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你就值一文钱（1/2）

此刻，于寒陪着世子、邝世奇、娄江等人正喝到兴头上。冯十一悄悄走到于寒身侧，附在耳边低声说道：“回来了。”于寒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冯十一知趣地退了下去。

“薛大哥，在下敬你一杯。不多说了，一切尽在这杯水酒中。”于寒端起酒杯向坐在娄江身边的一个中年文士说道。

这位文士姓薛名文。乃是淮王府的一个幕僚，娄江正是他的顶头上司。十几天以前，淮王就得到了圣上对于家赦免罪责的消息。但是在没有形成正式旨意之前，谁敢明说？因此便委派这位薛文薛先生提前来到天台，主要是让世子安下心来。连邝世奇都被蒙在了鼓里。当朱祁铨将圣上的意思告知于寒的时候，他没有想到于寒竟然表现的非常淡定。

于寒沉思了半晌突然对朱祁铨说，接下来，于府的活动会和淮王府发生千丝万缕的关系。虽说当今圣上对淮王恩宠有加，但宗室皇族结交商贾、官员也是大明律法中严厉禁止的。官场险恶，不得不防。因此今后他们之间的联系，还是做得隐秘些为好。而于寒倒是也有几个能干的手下，只是对他们的忠诚度一点信心也没有。所以很有必要布一个小小的局，以此来检验一下。

朱祁铨大感兴趣，欣然应予。两个人商议了片刻，由此，很少有人见过的王府幕僚薛文就事先在郭家客栈组下一间客房。下午就拎了一葫芦美酒赴始丰溪边一游。

很久以前，冯十一和庞铁二人对张长河的所作所为就颇有微词。每次共事，这厮虽说明表面上做得面面俱到、似乎很讲义气。可事情过后，总有一种令人不太舒服的感觉。因为无论如何受益最大的总是他自己。但是由于他和少爷走得最近，所以他们两个既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互相交流过。不约而同地把这些不快压在了心底。

尤其是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煽动他俩在押解路上欺主树威的是他；第二天，天不亮就把他们叫起来，长跪于少爷卧房门前的也是他。张长河还很自觉地跪在了他们二人中间，俨然表明，他们两个完全是他的附庸。他们三个自幼就在一起要好。长久以来，在张长河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他们都认为恃强凌弱、借势升威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自私自利、损人利己是万世不变的道理。但是，当于寒以孱弱之躯挡在即将遭到不测的祝雪身前；（后来发生的一切是自然是谁也无法预料的。）当于寒孤身犯险，巧用一把大火将倭寇尽数除去之时，他二人，尤其是庞铁，顿时感到一种他生命中从未有过的体验出现了。他为一种东西着迷、羡慕、赞叹。这种东西即令他热血沸腾又让他自惭形秽。很久以后，他从少爷的一句话里知道，这东西就是男人的担当。

所以当张长河叫他们到少爷门前长跪悔过时，他是完完全全出自真心实意的。当于寒召集家人上阵与倭寇厮杀时，他也根本就没在乎什么赎身啊、涨工钱之类的奖励措施。他只想跟着少爷，痛痛快快地干一件让人瞧得起的事情。

冯十一也是如此，只是他身上那种雄性的豪气没有庞铁的多罢了。但是冯十一的头脑要比庞铁聪明了许多。围杀倭寇的那天晚上，冯十一就想出了几个好主意，完善了于寒的布局。冯十一真正的聪明之处，就是深藏不露。也许是张长河过于自信，他并没有发觉，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一些花招和手段已经瞒不过冯十一的眼睛。

那天黄昏，在始丰溪边。当张长河阻止庞铁将刚刚发生的一切禀告少爷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张长河已经动了心。张长河随意一个俯身喝水的动作在他看来都是有目的的。果然，那天夜里，张长河一遍又一遍往茅厕跑。在他的暗示下，庞铁也装出了一副熟睡不醒的样子。最后，张长河没有回来。他二人翻身起床，查看了茅厕之后，断定张长河已经前往郭家客栈告密去了。二人不再犹豫，立即敲开了于寒的房门，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个清楚。

于寒大喜。眼下他最缺的就是可堪一用的人才。庞铁的勇猛和冯十一的聪明缜密，在那一夜的厮杀中他已经亲眼所见。这两个人不但能够抗拒几千两银子的诱惑，而且又甘冒再次充军发配甚至砍头杀身的风险，（如果欺君之罪成立，于家怕是要落得满门抄斩的结局。）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这一边，这怎能不令他欣喜。加上于诚和雷五，他的心腹之人已经增加到了四个。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啊。

冯十一和庞铁发现少爷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和不安。他的眼神明亮、清澈，焕发着熠熠生辉的神采。于寒告诉他们要装作和平时一样，绝不可以让张长河看出半点端倪。而且让他们放心，于家不但会重整旗鼓，而且将比原来更富足更强大。那天他说过的话也绝对会兑现的。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眉开眼笑。这几个月的经历已经告诉他们，只要少爷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实现的。

所以今日，当薛文跟在世子的身后进门赴宴的时候，冯十一一把将指着薛文张口结舌的庞铁拉到了一边。同时，他也出了一身的冷汗。好教人后怕呀！

看看差不多了，冯十一走到大院里最后一张饭桌前面。几个于家的花匠和马夫已经喝得有些忘乎所以。都月影偏西了，兀自在那里猜拳行令。冯十一话不多，声也不高。但这些人平素就畏惧于他，又加上他是老管家指定的宴会总管，登时酒就醒了一半，忙不迭各自散了去。此时的大院已经空无一人了。

邝世奇和娄江岁数已经偏大了些，酒喝得差不多了，就打道回府了。于寒陪着朱祁铨、薛文二人坐在后院的一座凉亭里还在品茶赏月。在他们的身后，几个彪悍强壮的淮王府卫士垂首肃立。

工夫不大，冯十一和庞铁押着张长河来到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