,究竟是谁?
蛇精能造出来吗?
这丹药给陈旺的恐惧和未知的感觉,犹在蛇精之上,如果说蛇精还是一般意义上可以理解的危害存在,那么这些丹药,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有太平间那只断手的相似意味。
从一颗药管中窥豹,才能发现,这丹药背后,那让人都升不起探究之心的巨大黑影。
“你们神仙,当年究竟看到了什么?”
这句话,从远方轻飘飘地传过来,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蛇精闻著四周那仍未淡去的血肉诅咒味道,出现在了这四等舱的走廊之中,她看著陈旺,心中虽然还有三分燃不尽的怒火,但想要立即出手把对方击杀的心思,却淡了一些。
她还是执拗地认为,陈旺是继承神仙传承的幸运人类,他一定知道自己被压在山中时,天上仙神究竟遭遇了些什么。
“你说什么?”
蛇精拎著玉如意,像一头厉鬼一样,接近陈旺。
“我说……”
瞬移!
陈旺消失不见!
蛇精看著四周,看著一点儿也没变的船舱景色,轻吐道:“什么时候在这里布置了这么多的剑气……”
周围的剑气陷阱,密密麻麻,多的,让蛇精头皮发麻。
陈旺好像从来这里的第一时间,就开始了这精心的谋划,每一道剑气看似独立,但似乎又勾连著其他,只要动一个,就有可能牵一髮而动全身。
这多重剑术在复合状態之中,想要完美破解不受伤害,比先前画廊中一个个独立的陷阱,难度大了不止数倍。
陈旺此刻,拿出了黄泉剑术的真东西。
“嘖……”
蛇精还是陷入了陈旺的陷阱之中,让她以为传奇技能如此好学习模仿,当陈旺勾起蛇精的好奇心以后,直接在这里出了一道复杂无数的剑阵问题。
就像是陈旺在木船上,大娃对他剑术进行夸讚的回应。
这可是,黄泉剑术。
当然厉害。
要不,你就拼著受伤的风险,承受剑气,身体也被切割,暴力离开。
要么,就好好在这儿,研究如何破局。
当看到陈旺的那一剎那。
蛇精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慌乱。
如果,陈旺刚才在这里的话。
那么,这会儿谁在攻击自己的丈夫?
她刚才想的,全都错了。
全错了。
“如意,如意……”
……
……
陈旺再次瞬移!
好累……
从某种程度上,蛇精和陈旺都是攻高血薄的脆皮,陈旺空有逃跑和迎敌的技能,却没有一个好身体和防御的招式,只要被对方蹭到,就是非死即伤的下场。
蛇精虽然是妖体,但她真的无比爱惜自己的身体,不敢承受一丁点的小伤。
正是因为如此现状,才给了陈旺机会,困住蛇精。
但想要杀她,真的是难上加难。
因为蛇精毕竟有著身体这个雄厚的家底,虽然现在不敢毁伤,但如果真要和陈旺耗起来拼命,陈旺,耗不起……
逃。
像敦刻尔克那次,胜利大逃亡,同时牵制住对方。
这就是胜利。
陈旺看了看表,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先前为了和蛇精周旋,想办法引诱她,已经了好几分钟。
那个枯木逢春。
此刻,只剩下四分二十八秒。
这会儿,趁著蛇精再次被困住,他要去完成一个自己有五成把握成功的事情。
听著船甲板上传来的动静,陈旺相信,只要葫芦娃按照自己的计划战斗,那么他一定能贏。
陈旺在这十几分钟內,已经瞬移了太多太多次,更是使用了很多招黄泉剑术,精力消耗地难以想像。
他就算去甲板上,恐怕也是葫芦娃的累赘。
他需要休息。
哪怕两分钟也行……
陈旺这次瞬移的地点,是在船尾部上层区域,某间没有窗户,密闭的酒吧之中。
不远处的舞台上,一群老白男围著一个舞台,看著体態轻盈的都市丽人,开始围著一根钢管,脱掉身上一件又一件的衣服。
酒吧里角落,竟然有个大画幅的银幕上,正在放映时下热门的美国电影《火车大劫案》,里面那伙歹徒正在抢劫火车,控制火车站。
黑白无声电影虽然在陈旺看来,异常无趣,但还是让银幕前的几对懒洋洋的男男女女,发出了一阵又一阵萎靡的笑声。
这里,是酒吧。
但某种程度上,更像是给癮君子等人设置的颓废者俱乐部。
在这个酒吧消费的人都不缺钱,无数见过上层美好光景的上流或者中產在这里密会游玩,尤其是这酒吧极佳的隔音,让此地成为了这些人的世外桃源。
他们在喝酒,他们也在使用,比酒精更可怕、更具有成癮性的东西。
陈旺不知道这艘船上,究竟有多少给有钱人提供服务的地方,但他很清楚,这艘船如果没有类似酒吧一样的豪华赌场、青楼等等直通人类灵魂的销金窟,是绝对不可能的。
就是不知道,那些地方在哪儿。
相比於那逼仄的四等舱,一等舱的豪客真像是在天堂一样,可以无休止地任由欲望疯狂驰骋,没有任何边界地放纵。
全都是,纸醉金迷。
陈旺走在这里。
旁边,有一名衣著清凉的白人女子,袒露著光滑的大腿,拎著凉鞋,赤脚走了过来,她脸上抹著铅粉化妆品,在光线阴暗的酒吧里面,竟然闪耀著一层萤光反光。
这名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前凸后翘的美女,此刻半是酒醉半是抽大烟陷入迷离的女子,盯著陈旺这一身超越时代的精致西装,渐渐看了眼。
有些富豪彰显財力靠的是身上的珠宝金银。
有些富豪靠的是谈吐气质。
但是,面前这个东亚男人,靠的是从未见过的裁缝修身手艺,和巧夺天工的缝纫技术,以及一眼就难以忘掉的布料质感。
这个醉醺醺的女子,自始至终都没记住陈旺的脸,但这身衣服,仿佛鐫刻到了她的脑子里。
这是个有钱人。
这一定是个有钱人。
马上,她就被其他姐妹带走,有姐妹对她说道,这是个黄种人,你疯了吗?
那名女孩已经醉倒了,无法回答。
但所有姑娘都一致认为,这个东亚男人一定很有钱。
为什么?
因为他有一件,足够好,耀眼地令人难忘的好衣服。
“朴俊旺……真的很厉害。”
陈旺还是忘不了,那一出狗血韩剧。
他走到了吧檯前。
然后,从兜里拿出了那些彰显身份的小物件,人性是相通的,不管是 20世纪还是 21世纪,有钱人想让別人知道自己有钱,採用的方法都是大同小异——只需要把自己兜里珍惜的东西,拿出来就行。
“一杯白兰地。”
陈旺並不清楚这个年代流行喝什么,就算是 82年的拉菲,也得在等个百八十年才有,但说一杯白兰地,总不会出错。
酒保也是个妙人,似乎知道以陈旺的衣著打扮,不可能欠钱,所以点点头,马上去製作酒品了。
在这橡木吧檯的旁边,有一名大腹便便的欧美老板,正在用神似表演手风琴的夸张肢体动作,搂著一名金髮碧眼的成熟美女。
他对身边的朋友说道:“你知道的,没有人比我更懂怀表。”
“没、有、人。”
他抽著雪茄,吞云吐雾,充满上位者的霸道和自信。
这名一头稀疏金髮的老板,足够有钱,金炼子金手鐲金戒指,充满了低俗暴发户的气质,他此刻似乎也喝多了,说话有些慢,但仍然准確:“你瞧,百达翡丽定製怀表。”
他那肥胖的手拎著怀表的小金炼子,看著那颗昂贵的怀表在做钟摆运动。
“表壳是 18k黄金猎表,有雕涡卷纹珐瑯表盖。大明火珐瑯罗马字盘,蓝钢宝璣指针,耗时 5年製作,通过 48齿程序轮驱动,有 24项复杂功能……”
“这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怀表。”
他篤定地说道。
“一点儿也没错。”
陈旺接过白兰地,在一旁轻轻附和。
这名美国老板似乎非常喜欢別人认同他的话,所以他屈尊扭了过来,看著陈旺那张黄种人的脸,又看了看他那一身自己看了都羡慕的西装,承认了,他可以坐在这里。
他轻轻点头,表示接受陈旺这个富裕华人的认可。
我因为你的財力,所以忽视你的种族,並且接受你对我言论的认可。
在这名欧美老板面前,这已经是偌大的尊重。
老板说道:“我亲爱的朋友,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打女人来著。”陈旺打了个马虎眼,然后,他著急回归正题。
“你那是世界上最好的怀表……”
陈旺做了一个动作,他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那块 zippo打火机,拿出了香菸。
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看似“无意”地,露出了自己手腕上,那块 21世纪,全球限量 20枚的,理察米勒 rm 56-02 sapphire手錶。
这块复杂的、水桶形状的手錶,在昏暗的酒吧內,反射出了十七种不同顏色的夜光。
那繁复到令人心惊的錶盘,此刻指针昂扬转动,正在强有力地进行稳定准確的计时,自信地似乎是要碾压这时代的一切钟錶。
然后,他说出了后半句话。
“但不是,世界上最好的手錶。”
面前这个大老板,嘴巴里的雪茄,掉了下来。
他的体態太胖了,很难捡起来。
陈旺微笑。
“笨叔,既然你不认这块现代手錶,”他想道,“那我在这乔治號上,换点儿古董回去,你总能给我船券了吧?那块银元就值五张,如果是 21世纪价值连城的百达翡丽老怀表,又该怎么估价呢?”
他没有让面前这名动作夸张的欧美老板难堪。
反而轻车熟路地,按照快递小哥们散烟的方式,轻轻敲打了一下画著星河图案的烟盒,然后马上拽出了一根香菸,递给了面前这名胖老板。
这个老板此刻酒已经醒了大半,觉得这个年轻人真的財力非凡。
尤其是这根香菸,更是闻所未闻。
这过滤嘴的设计,还有那烟盒里露出来的一些锡纸,更是令这世界的菸草公司自惭形秽。
他学著陈旺的动作,把烟放在了嘴巴里。
陈旺打开火机,给胖老板点上。
“有没有兴趣,谈一笔生意?”
陈旺把腕錶摘下来,放在酒吧的桌台上。
欧美老板抽著烟,觉得一股辛辣的味道直衝脑门,这烟的装帧设计,尤其是那有著星空图案的镭射雷射膜,都在告诉他,这是一款市面上,根本找不到的好烟。
但就是这烤菸所用的菸草用料,確实次了一些。
不使劲嘬,他不著啊。
“这是什么牌子的香菸?”
胖老板问道。
陈旺心中有了一丝苦涩,他发誓,这包烟,绝对是自己脑子里想要整活的思想,在参与那场狗血韩剧时,產生的恶趣味的想法
没想到在此刻,竟然变成了荒诞的现实,拥有了能令人咂摸的多重意味。
“宇宙。”
“宇宙牌香菸。”
胖老板此刻似乎迷恋上了这过滤嘴的设计,感觉到超越时代的菸草发展方向,所以他又问道:“我怎么没听过?有gg词吗?”
“宇宙宇宙,香菸新秀。”
“好了,”陈旺觉得自己真快成了相声艺人,他拿著自己那块表,说到“我想把这表卖给別人,您认识懂表的专家吗?”
“你知道吗?”
“你今天穿著西装,这对我很尊重,我真的非常、非常高兴。”
“但我刚才说过了!”
“没、有、人比我更懂手錶!”
他的手势,又像是弹奏手风琴一样。
“ nobody!”
陈旺再次微笑。
看来今晚这换表计划,开展地极其顺利。
旁边的酒保。
当他给陈旺倒完白兰地以后,就去了旁边的地方,开始暗中观察陈旺。
他一直在等待机会。
此刻,看到陈旺如此兴奋的表情。
他从自己吧檯下的暗格中,摸出了一把洋枪。
这个洋人酒保,此刻无声地轻启嘴唇,说道——
“娘,儿子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