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廉价手指和无价母爱（1/2）

法不责众，在查出苍撩是“主谋”后，老头儿只是形式上的惩罚了其它想要逃跑的小徒弟，而单单毒打了苍撩，并把他装入麻袋，随便丢在了哪里。当然，在扔掉之前，小偷们搜光了他所有的财物，至于祁茗给他的地址和信件则被撕成了碎片。那个小偷团伙是有规矩的——私人财产他人不能动。可惜，这个规矩只能用来保护团伙里小偷的私人财产，而苍撩已经被开除了……

且说麻袋里的苍撩早已晕过去了，不过他现在依然能朦朦胧胧的感觉到似乎自己没有了身体，只还剩下一个头，而这颗头正似在大海里一上一下一前一后的漂啊漂——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唯有那微微弱弱、隐隐约约的感觉。

血，浸透了麻袋，然后从麻袋的最底端一点点向外扩张它的势力范围，直到，它满足了。

这时偶然走来一个中年妇女，她的背后背着一个很大的袋子，里面装的东西看上去比她还要大两到三倍，一时间让人联想起蚂蚁（蚂蚁往往会背起比自身重很多的物体）。

她发现了那血和麻袋，先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那袋子里的死人身上也许会有值钱的东西。在做了较长时间的思想斗争后，她开始鼓起勇气，动作清晰的一步步向麻袋靠近。

走到麻袋边儿上的时候，她用手里那带钩的木棍反复捅了捅麻袋，见确实没有动静后才紧张的解开麻袋的口。看了一眼后，她吓得急退了好几步。多亏了身后的大袋子，她才不至于一屁股坐在地上。

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贫穷再次赐予了她勇气。她走到麻袋跟前仔细看了看里面的人，发现里面的苍撩已是个“血人”了，不过虽然他五官完完全全被血污上了sè，但不难看出他是一个少年。她这时发起呆来，最终，她决定救下这个少年。

于是，正在“大海里漂泊”的苍撩忽然朦胧的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手将自己的脑袋揽起——多么的熟悉和亲切，就像娘亲的手一般。顿时，一股暖流涌上他的心头——呀，苍撩这才发觉，原来除了头，自己还有一颗心。

不知过了多久，苍撩奇迹般的醒来了，尽管他依旧晕晕乎乎的，反应异常的迟钝。

看到他醒来，那女人竟差点哭了，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念叨着些感谢神明、菩萨之类的话。

但是，还没高兴多久，女人就又满面愁容、双眼愧疚的自责道：“孩儿啊，娘对不起你，娘没有钱给你请查疗者帮你看看伤势。可是，可是你可别死，你可千万别死，别再离开娘了。”说着说着，她忍不住痛哭起来。

此时的苍撩神智还不清醒，完全沉浸在错觉之中，鬼晓得他为什么憋足了劲儿，忽然蹦出了一句：“娘，别哭，我不走，我，我鞋里有，有……”有什么？有票据。为什么不说全了？苍撩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已经说全了，其实他只说了半句话。

原来，在这个战乱的年代治安普遍不好，黑恶势力十分猖獗。为了避免自己的钱被抢或偷，苍撩只留了几个零钱在身上，其余则全部存在了一家钱庄（可以存取、借贷钱财的地方）里，并把一纸票据藏在了鞋垫下，之后把鞋垫缝死。

这招果然很灵，不但躲过了多次的打劫和盗窃，连那些比猴还jīng的小偷们都没有发现这个隐蔽的“小金库”。

苍撩此时说出这个秘密，其实不是为了让那个女人拿着钱去给他找查疗者疗伤——他神智还未清醒呐，哪儿能想到这个？说起来，似乎他这么做只是出于一种感动、一种本能，只是对那个泪流满面的“娘亲”的一种回应。

女人听罢，急忙搜起苍撩的双鞋，并很快找到了票据——天底下的富人各有不同，但天底下的穷人好像都差不多。那女人也经常把钱或票据藏在鞋垫之下并缝好（注：回原时代一共有六种货币，即金质金钱、纸质金钱、银质银钱、银质银钱、铜质铜钱和纸质铜钱，被百姓称为“六币制”，这里说的钱特指纸质钱），目的同样是怕被抢了或偷了去。

且说在看到票据的那一刹那，她仿佛看到了希望，于是大悲之后紧跟着就是一阵大喜，没有改变的是泪水依旧。擦了擦眼泪后，她紧紧攥着票据，匆匆跑出门去。女人离开了，苍撩又沉沉的睡去了，带着他“唯一的头”，继续在海上漂泊……

当苍撩醒来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已经被什么东西团团裹了起来——被裹得很紧，犹如一丝空气都不透。头部也是一样，苍撩尽力的睁开眼睛，也只能看到一线的景象。虽然他的神智还未彻底恢复，但这回他觉得自己除了头之外，应该好像还有一具身体——尽管那感觉似有似无的。

那女人发现票据后，把苍撩一人留在了自己居住的破屋子里，而她则去取钱请来了一位查疗者。查疗者诊断后先用意念力保住了苍撩残存的那一口气，然后急忙找来意疗者和血囊（即专门储存血液的袋囊，用来给缺血的人输血），并负责为苍撩紧急输血。

意疗者首先施术为苍撩接骨，然后只对被打碎的骨渣施以意念力将其碾压成粉，并施术让骨头快速再长，以弥补缺失部分。不但骨、血有严重损失，苍撩的内脏器官和脑部也受到很大伤害，意疗者再次施术予以治疗……

几天后，苍撩的神智稍微清醒了些，虽然还未苏醒，他却开始嘀咕起梦话来——“要是她拿着钱跑了怎么办？”原来，身体状况渐好的他开始想起了自己曾经迷迷糊糊把票据的所在告诉了一个女人，什么都不知道的他还担心女人拿着钱一去不回，担心自己的这条命就此终结了呢。苍撩越想越害怕，最后竟被焦虑给折磨醒了。睁开眼后，他已是满头的冷汗，衣领处也不断放出湿气。

两个多月后，在女人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苍撩已经可以下地了，回首想想自己多余的担心，他不免有些害臊和愧疚。而最令他害臊和愧疚的是女人的rì子本来就过得很贫苦，苍撩的存在无疑又加重了她的负担。尽管苍撩有个“小金库”，但其实也没几个钱，甚至不够他的医疗费——其余的钱一部分是女人自己的，一部分是她借的。

苍撩也是个有心人，虽然他身体还不是很好，一咳嗽就会五脏六腑都很痛，但出于感激之情，他还是经常趁她不在，自己偷偷的出去捡拾垃圾，并将垃圾送到垃圾回收处换取二、三十个铜钱来贴补“家”用。

女人极力反对苍撩这么做，每次苍撩给她钱，她都会劈头盖脸的责骂他，但另一方面，她心里却又有着说不出的欣慰和感动。

那女人是一个靠捡拾垃圾为生的苦命人，一直孤孤单单的独自生活，如今捡到了这么孝顺的“儿子”，她别提多高兴了。而苍撩，一个失去娘亲多年的孩子，现在也终于可以扎进“娘亲”的怀抱了，有多踏实、有多温暖，恐怕只有苍撩一个人知道。

rì升rì落、月圆月缺，这“娘俩”过起了温馨而快乐的生活，虽说rì子过得紧巴巴的，但彼此好歹都有一个家。对于他俩来说，也许这就足够了。

一个下午，女人卖完了垃圾，拿着不多的铜钱，正走在一条小巷上。那是一条静静的小巷，两旁虽然都是民宅，而此时几乎只有阳光和空气愿意光顾这里。怕是人们都去睡午觉了吧，毕竟刚刚午饭后不久，正是休息一下的时候。

尽管没能在这好天气下美美的睡上一觉，赚得铜钱的女人却依然像那些正做着美梦的居民一样满足和幸福。然而她怎么也没有料到，一个“蜘蛛”正张开了网，极不耐烦的等着她一点点的靠近。

此时的她轻松而舒适，心情好得看什么都是美的，于是她不禁开始享受起眼前的景sè而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突然，一个男人从巷子的一个岔口里蹿出，他表情凶恶，右手执刀，身形彪壮。

女人着实被吓了一跳，但就在她刚要本能的尖叫时，男人的左手却死死的包住了她的嘴巴。无奈，她只能发出两下不大不小的“嗯”、“嗯”声——的确只是两下，因为在第二下“嗯”声后，男人就把刀尖点在了女人的喉咙上，结果第三声“嗯”被女人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看你这德xìng也不像是用的了金钱、银钱的，但是铜钱你总该有吧？识相点儿，把铜钱都掏出来，嗯？”

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给震蒙了，三魂七魄都在九霄云外呢，哪里还知道留下买路钱？故而劫匪的话一个字都不入她耳，她只是直愣愣的站在那儿，好像被施了定身法。

“我知道你可怜，但老子今天生意不好，要不然谁愿意搭理你这个穷娘们？不过既然找到了你，可就没有白白放了你的规矩！只要你乖乖交出钱，老子便放你回去，不然的话，哼，就休怪这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见女人还是一动不动的，劫匪也不愿再和她废话了，于是干脆自己动手对女人搜身。搜来搜去，他竟只发现一个鼓鼓的小手绢包。他掂在手里，显然很是失望和生气。但看了看那女人的窘困模样，劫匪又实在没法生气——像她那样的人能有什么钱？最终，他收起刀，一边发着牢sāo，一边转身离开。

事情本应该就这样完了，孰料那女人在劫匪走出不足十步的时候突然元神归窍、魂魄回体，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钱全被那男人搜了去。随后，她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双手死死抓住男人那抓着手绢包的左手，试图将自己的铜钱夺回。

男人起初有些惊讶，他不明白这个呆子般的女人为什么这时候才想起来要阻止他。但这个问题对他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他也懒得去想个明白，于是他随即开始猛摇左臂，希望将女人甩出去。他成功了，可他还是失算了。他原以为只要他甩掉女人后再快速跑走，他就能和眼下的麻烦说再会了。但他还没跑出两步，女人就又扑了过来抓住了他的一只脚。

抓住一只脚，抓住双脚，抱住双脚，顺着腿爬上去，双腿夹住他的双腿，用两条胳膊和身子死死的夹住他的左臂，双手别扭却竭力的去夺回手绢包。女人这一套动作完成的熟练而快速，劫匪都非常讶异她是怎么做到的。

这次她更难缠了，劫匪怎么甩、怎么打、怎么推也无法脱身，她就好像粘在他身上一般。最要命的是，女人一边争抢手绢包，一边大喊“救命！抢钱！”。此时他俩所处的小巷，两旁都是民宅啊，如果惊动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