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离港之夜与红袖行动（1/2）

海岸上，已经是一片肉的世界。

不知有多少饥饉拮据之人，误食了这天上降下来的肉雨，也不知道多少人，被这种仿佛活物的肉片寄生，直接生长在了肢体之上。

这不是老天爷可怜眾生，布施的一场甘霖，而是一次彻头彻尾的人为之事。

是福还是祸。

是非曲直，难以论说。

海洋上，郑伯看著肉片雨渐渐退去，而码头上，再没有其他乘客。

那名被称作“郑伯”的船上老者，又等了一会儿，就下令指挥著船只离开，驶向海洋。

他手臂轻挥。

就像当年那样。

船只上巨大的黑帆升起来。

竹篾编制的硬质扇叶隨风摆动。

铁製绞盘自动咬合，把那沉重的铁锚从海中拔了出来。

船艉楼阁的舵房中，那巨大的舵柄横木也自己转了起来。

船上竟无一名水手，但这艘船上的人力櫓却自己动了起来，仿佛有几十人在协同操作，喊著號子，帮助这艘大船在进出港口时提供初始的动力。

虽然比不上乔治號那种使用蒸汽机的铁皮船，但这艘船仍然迅速掉头。

那郑伯似乎想要彰显自己这艘船並未老，不想输给那洋人造的铁船，所以，枯槁的手扶在了瞭望台的木头栏杆上。

“前进！”

他取出了放在腰间鯊鱼皮袋的罗盘，盘面上的磁针微微摇晃，隱约给出了一个模糊的方位。

“大厦將倾，独木难支啊……”

老者回头。

回望故土。

大船。那巨大的平衡舵慢慢破开了水面，在黑色的海洋里留下了一道浅色的雪白痕跡，默默地行驶在万顷汪洋之中。

……

……

陈旺，此刻也不再盯著甲板上的葫芦娃。

船上所有人。

都在静静地等待船只离港。

在这个残酷血腥的黑夜里面，来自精神病院的，来自诡异末世的，来自租界、来自遥远母国的，甚至是来自神话传说之地的，此刻全都怔怔地，望著燃烧的、远去的港口。

不管他们未来如何，不管他们在想什么，是彼此信任还是仇恨，此刻，这些人全有同一种身份——都是有幸逃难的人们。

是幸运儿。

他们能够短暂地、理解彼此的情绪。

夜深了。

大木船刚刚驶离港口，寒冷的风就吹遍了这艘船表面的每一处。

寒冷彻骨。

名叫郑伯的老者，確定航线后，就从瞭望台下来，再次回到了甲板上。

眼神有些落寞。

他看著这次稀稀拉拉的乘客们，说道：“这艘船会运送各位到达目的地，不需支付船费，我会给大家提供有被褥和水的房间……”

“但是各位，必须每天一些时间，帮我做一些修缮船只的事宜。做完这些事，就能换取一些船券，船券能在厨舱里，换一些饭食、小玩意儿。”

“当然，你们也可以一些钱幣、金银购买……”

“本船伙食以及一应货物，均由外来的番邦商贩货郎承包，价格……就连老叟也觉极为昂贵，请大家量力而行。”

“极为昂贵。”

老者重复了一次，仍然觉得厨舱的价格……贵的不可思议。

“眾人想要吃到饭食，必须非常努力……”

“甲板寒冷，请诸位先行休息吧。”

话说完，每个人手里，此刻都突然出现了一张小木牌，上面写著甲乙丙丁一二三四不同组合的数字。

就像是有船工，塞到他们手里一样。

“今晚没有工作提供，每日工作，会在甲板的告示栏上写出来。但倘若今夜大家肚中饥饉，想要去厨舱找些吃食，诸位可能就得费一些財物了。”

郑伯经歷了今晚之事，对国家未来似乎內心忧虑，看著有些提不起神来，困意涌现，想去睡觉。

“诸位晚安，老夫就说到这儿吧。”

……

……

“老先生！请问，我並未说明我要去的地点，您是如何知道我要去哪里的？”山本昭追问道。

“罗盘上已经显现，你要去的地方，不就是东瀛嘛。”郑伯淡淡说道。

“非也。”

山本昭说道，“我只是想儘快到达，有我日本国政府或者领事馆的地方，据我所知，辽东半岛的旅顺等地就有我的同胞，距离很近。”

“那不是你们的国土。”郑伯说道。

“那，请您送我到朝鲜国任意一处港口。”山本昭退而求其次，鞠躬说道，“我愿意……”

“老夫不去侵略者侵占的地方。”

山本昭闭嘴，沉默不言。

收起了手里的一摞银票。

……

……

葫芦娃身上那些血水，似乎都是別人的。

但这名精力无比旺盛，真正意义上有著神人之姿的小孩子，也出现了难以抵挡的乏累，他看了看甲板上的眾人，没有言语，直接去睡觉了。

……

山本昭自从刚才听了郑伯的话以后，就沉默不言。

他捏著木牌，自顾自地去了艉楼。

……

埃莉诺和那条金毛犬。

还在围著昏迷的查尔斯爵士哭泣。

在甲板的冷风中，他们就算活过今晚，明早也一定会染上风寒。

很可怜。

陈旺刚想去，帮一下子。

但那名穿著长衫的文彦，对著远去的郑伯遥遥一拜后，就走到了埃莉诺和金毛犬所在的地方。

陈旺站住了。

他確实是怕。

他疯，但真的不傻。

怎么可能有两个文彦呢？

金毛犬的鼻子轻嗅。

它闻到了一股气味。

这只犬在今晚，终於遇到了自己最难以理解的事情。

它那双正牌狗眼告诉它。

面前这个人。

是个人。

但鼻子告诉它，不是。

文彦摸了摸埃莉诺的头。

然后，他毫不费力地把查尔斯爵士给背了起来。

文彦看起来並不太懂英文，所以，他只是拿著那个写著房门號的木牌，在非常激动、脸妆全，碧绿瞳孔都有些散瞳的埃莉诺面前，晃了晃那个牌子。

“佛楼，蜜。”（ follow me，跟著我。）

文彦想了半天，笨拙地说了一个英文词儿。

埃莉诺看著面前这个华人，她脸上仍然有泪水，但此刻却感受到了来自其他人的关怀。

虽然，那执拗的偏见仍然不肯对文彦表达感谢，但埃莉诺的內心，有些东西崩塌了。

她和金毛犬都跟了过去。

去了船尾的那几层艉楼之中。

“这位先生，你是真的有股味啊……”埃莉诺的鼻子，闻著面前这个人身上古怪的味道，哭著想道。

……

那背著大包袱的小公爷，虽然一直在躲藏，警惕感拉满，觉得这些船客中，有一半都不像人，这船诡异至极。

但他也听到了那名老者的话。

小公爷手里，此刻捏著一块老者赠予的木牌。

“咕咕咕……咕……”

五臟庙造反了。

已经一天都没有进食了，腹中非常飢饿，所以这个瘦弱的孩子，没有去船尾那几层艉楼的房间內，反而从船另一侧通往船舱的楼梯，悄声走了下去，想去找找厨舱在哪里。

……

甲板上，只剩下了陈旺，程东以及阿伊莎。

“去休息吧？”程东问道。

陈旺：“我在思考。”

“你们先走。”

程东和阿伊莎当然不走。

还有七天。

熬过七天，就结束了。

……

现在，陈旺已经有点儿不敢追星了。

因为从刚才开始，自己找葫芦娃要签名的时候，就被这十一二岁的孩子，狠狠瞪了一眼，似乎对陈旺的印象极其不佳。

陈旺也不想被葫芦娃认为是私生饭，所以只能作罢。

不过他也没有脱粉的打算。

在陈旺看来，葫芦娃不上船才是奇怪的事情，毕竟他爷爷又一次被蛇精和蝎子精带走了。

这艘船不管行驶多久，一定会拉著葫芦娃去找他的爷爷。

阿伊莎也是这么想的。

她此刻突然对前途有些悲观，也有点乐观。

乐观的是，这个小孩可能真的是那个力大无穷的葫芦娃。

是正义阵营的，强大的好人。

如果刚才上来的这个孩子，真的是葫芦娃，那么按照原版动画片里的剧情，葫芦娃的使命，就是去救爷爷。

既然去救爷爷，那么，他一定会去那艘乔治號邮轮。

或早或晚。

这就是葫芦娃的目的。

这，也是阿伊莎悲观的地方。

刚才阿伊莎也和程东短暂交流，她已经知道了，那艘叫乔治號的英国蒸汽邮轮上，已经登上了两个强大的妖怪。

听起来就是原作中的大反派，蛇精和蝎子精。

陈旺这些人，一定会和那些可怕的怪物相遇。

阿伊莎很忧虑，因为一个葫芦娃，是打不过那两个反派的。

疯掉的陈旺，精神状態不稳定，不能指望他隨时爆种，消灭敌人。

能够作战的人员，实在是太少了……

阿伊莎和程东这两个人，看似很强。

但面对那些传说中的妖怪。

他们没有太多信心……

……

陈旺看著那名去了艉楼的葫芦娃，內心焦急、激动。

在他的童年，葫芦娃一直都是个悲剧英雄，甚至“葫芦娃救爷爷”都成了一个带著贬义的词汇。

但陈旺一直都懂他们。

很懂。

这些拥有超能力的小孩儿一出生，就得救爷爷，见识不足，脾气也是少年心性，莽著就 a上去了，结果当然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地失败。

原版剧集中，爷爷被妖怪抓走了。

但那些葫芦娃，不是同一时间出生的。

先掉下来一个葫芦，咣当一声，大娃出世了。

他知道爷爷被妖怪抓了。

知道自己那些神通广大的弟弟们，还没出生。

但在孩子的眼中，弟弟还没出生，单独一个葫芦娃还能做什么呢？

等著吗？

当然不行。

再不赶紧去的话，爷爷可就要被妖怪吃掉了。

动画片里，葫芦娃前期只能一个又一个地送。

陈旺一想到这里，就激动地颤抖。

忍不住想要笑。

他能帮自己的偶像了。

这次，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