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2/2）
刹那间，一个灵感像闪电一样从我脑袋里掠过。
（一个沉睡在月光中的古老祭坛……术士们的歌唱中，魔法图腾发出熠熠光辉……蝴蝶从茧中挣脱，茧飘落在泥土上，空荡荡的。蝴蝶不再回头，展开斑斓翅膀，飞上去，飞上去……不再回头。）
为什么我以前没有发现这一点？这已经明显的几乎摆在我眼皮底下了，为什么我就是想不到？
多rì来的郁闷因这个想法的出现而一扫而空，我摇摆不定的思绪也突然坚定起来。
“他们想……召唤一个非魔族的灵魂，并且将召唤来的灵魂附着在一个既有的躯体上。”我双手撑在桌子上，几乎是愉快地笑着，“如果我的猜测没错，我想他们所想使用的魔术一定是最古老，也是最强大的复活术──‘上古招魂术’。”
“为什么这么确定？”
“从他们的行动中推测出来的。偷窃巫煌殿档案是为了得知那灵魂的去向，袭击死亡试炼厅是为获得建造魔法阵的材料，以及到地下检查幽明，看看他们所需的灵魂是否在幽明之中。当然第二个目的没达成。碎骨院丢失的医疗器械和药品可能有两个用途，一个是治疗他们在光炽之窟中遭受的创伤，一是拿来给那已有的躯体进行改良手术。入侵死亡女神的宅第，是为了得到魍魉之珠的辅助。有哪个魔法同时需要这些特定道具？据我所知，只有‘上古招魂术’。”
（片片书页在飞舞，旋转着，垂直着……零乱而快速……我很愉快，我很愉快……）
不出所料，所有人都呆住了，用惊异的目光看着我。上古魔法对于在座的这些人，甚至对大多数高等术士来说都是一个盲区。在魔法发达的现代，除非特别情况，否则已经没有人耗费时间去研究那些用古文字写成的陈旧魔法书了。
“你知道的倒是很清楚嘛。看不出来，你对上古这么有研究。”
我当然是知道的清楚。因为我也选择了上古招魂术。这些被囚徒们攫走的物品，每一样都是我朝思暮想的。除了灵魂档案我已在一次偶然机会中查清楚之外，其他几样东西对我来说显然是个难题，但他们现在已经替我解决了。
“那你的住宅呢？为什么要袭击你的房子？”
（……种种奇形怪状的虫子从泥土里钻出，啃食着空空的茧……蝴蝶在大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不，其实我是知道的。他们得不到死亡女神的魍魉之珠，因此他们想到了我。正好那夜我陷入晕厥，对他们的行动毫无察觉。否则我不会让他们轻易得手。
“以此推测，你认为他们接下来需要的物品是什么？仍然是魍魉之珠？”
“当然了。没有魍魉之珠，他们无法进行魔法仪式。”我调整一下坐姿，“所以我认为我们的应该把主要力量放在看守哀艳城堡上。他们毕竟是逃犯，拖得时间越久，对他们就越不利。”
“听上去倒是有道理。”幽明魔王犹豫着点点头，“既然现在也没有其他好的办法，不如姑且试试看。在不影响各地方jǐng戒的情况下，尽量将大部分力量集中在哀艳城堡。在座各位请提高jǐng惕，好好看守自己的负责区域，以免被趁虚而入。”说到这里，他好像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于是追加了一句，“人偶师身体欠佳，只要看好自己的城堡就可以了。”
“好，就这么决定了。”死亡女神站起来，“我们一定要抓住沼泽女蛇，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我从她眼中看到了非同寻常的光，一种混合了斗志，私怨和蔑视的熊熊怒火。
我只是微笑。
魔道纪7792年，黑暗月，4 rì。持续暴雨。
我想我一定是被愤怒和病痛弄昏了脑袋，只看到自己的损失，却竟然没发现自己的局面有多么有利。
那些囚犯们不会再去偷袭死亡女神的哀艳城堡，因为他们已经有了从我这里得到的魍魉之珠。魔法卷里写得很清楚，他们现在已经拥有了所有“招魂术”所需要的道具，剩下的只是一个用来执行这个繁杂仪式的祭坛。
他们所选择的必定是魔力强大，足以支持这个上古魔法的古老祭坛。为了搬运一系列道具以及他们要使之复活的躯体，这个祭坛还必须具有很高的隐蔽xìng。据我所知，魔界范围内像这样的祭坛数量绝对不超过五个。
我没办法确定他们到底看中了这几个祭坛的哪一个。但我想如果是我，一定会选择最靠近连接人类世界入口，埋藏在山脉中的“羽峦”祭坛。在那儿进行仪式，哪怕事情失败了也可在第一时间突破出入口，躲入人类世界。以避免被魔族大军剿灭。
我相信我的感觉是没错的。我现在需要的只是耐心等候，等候他们将一切准备就绪，开始进行古老仪式最终一环时，我的人偶军团将带着爱莲娜冲散他们的聚会，并把爱莲娜送上祭坛。如果时间拿捏得准确，他们将无法突破那古代魔法最终启动时所造成的屏障。我不再需要为无法启动魍魉之珠而伤脑筋，也不用为如何布置魔法阵而发愁。这些他们都将替我做好。我所要做的就只是在最短时间内正确地念诵咒文。然后，一切将如我所愿。
当我回到人偶之城，这个念头仍不停在我脑中盘旋，让我的心情愉快到顶点。尽管我淋着暴雨空等了一个晚上，但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来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或是后天。他们终究会来的。
我把淋湿的斗蓬扔在扶手上，倒退着走上楼梯，转身用力推开书房的大门。
眼前的房间好像中了什么魔法。本来零乱不堪的地板被整理好，各种关于古魔法研究的书籍整整齐齐地放在我的桌子上，《魍魉之珠典》也不再是空壳。桌子正zhōng yāng摆着一个黑sè的礼物盒子，用白sè绸带美观地捆扎着。
这是什么意思？谁这么好心，竟然来帮我整理房间？而且还留礼物给我？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靠近桌子，但没有去开盒子，而是先检查了一下那些古书籍和卷轴，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什么都没发现。那些书像以前一样，没有被写下什么留言。
我翻开《魍魉之珠典》。
书里的内容被打乱了。第一页本应该是序言，但却变成标题为“注意事项”的一页附录。这本书我从头到尾看了无数遍，从未看过这一章。
“注意事项：魍魉之珠为司管死亡之主神专有物品，具有夺取及召唤魔族，人类灵魂的非凡魔力。若无死亡之主神的魔力引导，魍魉之珠的力量将在失控状态下缓缓泄漏。在没有强烈魔法保障的情况下长期与这种魔力接触，灵魂也将被自体内抽离，因为缺乏引导，离开躯体的灵魂将无法进入灵魂墓场，望试验者多加小心。”
怎么……怎么可能会这样？
我的大脑里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一直纠缠着我的幻觉和病痛都在这一瞬间同时发作。我变得无法思考，几乎是下意识地取过那黑sè的盒子，打开了。
里面有一张摊开的信纸。很短，书写的却很华丽，而且右倾斜很严重，看上去……很像我的字。
“希望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仍然心情愉快。我帮你收拾好了房间。灵魂档案，医疗器械，魔法阵，都已在羽峦祭坛准备妥当，爱莲娜正在那里等着你。我想你一定希望自己亲手使用魍魉之珠将爱莲娜的灵魂自混沌中招来吧，我把你不小心掉落的一页送还回来，希望能对你有点帮助。如果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我也将感到由衷的愉快。”
一连串强烈的钢铁震动声突然从楼下传来。我被吓了一跳。
透过虚掩着的门，我听到来自妖瞳的死灵战士们正在楼下的大厅里高声呼唤我的名字：“人偶师先生，你在吗？”
我没有回答。我听到他们走上楼梯，轻轻敲门之后推开了书房的门。
“人偶师先生。”死灵战士站在门口朝我点头，“我们根据匿名举报在羽峦祭坛中发现了您的大量人偶，以及前些rì子失窃的种种物品。请你跟我们回妖瞳总厅，向幽明魔王大人解释一下。”
“请记住，你是茧，而我是从你当中挣脱出来的蝶。当蝶展翅飞舞，空空的茧也将不再有存在的价值。”
我看着信上最后两句话，只觉得的全身都在渐渐变得冰冷。
在信纸之下，那得自死亡女神的魍魉之珠正散发着润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