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廉价手指和无价母爱（2/2）

想到这儿，劫匪真的生气了，他真恨不得拔出刀砍死那女人。但他的习惯是右手用刀，所以他的刀别在了腰间左侧，而此时，他左边的身体几乎都被女人占领了，刀也被女人的身体所盖住且压死了。加上女人的争夺既分散了劫匪的力量和注意力，也造成他身体晃动，使他几度试图拔刀都以失败告终。

安静的小巷迅速开始嘈杂起来，民宅里的人们纷纷拿着可以伤人的东西跑出门，并朝着呼救声的方向赶来。劫匪慌了，他放弃了拔刀的念头，转而打算用右手一根根的掰开女人的手指以摆脱她的纠缠。

然而女人的执念如此强烈，劫匪挨个手指都试过来了，最后只有女人的小拇指被他勉强的掰开了一点点。看来掰开手指的法子也行不通。见愤怒的人们就要过来了，劫匪被逼得突然动了一个狠念头——利用缝隙，弯起那女人的小拇指，然后折断它，她必然会疼得松手，自己便可趁机逃身了……

一声惨叫后，女人倒退几步，最后坐在了地上。劫匪达到了他的目的，但他未能遂愿——后面有当地居民追来，前面又有被唤来的虎牙堵他。不管和谁动手，他自知都要吃亏，于是他选择了束手就擒……

经过查疗者的诊断，女人的那个小拇指已经被折断了，可见当时惶恐的劫匪真是下了狠劲儿，但女人现在的情况还是有救的，唯一的问题是钱。虎牙本来认为这不成问题，他琢磨着一个人那么拼命守护的财产肯定不会是个小数目，谁知道当他打开那个手绢包的时候，他却目瞪口呆了——对于那个虎牙来说，不过是几顿早饭的钱。

那点儿钱太少了，远不够付治好手指的费用。于是虎牙问那女人有没有家人，她说有个儿子。虎牙这时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他于是去找苍撩，希望这个唯一的儿子能拿得出钱来给女人治好手指——这也是唯一的希望了。

路上，那个虎牙一直在费解——是她穷疯了？还是她太冲动了？想来想去，没有一个理由能说服他自己，最后他暗自感叹道：“为那么几个钱就折断了手指，这也太不值了。”

苍撩对虎牙和虎门一向没有好感，但这次的事情涉及到“娘”，他也只好勉强自己跟着虎牙回去虎门。

刚一上路，那个虎牙就迫不及待的问苍撩：“你娘是抠儿门（吝啬的意思）吗？还是很需要钱呢？”

苍撩：“都不是。”

虎牙：“那干吗为这么点儿钱拼命？”

苍撩：“我还奇怪呢！”

“娘”受了伤，又只是为了仨瓜俩枣，苍撩自己本就又心疼又困惑了，这时候问他问题来烦他，他当然是没好脾气的，何况问话的又是虎牙。见他这么横，虎牙也气得不再说话。

到了虎门见到了女人，苍撩急切的问女人的伤势。听查疗者说她伤得不重，只要将折断的手指接回即可，苍撩这才放了心。

女人遭此横祸的确是不幸的，但人生在世不怕发生了不幸，就怕在发生了不幸之后没有发生万幸。万幸啊，苍撩上午背（bei四声）着“娘”出去捡东西的时候无意踢到了什么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个金戒指，乐得他一路小跑拿到当铺里换了现钱。

有了钱的苍撩打算给她治手指，可她说什么也不肯。为什么？因为怕花钱——怕花苍撩的钱。虽然金戒指换来的钱对苍撩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但苍撩毫不吝惜，坚决要给她治好手指。俩人都很固执，争论中，女人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当娘的怎么能要儿子的钱？”

苍撩又急又气，可他又舍不得冲她发脾气。正在挠头之际，他忽然想到个法子，于是他赶忙骗女人说折断她手指的那个劫匪是悬赏犯（当时有的犯人是有悬赏的，抓住或帮助抓住这样的犯人是有奖励的，奖励包括钱，但不一定是钱），正是由于她才抓到了他，所以虎门决定免费治她的手指以示嘉奖。

不愧是当过土匪的人，不但点子狡猾，撒起谎来也那么逼真。苍撩在这方面的特长可是经过上次无名村“天珠事件”的考验的，连狼头都骗过了，何况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呢？

女人接受完治疗后，苍撩陪她回家。刚到家门口正打算要进去的时候，她却忽然说：“不行，不能回家，我还有事要做。”

苍撩：“什么事情？我帮你做吧？”

女人：“不行，我要自己去。”

苍撩：“到底是什么事情？”

她jīng神恍惚的说：“我要给儿子买水果……”

苍撩：“啊？我不吃水果，不用买了。”

女人：“不，他很想吃，他很想吃。”她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眼神空洞而悲伤的坚持要走。

苍撩一眼就看出她此时的jīng神很不正常，由于怕刺激她，于是他不敢阻拦。可就这么放着不管也不行，所以他悄悄的跟在她后面，省的她再发生什么意外。

结果，她确实是买水果去了，她把手绢里的铜钱都拿了出来，然后挑了一个梨子、一个苹果、三两个香蕉……她不理会水果摊老板的白眼和恶言恶语，直到花完最后一个铜钱，她才离开。

对于水果摊老板的恶劣态度，女人并无所谓，可躲在一旁的苍撩却对那个卖水果的家伙十分恼火。不过女人在的时候，苍撩又担心女人会拦着自己去揍那个卖水果的，而若在女人走后和他打架，苍撩又唯恐会跟丢。不得已，苍撩只好一直强压心中的怒火，咬着牙暂且放过了他。

且说苍撩继续跟在女人后面，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后她才停下。苍撩看了看周围，那里十分荒凉，“为什么来这里？”苍撩很是费解，但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那女人此时正对着一个坟头发呆。

那是一个孤坟，破得不像样子的孤坟，然而它一点也不旧，看样子应该是常有人来打扫。只见女人把水果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摆在坟前，随后一边欣慰、踏实的笑着，一边忙乎着打扫坟头——尽管已经很干净了。

在她打扫完坟头后，她开始倚着墓碑喃喃自语道：“儿子，娘对不起你啊，没钱医好你的病，才17，你就死了。你总是羡慕别的病人有水果吃，你总是问娘什么时候给你买水果。娘不是不想给你买啊，可是娘把房子卖了，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还是不够你的医疗费啊！

你爹嫌你是个累赘，想丢了你带娘一起走，可，可是娘，娘舍不得你呀。结果你爹他自己走了，只能娘一个人照顾你。由于天天都要照顾你，我丢了差事，咱也没了经济来源，我又没有时间去干别的什么差事，我不得不利用零碎时间去拾些垃圾卖了。我拼命的干呐干呐，可就这样，维持你的医疗费都已经力不从心了，哪儿来的钱给你买水果？

最后，意疗者说你时候不多了，可医疗费还欠人家很多呢。咱们做人要堂堂正正，欠人家的钱一定要还啊。后来意疗者说我可以卖肾来换一笔钱，我想都没想就卖了。幸好，钱总算还上了，而且还余下几个钱。娘当时高兴极了，心想起码能在你过去前，让你好好吃一顿水果。谁想我买完水果去看你时，你已经……”

躲起来的苍撩一边流着泪，一边颤抖的捂着嘴强忍着不出声……

女人走远后，苍撩这才敢哭出声来，他没想到那女人竟然那么的苦命。知道了她这段经历，也就明白她为什么会jīng神不正常了，为什么会傻到为了几个钱而那么拼命——她太爱她的儿子了，儿子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她疯了，她已经疯了，她拼死保护的不是那几个钱，而是个珍贵无比的愿望，一个买水果给临死儿子吃的愿望。尽管，尽管她的儿子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为什么好人都要这么悲惨？！她这么好的人，肯把快死过去的我救过来，我赚钱给她她也一个子儿都不要，为什么还要让她这样？！老天爷，为什么呀？为什么呀？！”苍撩哭着、吼着、骂着，他联想到了自己不幸的遭遇，这次他要一起发泄个够。

可是光骂怎么能解气呢？苍撩于是想到了刚才那个刻薄的水果小贩，“揍他！对！打死他！”，想到这儿，激动而失去理智的苍撩愤然跑去报仇。见到他后，苍撩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不料他也不是吃素的，跟苍撩打得不相上下，而且后来抄起了西瓜刀，形势对苍撩开始越来越不利。

打架可是个体力活，由于体力快速的下降，苍撩的怒气开始随之衰退，他渐渐的清醒起来，开始知道害怕和担心了。苍撩抽空看了看周围——围观者越来越多，这种情况下虎牙也可能随时赶到。苍撩越想越觉得不妙，“这要是虎牙来了，肯定没我的理啊”，于是苍撩赶忙抽身逃跑。好在对于苍撩来说，除了撒谎，逃跑的本事也是他的强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