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从此世间无何夕(1/2)
冰霜满地。
正是腊月天时,寒风如刀,刮在人脸上如剜肉般生痛。
钱塘江滔滔江水,rì夜不休的从杭州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江边少有行人,村前村后的野草早已毫无生机,寒风中更增了几分萧索。
何夕来到这里已经整整三天。
前几rì,细柳惜他病后体弱,兼头痛失忆,却不放心他独自出门。每rì里不是喝药调养,便是供金老头上门来做医学研究,对他而言简直比坐牢还难受。
所幸这种“你挑水来我种田”的乡村生活颇为平静,除了余下些生活琐事,原本就没太多可说之处。更何况十多岁的少年,亦没有太多值得称道的经历。
何夕以二十四岁现代人的心智,披着十多岁疑是失忆少年的表象与二人斗智斗力,终于让他们产生了一种自己的“头风之症”已有明显好转的错觉,成功骗来半天放风时间。
他立在村口,望着绵绵不绝的江水,忽然想起孔老二在川上曰的那句“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时间有感于心,不觉有些痴了。
这浩浩江水,不知道是否真奔流到东海再也不复回了?既然是这号称生命之源的水将我的灵魂带来这个时代,它是否还能将我再带走?
我想回家。好想回家!
不知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我若不在了,亲人们一定都很伤心吧。
母亲本来就有点神经衰弱,这下子会不会更难以入眠?父亲,家里的顶梁柱,会不会又多出几根白发?面上的皱纹会不会愈加明显?那些朋友们呢?年初的聚会大家恐怕也玩不太尽兴吧!不知是否会为我空出一个酒杯?
何夕的鼻子开始发酸,冷风迷住了眼。依稀间他仿佛又看到了——旷课去网吧被父亲找到时,那扬起而终究没落下来的巴掌。彻夜不归,第二天回到家时母亲那憔悴而又失望的眼神。
收到录取通知书时、参加工作时……
他清楚的记得,年前父亲到车站接自己时那微微颤动的嘴角,以及悄悄爬上头梢的银丝。
父亲,他已经变得苍老了。
往事一幕幕如慢镜头般在脑海中浮现,他越来越讨厌回忆了。当一个人无法再拥有,难道惟一可以做的,只能是令自己不要忘记?逐渐模糊的双眼中,川流不息的江水与泪水终于合流,仿佛着了魔般,何夕慢步往江边走去。
冷!痛彻心扉的冷。一股寒意从脚趾头一直透到后脑勺。
何夕蓦地一激灵,醒过神来,发现整个右脚已浸在江水中,棉鞋早已湿透。他望向汹涌的江面,感受着江水带来的阵阵寒意,陡然生出一股明悟,这奔流的江水只会将他无情地吞没,却没有义务带自己的灵魂回到家乡。
心中不禁一慌,正要收脚,一个浪头打来,何夕倏然一阵眩晕,脚下吃力不住,直挺挺栽到江中。
好一阵手忙脚乱。何夕直呛了几口水,身子渐渐往江心沉去,暗忖今次怕是要彻底玩完。恍恍惚惚间发现岸上似有人影晃动,忙奋力往上一冒,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叫道:“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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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死了吗?仰或这又是一场梦?
身体忽冷忽热,灵魂像和身体脱离开来,似是痛楚难忍,又似感觉全无。
隐隐中他知道自己还活着,只是生了病,而且病得很重。隐约间好像双手不停地擦拭着自己的额头,动作很轻柔,暖暖的,像是母亲的手。
难道……那该死的江水真将自己送回来了?
他感觉母亲正含着眼泪注视着他,深怕自己就这样沉睡不起。
我定要醒过来!不能他们再为我担心!
可那平素薄薄的一层眼皮此刻竟如泰山般沉重。
也不知挣扎了多久,何夕终于醒了过来,张开眼,正对上一双欣喜的眼睛。是母亲么?红红的眼睛,湿湿的睫毛,清秀的瓜子脸儿又哭又笑的,不是母亲,是细柳。
看来应是被人救上来了,江水终究未能带走自己的灵魂。
我这一辈子,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是不是再也见不着那些熟悉的人、那些熟悉的事了?父母若是知道我出事了,他们面对我冰冷的身体时……
他不敢想下去。也不愿去想。他使劲往后仰仰脖子,闭上眼睛,害怕一不留神自己就会哭出声来。
细柳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紧紧瞅着他,泪水悄然无息地滑落下来。她骤地扑到榻沿,双手紧紧抓着何夕的胳膊,生怕一松手弟弟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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