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眠之夜（五）（2/2）
“你们这些精神病院来的人……”
“说的好好地……”
“救我……”
“为什么……”
“每次都是我救你们……”
“难道我是大夫吗！”
“我又不是林幽那个混球……”
陈旺捂著肚子。
此刻，又进入了那种极端的情绪之中。
那个写在了面板上，名为【混乱余烬】的荒诞技能，再次激发。
他很痛。
很痛。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叫凤霞的女人，在医院的產室中正在经歷的艰难的生產，门口一个叫福贵的男人祈求老天保佑，孩子一定要生下来，女儿凤霞也一定要平安。
陈旺这间屋子，此刻在他的诡异力量影响下，已经变成了一栋抹著白灰的手术室，水磨石的绿色地面冰冷坚硬，天板没有任何吊顶，墙面陈旺齐胸的位置，下半部分则涂抹著一层绿色油漆。
陈旺在白色被单的手术床上，痛苦翻滚。
墙面上，似乎写著几个红色毛笔手写的大字。
痛苦中的陈旺，藉助著这手术室上的灯光定睛一看，上面写著的不是什么“救死扶伤”、“预防为主”等標语，而是他的笔跡——
“傻逼！你吃了肉片！”
陈旺疼的难受，但此刻还是还嘴：“你才是傻逼。”
门口，阿伊莎此刻涕泪横流，觉得自己成了那个年轻时候不学无术，败光家產和土地的福贵，祈求老天爷可怜可怜他。
陈旺很疼。
他很想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陈旺觉得自己额头很烫。
然后，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名叫拉斯科尼科夫的沙皇俄国穷大学生，屋子內的景色也都变成了 19世纪一栋沙俄彼得堡贫民区，一处简陋的五层楼斗室中。
陈旺发现自己的肚子不疼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被人类社会拋弃的巨大的孤独感。
他杀了人。
门口，阿伊莎死了。
阿伊莎被陈旺的精神世界所影响，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名具有斯拉夫长相的刻薄老妇人，因为给陈旺放高利贷，结果最后被这名穷困潦倒的大学生给杀死。
阿伊莎真的死了。
她的尸体倒在门外走廊上，不具备任何存活的跡象。
她被陈旺杀死了。
陈旺在惊惧中，无助地想要求援。
他看到了地面上的，一张用俄文西里尔字母所写的欠条，陈旺哆哆嗦嗦地把欠条拿起来，结果看到那些西里尔字母不断变幻形態，组成了一段汉字——
“傻逼！我就是你！你骂我就是在骂你！赶紧用你发疯的脑袋，快他妈的想想办法！肚子里的肉片全造反了！”
陈旺想不出来。
他很痛。
本来肚子痛，现在还加上了头痛。
陈旺甚至不知道，是谁写出来了这张纸条。
下一秒。
他去了距离这个时间线不远的北平城。
在那个北洋军阀统治的时代中，他缩在自己的小家里，痛苦不堪。
他叫骆驼祥子。
拉了半辈子的黄包车，结果兜兜转转半生，仍然没有买到一辆属於自己的车，自己的车先是在兵荒马乱中，被逃兵抢走，后来准备买车，自己的钱又被侦探榨乾。
此刻的骆驼祥子，也就是此刻的陈旺，已经在那本书的末尾。
他从一个农村出身的勤劳善良的孩子，变成了被生活欺负，开始吃喝嫖赌到处骗钱的城市垃圾。
他倒在自己烂臭的家中。
门口。
阿伊莎变成的那具俄国老妇人的尸体，此刻已经一分为二，成为了並排放置的两具尸体，第一具是骆驼祥子那个因为难產死亡的妻子，虎妞。
她瞪著大眼。
作为车行老板的女儿，她在快四十岁的时候，爱上了骆驼祥子，这个小她十五岁的农村少年，她，不后悔。
另一具尸体，是祥子的爱人小福子。
她在十九岁时，被父亲以二百块钱的价格，卖给了一名军官，始乱终弃后又扔到了娘家，为了生计最终墮入风尘，虎妞难產去世后，小福子爱上了一个人。
她对祥子示爱。
已经墮落的祥子，没有回应。
陈旺，没有回应。
小福子，最终自縊身亡。
陈旺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看著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用手写出来的血字，终於认出了一些字。
“你卡夫卡啊？”
“这是《变形记》吗？”
“別他妈的在这儿上语文课了！上学的时候你怎么不好好看书？在这儿假装什么 jb文艺青年？你搁这儿放电影呢？赶紧把肚子里的肉片给去掉！我们快死了！”
“快死了！”
“快点醒醒！”
“……想想办法！”
陈旺的眼神空洞迷茫，歷史上那些文学大家所描绘的痛苦……根本解决不了陈旺所面对的现实问题。
还是那句话，他疯了，但他……不那么蠢。
这间客房周围的景色再次变换。
终於，变回了那个木船的船艉楼客房。
回到了最初始的形態。
门口。
阿伊莎。
活了回来。
刚刚她变成了男人、变成了尸体，但终於，陈旺那诡异的力量，还是在结束的那一剎那，把阿伊莎恢復了自己本身。
刚才那一瞬，已经冰凉的尸体刚才不断重组，那些细胞和组织，仿佛在神祇的神力下，重新焕发生机，甚至扭曲改变了基因表达和构成。
老舍笔下的虎妞和小福子这两名女性的尸体，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阿伊莎。
阿伊莎此刻大口呼吸。
先前陈旺那疯狂的世界，她都品尝到了，她甚至知道了，一具尸体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什么感觉都没有。
是一片令人心悸的虚无。
是生死之间，无法言喻的大恐怖。
所幸，陈旺对她並没有敌意。
所以，阿伊莎还好好地活著。
甚至在刚才的肢体变换过程中，脑海里，末世阿伊莎和本世界的占星师阿伊莎两个灵魂，再次涇渭分明了起来。
阿伊莎想站起来。
但是，她已经脱力了，別说站了，维持著靠在墙边的体力，都已经很勉强了。
……
陈旺捂著肚子。
还很痛。
很痛。
上船时，他吃掉的那些肉片，此刻终於迸发了里面所蕴含的邪神力量。
剧烈的痛苦！
但是，陈旺在笑。
他在笑。
在那个诡异人物留下来的字跡上，此刻陈旺，已经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肚子疼。
是因为肉片引起来的。
“肉片不害怕陈旺。”
陈旺此刻已经非常疯癲了，他开始用第三人称称呼自己，一般成年人只要说出类似的话，都会让人觉得异常惊悚。
“但是，陈旺知道，它也有害怕的东西。”
陈旺坐在满是汗水的潮湿被褥中。
手指，摘下了那张还有耐久的“皇天道低级护佑符”。
他把这张符纸抚平，紧接著三五下，把它叠成了纸飞机。
哈气。
飞机起飞。
在空中打了个迴旋。
目標，
嘴巴。
陈旺把符纸生生地吃了下去！
吃下符纸。
肚子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他没有閒著。
他还有很多办法。
陈旺还记得，这艘船似乎可以免疫肉片的侵袭，还在港口的时候，这艘船犹如救世方舟，片肉不沾身，那些肉似乎在惧怕这艘木船。
“咔！”
陈旺撅折了木床的床头。
他，看著手里的一大块长木头。
指不定又想起了什么。
露出了大牙。
吃！
啃！
牙齿咬在了木头上。
猛地把这木头咬折。
“这船上的甘蔗……真他妈硬。”
陈旺嘴里全都是木茬和血水。
无比生猛。
肚子，真的没那么痛了。
陈旺把那一整根床头木，全吃了下去！
他能感应到。
肉片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一个充满活力的陈旺，再次诞生！
陈旺吃完了木头。
似乎是惯性动作。
让他啃了两口……指甲。
——
【叮！】
[尊敬的系统拥有者陈旺，您已经使用【邪神污染的深海螯足】粉末！]
[您服用了治疗道具！]
[该治疗物品，在该剂量下，彻底治癒您疯狂状態的机率为 0.0000000049%]
[系统判定中……判定失败！您的疯狂並未治癒！]
[您的负面状態【幽谷迴荡的疯狂（红色异常状態）】；【说梦痴人（红色异常状態）】；【灵魂燃烧（红色异常状態）】继续存在！]
——
陈旺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人呆滯在了床上。
这系统提示，响彻在了陈旺的耳边。
但是，系统並没有结束自己使命。
它似乎还在进行一个……格外艰难的判定。
不知道过了多久。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一个新的画面，出现在陈旺的脑海中。
——
【叮！】
[您已经使用了【邪神污染的深海螯足】粉末！]
[因为未彻底治癒疯狂状態，该物品会给您提供一项次要效果。]
……
[您获得了半小时的【枯木逢春】状態！]
[剩余时间：【 29:59】；]
——
【枯木逢春（正向增益状態）】
[状態介绍]：该状態持续时间內，可以使拥有者，保持清醒。
——
陈旺的眼睛，逐渐变得明亮。
炯炯有神的瞳孔，此刻开始频繁地转动，此刻似乎充满了狡黠和智慧。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会儿，这对眼睛，似乎正在迸射出那根本遮掩不住的无尽灵光。
我。
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