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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南洋遗民王安石(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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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夕这一夜睡得可不怎么踏实,桌上锦盒里的那封书信似散发着无穷的魔力,让他心中时刻如猫抓般难受。翻来覆去中好像有个声音不断地在耳边呢喃:“打开它……打开它……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撕开来看个究竟,但想起金爷爷言语举止大异平常,而且突然将这些学医之人视如珍宝的书籍相赠于己,其中定有缘由,若提前拆信,恐怕会另外生出变故。

他毕竟不是那不懂事的三尺孩童,压下心头好奇,把东西小心收好,连信带书塞到床底,然后蒙头大睡,给它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次rì放学,陈夕也不回家,径自到金爷爷家来。只见门栓从外面紧锁着。他暗自皱眉,趁周围无人注意,一纵身从后墙翻了进去,但见书房客厅卧室处处房门紧闭,灶房里也是冷火秋烟。转了一圈茫无头绪,只得怅怅而归。

到晚饭时也提不起劲儿,细柳以为他哪不舒服,伸手摸他额头,陈夕一躲,道:“没发烧呢,就是一天没见着金爷爷了,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有些担心。”话一出口便后悔了,这样说出来不是让细柳也跟着担心?

谁知细柳却笑道:“都忘了告诉你,金爷爷回京走亲去了,今早上才突然跟大伙儿说的。你上学去了,是没瞧见。好大的一艘船把金爷爷他给接走了。听说那是他的侄儿,在京城做成了好大的生意,非要接自己的叔叔去享福呢!村里好多人都去送了。”

陈夕听得直发怔,看金爷爷昨夜的表现怎么也不像是去享福的样子,那黑衣人更是打扮得跟特务似的,半点生意人的样子也无。详细问了几句,细柳只是说金爷爷半生无靠,这下总算有人养老送终,是大大的好事,全村人都为他高兴如何。

陈夕毫无所得,忖道:“看来只得等足七天才能揭开谜底,也不知金爷爷在信里给我写了些什么?”

如此过了几rì,待到第六rì傍晚,他是再也忍耐不住,把信函捏在手中不住摆弄,从左手换到右手,再到左手,心想:“金爷爷叮嘱七天以后就可以看了,现在也差不多快到了。这早几个小时晚几个小时看能有多大区别?总不会是未到时间打开看了这信中的内容就全变了吧?拍电视剧不是?哪这么神奇,又不是《三国演义》里的锦囊妙计,提前看就不灵光了。”想到此处,登时手痒不过,将漆口猛地一撕开,三下五除二,霎时间只觉痛快无比。

拿出信件一看,只有一张纸少,开头既无称谓,落款亦无署名。陈夕瞧过金爷爷开得方子,那字写得端是齐整,可这张信纸上字迹不仅颇为潦草,且落下不少墨团。

拿到灯下仔细辨认,见上面写道:“醉涎■草:產地西域,sè碧宛若翡翠,須莖長且彎曲,入藥食者如大醉無所覺。墨■菱香:產自東海,sè墨、狀如人參、有異香,入藥可補氣怡神、固本培元。”

陈夕不禁眉头微蹙,暗想:“搞什么飞机?难不成是金爷爷一时情急,错把草稿纸装进来了?或者是这封信件给人掉了包?”想了想这等乌龙应该不太可能搞出来,翻过来瞧见背面还提了两句小诗,是金爷爷的笔迹:“深心太素絕聲聞,屈子天問予眾芬。”默念两遍,不解其意,只觉心里比未看信前更加疑惑。当夜自然又是一宿不得好眠。

他既猜不透金爷爷的哑谜,困扰几rì,便将信件和医书收好,盼着某rì金爷爷给自己传个话儿,也好解了这心头之惑。但时rì一天一天过去,竟无半点音讯,问村里人可有消息,也均是大摇其头,时rì久了,陈夕自知忧心也无用,便不再去想。

他自觉对人体经脉穴位已有个大概了解,若在小说中虚构些内力功法运气窍门出来也能似模似样地忽悠一番,加上金爷爷又已离去,无人监督,这医书便翻得不那么勤了。先是每天看一个时辰,然后慢慢变成两天只看半个时辰,再然后一个礼拜也难得翻上一翻。

这rì下学后又看到枕边的医书,心想:“俗话说贪多嚼不烂,小时候不也听过小猫钓鱼三心二意的故事么,一心一意才是王道。这《青囊书》什么的也不会长脚跑了去,反正rì子还长着呢,等我专心抄完《shè雕》,再看也不迟。”

当下把几本书打包理好,正要找个地儿藏起来,那“为良医可多条谋生手段”的念头又蹦了出来,登时犹豫不决起来。踌躇一阵,寻思:“金爷爷那时问我‘擅泳者溺’是啥意思,估计是有感而发,搞不好就是因为那身医术给他惹了好大的麻烦。恩,是了,他送书之时也只是让我妥善保管,没说非让我学,估计就是怕我也给‘擅泳者溺’了。”

既然脑海中这般做想,自然不再做丝毫迟疑,那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杏林奇书自是从此长期呆在了屋内某旮旯角落,享受起暗无天rì的待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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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匆匆,仲夏已至,天气一rì炎似一rì。陈夕近来随先生学习《战国策》,已到了齐卷第四册。这天下午被龚先生叫到书房,却是来学一篇有名的《冯谖客孟尝君》。

这篇说的是有个贫士冯谖主动愿到孟尝君门下为食客,一开始故做平庸状,且又追求礼遇而无任何作为,隔三差五就倚柱弹其剑,大唱:“长铗归来乎——”要求提高生活待遇。孟尝君不以为厌,三次满足了他的要求,冯谖最终士抱知己,为其献计,让孟尝君安安稳稳地做了十几年相国。

龚先生讲完课文,道:“孟尝君气度不凡,能忍冯谖之无礼,终收其心为己用,人言孟尝君能得士,实乃古今少见的豪杰,而冯谖此人,也是难得的人才。”

时下炎阳酷暑,书房内没有一丝凉风,陈夕闷得后脑发晕,强打起jīng神听着课,不让自己打瞌睡。听先生这样褒奖孟尝君和冯谖,颇不以为然,心想:“孟尝君好了不起么?冯谖拿了他的钱去帮他收买人心,反倒闹了个不愉快,直到一年后才孟尝君那厮才明白过来人心可用的好处,这反应也太迟钝了。而冯谖这个人,不能说没用,但也是可用有限,属于专业型人才,仅仅在‘造势’上有那么两把刷子。”

要知道后世网络,那可是连岳飞、文天祥也可被批得体无完肤的地儿,很少有人可以不招鄙视,得到众口一致的称赞。陈夕常在论坛上晃荡,自也或多或少受了些影响,心中所想,面上便显露出来。

龚先生瞧在眼里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眉头微皱,提声说道:“陈夕,问你,这孟尝君能养士三千,名垂千古,其中是何道理?”

陈夕近几月晚间忙着抄书,jīng神状况本就不太好,加上天气闷热,胸中烦躁之极,竟下意识将心中那点不以为然宣之于口,说道:“孟尝君那也叫能养士?沽名钓誉,不求真才,养门客三千人,不过是在装十三而已。”

话音落、回音、停。

安静,再安静。

龚先生看着他,拿书的手微微发抖,他虽不知“装十三”为何意,但也料到非是什么好话,说了个“你……”字,便无以为继,好似在进行暴走前最后的聚气。

陈夕话未说完便心知不妙,恨不得立时煽自己好大一个耳刮子,瞅见老师面sè难看,有发飙的迹象,忙起身补救道:“老师!这话不是我说的,是王安石说的!他在《读〈孟尝君传〉》里说的!”

龚先生闻言暂停聚气,面sè稍霁,问道:“王安石是何许人,为何说这等话?”

陈夕眼前一亮,睡意一扫而空,这个时代竟无王安石此人,那敢情好。眼睛骨碌碌一转,扯道:“是个流亡海外的落魄文人。”

龚先生“哼”了一声,道:“一个落魄文人的胡言乱语,你便当真了?”

陈夕本想先糊弄几句,然后趁机打听其他名人安在否,可听了这话,却有些不服气。王安石变法,固然折腾苦了一批老百姓,但好歹也写出过千古文章。龚先生这般说话,让他感觉好似在贬低另一个历史中的人物,顺带连自己也给看轻了几分。却不想想王安石那“流亡海外落魄文人”的奇异身份,是谁编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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