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眠之夜(五)(1/2)
吉普赛女人有些话嘮,也可能是太久不说英语了,此刻见到鹤薇顿感亲切,她说道:“你真的不考虑要照片了吗,我可以打折。”
她继续说:“刚才曝光好像有点大了……把那名先生也照进去了……”
鹤薇听到这里。
心神一动。
她快速地用英语说道:“亲爱的照相师小姐,据我所知,这艘船上有专门的照相馆,里面都是真正的盎格鲁撒克逊人在提供服务。”
吉普赛女人有些慌了:“是的是的,他们和我,都是非常好的朋友。”
“哦?”
鹤薇咄咄逼人,拿出了自己那张二等舱船票:“据我所知,汤姆船长有时候,会去那全都是洛可可雕刻的圆顶大厅里,我这张票,也能去……”
“你说,如果我和他在水晶吊灯下,討论一个在夜晚甲板上给人照相的女孩……”
“你说,这名吉普赛女孩,到底有没有缴纳船上经营的手续费呢……”
“我认为,没有任何与船长討论的必要!”吉普赛女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块银元,一张照片。”
鹤薇拿出了一块大清银元,放在了对方的手心里。
吉普赛女人慾哭无泪:“你们这些中国人討价还价的方式,让我想起了一些可恶的商人,这块银子重量顶多只有七钱!”
鹤薇:“去哪里拿照片?”
吉普赛女人无语:“曝光是需要时间的!明天去三等舱那里,来找我,我叫奥莉娜。”
“三等舱?”鹤薇有些疑惑。
吉普赛女人奥莉娜:“给洋人住的三等舱,你问船员就知道,如果你想狎妓的话,我认识一些滋味不错的白人姐妹,她们喜欢会说外语的华人。”
鹤薇有些生气。
难道,自己女扮男装就这么成功吗?
吉普赛女人奥莉娜再三请求,希望鹤薇不要对船长说自己挣外快的事情,这架照相机了她全部的积蓄,一旦被没收,她就只能跳海了。
鹤薇点头。
“刚才曝光高了一些,恐怕您的照片中,会有另外一名先生的身影了。”奥莉娜也在为自己的拙劣照相技术致歉。
鹤薇不想和这名爱嘮叨的洋女人说话了,她想儘快去找那肉人丹。
至於为什么要照片,这是因为,鹤薇確实想看看,奥莉娜究竟拍到了什么。
毕竟,刚才那阵隱隱约约的声音,实在诡异。
在奥莉娜致歉的时候,已经捆好银链,拿著箱子的长蓀正好路过。
他认真地看了一眼奥莉娜。
什么也没说。
还有时间,他想先请自己的朋友文彦吃点洋餐,然后再去谈谈生意。
那桩生意……非常重要。
长蓀头一次感到了,迷惑。
他想请文彦那智慧的头脑,帮自己参谋一下。
如果还有时间的话,他真的也很想体验一下,乔治號上的土耳其浴室,在船內的棕櫚园中,读会书。
长蓀看了一眼往乔治號封闭式走廊上前行的鹤薇,转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女人为什么要这么穿?”
长蓀想不明白。
鹤薇在那宽敞的玻璃走廊中前进。
对於肉人丹,她还真的毫无头绪。
而且,这艘船真的是充满了让她迷惑不解的事情。
最迷惑的,是在下层甲板,靠近水线附近的、紧挨著引擎轮机的舱房。
这里是这艘船最低等的四等舱,这里面都是大通铺和吊床,空气极其污浊,粘腻骯脏。
上船以后,鹤薇先去了这里寻找陈旺。
……
在这个没什么自然光、几十人共用一个卫浴厕所的地方,確实都是贫穷的华人。
鹤薇穿过这里,没找到陈旺的踪跡。
但是她看到了一些人。
如果说,一些去国外打工的华人劳工,还算是底层中有眼界有勇气的“先进者”,那么鹤薇在这里看到的,就是中华大地上最朴实的一群人。
那是一群双手都是老茧的糙汉子。
身上那沾满泥土的气息,都快在自己的脸上,写上“我是庄稼汉”这几个大字了。
这个世界的鹤薇读过书,非常尊敬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
而且,因为她祖父就是一名有著大量土地的地主,所以她也很清楚,地主是如何用租子、荒年的驴打滚利贷,玩死那些靠著庄稼生活的农民。
如何抢走农民的女儿?
不用当强盗。
只需要在灾年,借给他们家一袋粮就够了。
这袋粮,会在他们家整根发芽,仿佛能够奔跑一样,成长为一笔把土地田產都变卖的巨大债务。
有人,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生意。
“好个屁。”鹤薇想道。
末日里也不缺聪明人,乾净的食物和水,都是那些高利贷商人手里的玩具,杀人的玩具。
鹤薇,真的不知道,那些诡异可怕之物,和那些放高利贷商人,哪个更加可恨。
不知道,哪个更该先杀。
所以,和她共享记忆的、此刻掌控身体的末世鹤薇,也对这些土里刨食的农民抱有同情。
同情归同情……这些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鹤薇最知道,让这些人离开土地有多难了。
这大清国虽然蒸蒸日下,但今年並不是灾年,正值九月,正是要收麦的时候,这些正当年的农夫,突然之间,一股脑地跑到这艘船上干嘛?
鹤薇当时没有做声。
不过已经很震惊了。
因为,这些贫穷的,只能购买四等舱的农夫们,很明显还互相认识!
这很诡异。
那些洋人水手和船长看不出来,但鹤薇能看出来。
就算是巧合,那这些农夫,难道都没有家室吗?他们的儿女妻子呢?总不能因为饥荒贫穷,全都卖儿鬻女、典妻抵债了吧?
很奇怪。
太奇怪了。
鹤薇刚下四等舱,路过他们所在的大通铺、大宿舍的时候,就见到有一两个人,非常警惕地收起了手里的纸张,那些纸张看起来像是某种符纸。
奇怪。
有些人没有注意到鹤薇,他们之间似乎起了內訌,简单听过去,似乎是在谈论某个叫“小公爷”的人,一派人支持小公爷,另一派则非常反对,看著非要打一场不可。
他们这个看似团结的团体,此刻,似乎因为这个叫“小公爷”的神秘人,產生了巨大的分歧,憎恨小公爷的人恨不得生啖其肉,狂热支持小公爷的人,恨不得为他去死。
小公爷又是谁?
鹤薇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奇怪。
她在四等舱里,还见到了一个满头大汗的官员,这名官员穿著官服顶戴,在这最骯脏的船舱里,都把这袍服浸湿了。
“他不热吗?”
鹤薇看到,这名官员正在和洋人水手们爭论,他不仅穿著官服,甚至还拿出了自己腰牌、印结和题奏本章,这都是能证明他官员身份的文件。
这名官员在和这些洋人水手据理力爭,表示既然华夏老百姓购买了船票,你们就必须给每个客人,提供充足的水和食物。
“你们的四等舱船票的价格已经不便宜,那些钱足够让我们每顿都能吃上饱饭!我马文彦,是这清朝区区一名芝麻官,今日就是要为民请命,你们这些洋人,不能再欺辱我大清!”
这名官员,叫文彦。
文彦在和洋人爭论,身后传来几声稀稀拉拉的叫好声。
但真正站出来支持的人,却没几个。
在晚清百姓眼中,民不与官斗是铁律,青天大老爷终究是少数,遇到是幸运,没有则是常態。
今日,这些百姓似是见到了一名好官。
可他们,还是不愿意支持文彦的行动,哪怕文彦只是想给他们要更多的淡水和食物。
为什么?
因为和这名县太爷叫板的,可是洋人。
他们,不敢惹洋人。
鸦片战爭,都知道输了。
可那大清皇室,却还在说自己贏。
“看见了吗,这真是个官。”一名贫穷船客说道。
“是啊,但是你看,我大清朝的官儿,把所有文牒都拿出来了,就差拿出官印了,但在这气势上,还是比不过那些洋人。”
另一名船客事不关己、高高掛起,在通铺上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不过,有人听到了“文彦”这个名字以后,嘟噥了一句,这个县丞的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过了一会儿,好几个事不关己,高高掛起的老百姓,突然之间惊醒坐起:“是辽东那个文彦吗?”
文彦回头,看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心情悲凉。
不知何日,中华民族才能挺起胸膛,哪会是现在这样,惧怕几个外国乡野间长大的莽夫水手。
鹤薇路过。
她听到了文彦自表身份。
也意识到了,这正是那支线任务中,需要护送的人员。
鹤薇看著文彦如此刚正不阿的样子,也明白了,为何系统需要人保护他,如果他真的一直这样对抗洋人,洋人可能忌惮他这一身皮,不会对他动手。
但要真把这些洋人惹急了,洋人可不管你是不是这个东亚病夫国家的官员。
在海上,想让一个华人消失,可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对不起,”鹤薇在这个世界的灵魂,尊重文彦的行为,但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我真的帮不了你。”
……
鹤薇回想在这船上的遭遇。
这船上,很明显有著各种各样丰富多彩、但可能也很危险的元素。
如果陈旺和其他同行者,都在这艘船上。
那么,在七天的任务时间中,一定是充满了各种危险故事,也能找到很多在这艘船上的道具。
可是,陈旺不在。
鹤薇空望著这艘等待挖掘秘密的大船,只能选择儘快找到丹药,迅速死亡。
有些遗憾。
鹤薇此刻还在乔治號的玻璃封闭长廊。
在这个狭长的长廊中,鹤薇突然看到,有一名拿著包裹的华人老汉,在廊道中匆匆奔跑。
他拿著包裹,里面葫芦碰撞的声音,不断在这走廊中响彻。
老汉的呼吸声非常急促、似乎在逃命,在逃亡。
鹤薇看著这名老汉路过。
她在陷入幻境前。
在进入陈旺病房时。
一直都在病院的一號控制室。
她当时穿著护士服,在给陈旺配药。
配药时,正好也看了两集研究人员,给陈旺播放的……葫芦兄弟。
她,认识这个老人。
是《葫芦兄弟》里,葫芦娃的爷爷。
那些特徵太明显了,太像了。
鹤薇听著爷爷包裹里的响动,眼睛突然睁大。
“那包裹里的东西……难道是?”
“难道是!?”
“还没诞生的葫芦娃??!!!”
……
……
鹤薇眼神极度震惊。
但是,她反应有点慢了,此刻这葫芦娃的爷爷,明显是在逃亡,他到底在躲避谁呢?
“夫人!你说的那个地方,到底在哪儿!”
一个犹如铁塔般的壮汉,从远处走来。
“把你的脸贴好,这次可不能破了……”旁边,一名窈窕魅惑的蛇蝎美人,陪伴在这名壮汉旁边,认真说道。
“呔!我们是妖,怕这些人作甚?如果不是有要事,我一晚上全把他们吃了!”那名铁塔般的壮汉气愤说道。
“別急……”
“夫君,別急,这艘船,可没那么简单。这里不是我们那葫芦山,千万不要张扬……”
蛇精的手指,细心地给丈夫蝎子精,糊上了脸庞。
此刻,蝎子精的纸脸,更像是人了。
只是“更像”。
但看起来,却莫名有种恐惧感。
这种像人但不是人的惊悚,正好触碰到了人类心中的恐怖谷效应。
此物,像是偽人。
可怖至极。
……
……
木船上。
陈旺很痛苦。
痛的,像是在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手术时一样痛。
他在自己的房间木床上,疼的翻来覆去。
他额头的汗水已经浸湿了大半的被,肚子里的那个可怕的东西,似乎正贴著胃袋的內壁疯狂生长,里面似乎有一头幼年的异形怪物寻找破膛而出的方法。
“总不能是怀孕了吧?”
陈旺摸著头,觉得摸不著头脑。
他也想不出笨叔给自己下毒的理由,毕竟穿越之前,自己经常照顾他的摊子,关係处的不错。
陈旺捂著肚子,真的不想生出什么玩意儿来。
门口,阿伊莎浑身汗涔涔的,在全力控制自己的脑海,不让两个精神互相掺和,最终导致无法分离,所以,她没有听到陈旺的痛苦。
屋內。
陈旺虽然肚子痛的痛不欲生,但他还是感觉到了阿伊莎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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