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亲朋好友(2/2)
次日是星期一,两个人高高兴兴到《格州日报》上班,少不得同事寒喧、大家叙好一阵已毕。小商问小华:“你和小萧俩个外出也得先告诉我一声,是不是到无为看干妈去了?我问萧妈,她只是笑而不答。”小华因为到南京应试这件事,不能自己公开,只能待接到正式入学通知后,由报社领导公开,所以只好顺水推舟,不置可否了。小萧和赵大姐坐在对面工作,赵大姐少不得询问应试结果。小萧道:“还未最后定呢,半个月后见到通知了,就是录取了;见不到就是白跑这一趟。”赵大姐见她说的也是,就放过追根究源了。老何心中岂有不明白的:这两个人成竹在胸啊,看来不多久报社就会见不着他们了。
就在下午上班时,小萧就收到了从巢湖卫校寄来的一封信。她知道是干妹来的,喜不自甚,连忙拆封看:
姐:我现在已在巢湖市第二人民医院门诊部内二科上班工作了,今天是上班第二天。到单位报到前,我曾一再要求到巢县的,可是校领导不同意改分配方案,说已经决定了,为什么不服从呀?我没办法,只得服从分配,上班工作了。姐,我们虽然不在一座城工作,但心是相通的:你永远是我姐,我永远是你妹。请相信我。
盼来信。
妹:方子欣十月二十七日
小萧读罢信,心情十分看好,因为此前她还担心方妹一旦来巢县工作,我和小华都已上大学了,她人生地不熟会很孤单的啊。现在好了,她留在巢湖了,那是她滚打三年的地方啊,还有她的亲戚照应哩!她便迅速把这信交小华看,笑道:“我的梦还真灵哩!你看吧。”小华接过来看,也喜道:“这下好了,你的后顾之忧没有了。你应回封信让她安心工作,找机会去看望她。”小萧道:“对对,晚上我就写回信。”
方子欣上班工作后,恰逢秋季流感高发,每天门诊病人急增,忙得不可开交。她虽是试用医生,也是当作主力使用哩。不过她由于父亲医术的熏陶自己更有了扎实功底,所以也就应付自如了。不到一周,她已和同事处熟,上班、下班同来阵往,也不觉身单心虑,渐渐感觉一切正常了,不过心还是想着萧姐哩。就在11月5日上午,她就收到了小萧的回信:
妹:收到你的来信又不知多高兴呢!你这个高才生能留在巢湖工作,是你的造化啊,姐祝贺你,你华哥也祝贺你啊!望你安心工作,积极进取,争取做出好成绩来。但是也别疏于保养自己。有了健康身体,就有了做好工作的保证。姐相信你会做得到的,因为你是医生。我们是干姐妹,是好姐妹。我们的心当然是永远相通的。姐不会忘记我们永远亲蜜相处的诺言的,无论到哪里都不会忘记。相信姐吧!
祝工作胜利!
姐:萧秋丽十一月二日夜
不知不觉就到了11月15日。这天下午,小华、小萧就同时收到了南京大学发来的录取通知书。他们当然喜出望外,但仍未擅自往外传,连小商都未说。直到晚上,才两个人一道向何组长报告了。何组长看了两份通知书,排号是01和02,就问:“你们两个一是状元、一是榜眼?哎哟,太厉害了啊!”随后盛站长也知道原委了,贺喜道:“祝贺状元、榜眼及第!真是龙凤呈祥啊!”萧母得知未婚女婿、女儿同时高中,自不必说也是欢喜万分。老何晚上就在办公室对李主编、程组长说了,都感觉脸上增光添色不少,到第二天上班时,全报社、广播站人全轰动了,大家都满面喜色地给小华、小萧贺喜,弄得他俩怪不好意思的。小商道:“你俩真保密,害得我半个多月后才知道真相,原来你们那几天不在报社,是往南大应试的啊!”说得报社领导也都咧咀笑了。不到下午,小王、小梁、大李、小马也都知道了,人人称颂,个个祝福,韩美玉和李江南在巢县结婚时,小华、小萧虽贺了喜,但因工作紧张,又急着准备回和县探母,就未多聚。韩美玉只在巢县度了一周“蜜月”也急着回肥西上班了。要不然她非得要把小萧抱在怀里不可哩。
其实这次南大发出的录取通知书函内,还附有一份入学须知,对应试考生中的前三名还特别附了一份贺信。而且贺信中还注明发给奖金:第一名获甲等,奖给人民币三百元,第二名获乙等,奖给人民币二百元,第三名获丙等,奖给人民币一百元。不用说,小华是获甲等,小萧是获乙等,上海那位高兰英是获丙等了。因为贺信没呈老何看,大家也就不知还有这一层了。
闲话少叙。只见李主编对行政主管柏家成道:“今晚报社出几个钱办席,大家聚一聚,也把广播站同志邀来,共为小华、小萧贺喜。”柏家成就去办了。晚席办了两圆桌,报社十四人、广播站五人,又请了萧母和李江南(他是小华乡兄)、王英,共二十二人,每席十一人,就摆在了县委食堂大餐厅。席间,李主编笑容可掬,带头频频举杯向小华、小萧祝酒。程、何二组长也分别满杯相祝,盛站长更是借花献佛,和小华、小萧碰了个三满杯哩。小华、小萧就站起来回杯道:“深深感谢领导和同事们盛情,我们有生不会忘记在《格州日报》这段美好相处日子的,报社、广播站的深切关杯,将成为我们今后更加奋发进取的力量。我们爱这里,我们永远想着这里,我们已和这里的每位同志建立了长存的友谊,这友谊是会激起我们永远美好回忆的。来,让我们为长存友谊干杯!”李主编和老程、老何响应:“为友谊干杯!大家干!”一众干杯。大李站起身道:“领导和诸位同志,我这位乡弟和弟媳,是在你们栽培和照看下才有了进步的。我在高兴之下,先干为敬,深深感谢你们啊!”李主编道:“他们的进步是他们的自身才气和努力发奋的结果。让我们为你的乡弟和弟媳的才气和发奋干了这一杯!”酒席笼罩着十分融恰的气氛,情绪渐渐白热化了。小商就站出来对小华道:“平时与你喝酒划拳,酒你喝不过我,而拳我总是败给你,趁着今天主编、组长、站长和大家高兴,我想和你决赛三拳,最后分个胜负如何?”李主编、两位组长和站长都诧异:这小华还善划拳?没见过,都想现场观摩。李主编便插道:“我看小华该当应战啊!不过有一点得说清楚:两个都不可让拳;酒嘛……”老程道:“小华哪能喝过小商呢?如果小华为负,就喝半杯得了。”老何道:“剩下半杯就由小商代喝吧?”小商却爽朗地道:“我知道小华酒量不是喝不过我,而是不能喝。这样吧:我输了拳当然我喝酒,小华输了拳也是我喝酒!”两席一片笑声道:“好!”李主编怂恿小华:“跟小商划!记住:比赛场上不可谦让啊!”小华只好站起来对小商道:“商哥,平时划拳玩儿,我是承让啊!今晚就和你放开划三拳,你可不能再让我了。”“不让,不让!你也不能让我。”小华因为心灵、眼快、手快,所以每每胜算,这次他想让自己胜的体面,更让小商负的体面哩。便道:“我们还是坐下划吧?”小商应道:“坐下划,坐下划。”第一拳“好,好,咱俩好呀”之后,小商就立马翘出大姆指喊:“状元及第!”小华早见到了,便同时喊:“顶子你戴!”也翘出了大姆指。大家一阵欢笑。李主编道:“这次未分胜负,不算,再来!”于是又划:在“好呀”后,小商伸出五指喊:“六六大顺!”小华也伸出五指喊:“十月阳春!”众人欢笑道:“分胜负了,分胜负了!”李主编笑道:“这第一拳小华胜!”小华道:“承让、承让!”第二拳连划两次未分胜负,小华原就想让小商体面胜这一拳的。待第三次划时,小商伸出了三个指头喊:“五月榴花红!”小华又早看出他伸的指头了,并听喊一个“五”字,便连忙喊:“四四好如意!”却伸出两个指头来。众呼:“小商胜了!”李主编宣布:“现在比分一比一!再来第三拳!”第三拳先划了三个回合未分胜负,后又划了一个回合也是胜负未分,待第五次伸手时,小华想:这一回应该分胜负了。在“好呀,好,好!”后,小华忽然喊:“咱们俩个好!”同时伸出两个手指。小商错手不及,却握住拳头喊:“不出!不出!”众人混堂而呼:“小华胜了!”李主编笑了一阵,便宣布:“小商和小华三拳赛结果:小商一,小华二;小华领先,胜!”小商道:“我心服口服!”小华道:“承让了!”小商便端起三杯酒来个“三层楼”要喝,小华道:“其中一杯是我的,得由我喝啊!”“说好的,现在我输了就得我喝。”小商道。“你输两拳喝两杯,我输一拳陪喝一杯应该。再说这最后一拳我也是险胜呢。”小华不让。李主编只好解围:“小华说的在理,在理!”小商也只好让一杯酒给小华了。两个人碰杯一饮而尽。
顿了片刻,小王站起来就要和小萧行酒令。小萧忙站起来道:“好王姐,你就饶饶我吧!我既不能喝酒,更不会行令、猜拳。我就解开一个谜底认罚可好?”众人笑道:“谜底?倒要听听。”小王道:“洗耳恭听。”小萧诡秘一笑道:“刚才商哥胜第二拳是个谜呢:划了两次没胜,到第三次喊个‘五’就胜了,原来商哥和王姐在明年红五月举行婚礼哩!小华听商哥喊‘五’,就喊”大事如意“而凑了指头数了。这就是谜底了。”说罢又望着王姐吃吃直笑问:“你俩是不是‘五一’结婚呀?”小王无言默认。小商惊思:“这小华,原来我胜的第二拳又是他的预谋谦让杰作啊!佩服!”众人都不免欢笑起来:“小商,可别忘了请喝喜酒!”
大李为了让小商挽回面子,又见小商豪兴不减,便凑趣道:“我和商弟平素也喝过几次酒,猜过几次拳,由于承让,都是不分高下的。今天我和你也决赛一次,来个一拳定输赢好不好?”小商爽快地道:“也划三拳,不准谦让!”程组长道:“我给你们当裁判吧?”李主编、何组长、盛站长都道:“就这么办!”于是大李就和小商开战了。大李拳技虽比小华略高一筹,但他今天却一心让小商胜得体面,自己也负得体面哩。于是第一拳小商赢了;而第二拳大李力争,并佯装拼死拼活,结果小商负了;最后一拳,两人都横冲竖撞,大李想:就让他胜个“一”吧。正好小商喊:“一定高升”待伸出大姆指时,大李喊:“四季来财!”未出指头。笑道:“我喝酒,我喝酒!”小商也抢端第二杯酒,喜滋滋地道:“承让、承让!”就听程组长宣布:“场上比分一比二,小商胜!”两个就碰杯喝了酒。后来小申和大赵、老郑和老崇、小王和赵大姐也都猜起了拳来。酒席一直延到晚八时方尽兴而散。
席散后,广播站几个人和站长一道,拥着萧母上卧龙山。大李回红专学校居室。李主编和程、何二组长把小华、小萧两人邀到办公室说话。报社其他人各散;小商送王英回新华书店居室,小邹回报社工作兼卧室休息,准备夜班工作。
报社楼上会议室灯火明亮。李主编等五人坐在里边谈笑风生。李主编笑着道:“小华、小萧今后就不是我们的下级了。从明天起你们就不用上班工作,因为你们离入学虽还有半个月,但你们可能还有不少准备工作要做哩,可能还要探亲访友什么的,我们就不能束缚你们的自由活动了。说真的,我们舍不得你们离开啊!将来学成后,如果你们愿意回来工作,我们三人保证,只要有一人在这里,就会保证把你们安排得妥妥贴贴的。你们还有什么要求没有?”程组长道:“对对,大要求、小要求都可以提。今天我们还是你们的上级,有要求当然得请上级帮助解决。”何组长道:“我们知道,你们卸职入学虽然是自己的事,也是为国家未来去努力奋斗的。平素你们从不向上级提出个人要求,但今天,希望你们想细一点啊!”小华、小萧同时道:“感谢领导关心。真的,我们从内心非常感谢啊!”停了停小华又道:“在上级面前说真话,要求是没有的。但我们考虑到我们入学后必然会遇到不少困难,赵其是家庭经济负担问题。不过我们已想好了,再困难也要坚持学下去,勤工俭学也是我们要走的路。而大学助学金是可以养活自己了,如果我们通过自己努力可以领到奖学金的话,或者家庭的暂时困难也就不在话下了。所以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能完成四年学业的。我们上大学也是想拼搏拼搏,考验考验自己呢。”小萧接着道:“我们是不会辜负领导的栽培的。有志者事竟成,请上级放心吧。不过我母亲可能要在巢城丢留些时日,想到春节后搬离,不知可行?”她这个小要求,是想一家子春节时在巢城团聚哩。说话期间,出差省外的经济组副组长侯成境、政教组副组长上官坤回来了。他们一听说小华、小萧考入南京大学,而且是考生中的状元、榜眼,立即狂喜不迭,连声祝贺:“给《格州日报》争了大大的光荣啊!”小华、小萧站起来和两位副组长寒喧,连道:“感谢!感谢!”在小华、小萧行将离开会议室时,老何对他们道:“今后有作品可别忘记给本报副刊发表,留个纪念吧!”又道:“萧*居住问题不用担心,我回去跟你们盛大姐说,要住多久住多久好了。另外,你们的工资可领到十二月份。以后本报副刊发表你们的作品,将给优厚稿酬待遇,还可评奖哩。努力吧,远大前程就在你们脚下啊!”
天短暂地落了一场大雨,又连阴了几日,这对秋种和晚秋作物生长十分有利。近日,小华、小萧忙忙碌碌,少不得和朋友小聚、告别,晚上又拥着萧母下山看戏,萧母很是开心。她住在广播站后,一人晚上是不看戏的,改在白天下午看,也算有了娱乐享受。这天已是11月17了,小华一心惦着黄山那个王委员王月山,便对小萧道:“明天我去黄山看看王大哥,他还有个妹子王月翠,可干练呢,你可去?”小萧道:“还容说吗?早就听你说王大哥是个干练的好人,应该看他啊!他妹子也在黄山工作?”小华就把那次在黄山站所遇王委员及区话务员王月翠的情况作了介绍。小萧兴奋问:“王月翠多大了?”“不过十九、二十岁吧!”小华答。于是两个人第二天就乘班车到黄山了。这时的班车也已换了客座车了,路也比过去大有改观,晴雨都每日两班照通不误呢。好在天已放晴,农村秋收、秋种、秋管,一片忙碌景象。因昨夜小华打去电话,王月山兄妹当然到车站迎接了。
小华下车就和王月山象亲兄弟样的拉在一起,相互问了好,接着介绍了小萧。就见王月翠跑上前拥着小萧道:“萧姐好啊!欢迎你亲自光临!”小萧道:“王妹好!我一听说你们兄妹的干练劲儿,就赶来看了。”两个也象亲姐妹一样亲热。小华对王月山道:“让我先去区食堂看望大炊叔吧,我很想他呢!”王月山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他已到栏杆集和家父一块做商贸行道了。你若想他,我明天陪你去?”王月翠道:“干嘛等到明天?下午就去!我要带萧姐认认我家门头。”王月山道:“对,下午就去。现在黄山到栏杆便车多哩!”说着四个人就到了公社。进公社办公室坐下后,小华就和王月山旁若无人似的聊开了。王月翠就对小萧道:“你对话务员工作的苦和乐感兴趣吗?我可以给你讲上三天三夜!”小萧真地感兴趣了,说:“很爱听的。”王月翠道:“不跟大哥、华哥坐这屋子!走,我带你先认识一个朋友去。”说着,王月翠就带着小萧七拐八弯走进了区电话机务室。小萧见一个姑娘双耳扣着耳机,两手时快、时慢地忙着接送电话。那姑娘也不过二十出点头罢了。王月翠进室嘻嘻笑道:“大王姐辛苦了!”见那姑娘拉下一只耳机道:“不是和你一样吗?昨个你值了下半夜班,怎么不休息跑来了?”答着话,她瞥见有个未曾眸过面的姑娘在小王旁边,便又连忙道:“小王,还不快请客人坐?”王月翠答应一声:“大王说的是!”就请小萧坐下了。随后介绍道:“这是萧姐。”小萧道:“不敢,我是萧秋丽,属虎。”王月翠笑道:“大王属兔,我属龙。你不但是我小王的姐,也是她大王的姐了。”大王就道:“萧姐好,我是王健芝。”王月翠道:“我和大王还是干姐妹哩。你高兴不?”小萧道:“高兴,高兴。”王月翠又道:“不过大王较文静,我却较泼辣,所以有人喊她‘大静子’,喊我‘小辣子’,你说有意思不?”小萧笑道:“有意思,你们干姐妹一文一武,将来住在一个城市可受不着外人气哩。”大王一听,卟哧笑道:“好是好,就是没有机会呀。”
王月翠道:“我就不稀罕什么大城市、小城市,什么大单位、小单位,只要有住、有碗饭吃就行了呗!不过话说回来,我能和大王姐长住一个地方,那敢情是最好不过了!”说完她又补充:“萧姐我告诉你,若不是我已有嫂子了,我会将她扯到我哥身边,好让她做我嫂子哩!”小萧听了不觉卟哧一笑起来,弄得大王啐道:“你这小蹄子,越来越呕人了。早知你如此,我上次就不救你,让你死了算了!”王月翠笑道:“你那心肠不可能见死不救的。你别嫌我嘴辣些,可我心肠也善良,要不我怎么也救了你了?”这席话当然使小萧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了。原来,这二王可是一对敬业爱岗的奇女子,干什么工作都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有次天寒地冻,大王值下半夜班,冷的直打哆嗦,终于坐不住了,就扒着台子接送往来电话,声调全变了样,气力也渐次细微了。不知怎的小王就从公社打来电话道:“大王,请给我接通栏杆吧!”就听大王应答声调很不对劲,就问:“你病了?别怕,我就来!”结果她就迅速到机务室,发现大王已倒在地上了,两耳依然扣紧耳机,自己却不知人事了。
她慌了,连忙先要通区委办,又要通公社叫哥哥速来救人。王月山就赶着来了,把大王背送到区医院,第二天又由区院把大王转送到县三康,住了半个月才恢复正常,回黄山区上班了。小王一个人连续几日在机务室又是白班又是夜班地*劳,虽无法亲自照顾大王,但大王的工作总算无恙。几天后,区邮所才报请县邮局抽调一个人来代班,度过了这段非常时期。后来有一次,天非常湿热,小王在下午白班时头痛得不可开交,渐渐人事不知而晕倒,她这是劳累出汗过度而中暑了。大王也由于摇电话无人接,才警觉地赶到机务室,立即背起小王到区医院,小王经过抢救和休息,又观察了十天才出院继续工作。大王小王虽然工作这样艰辛,但还是很快乐的。两个人尽管没日没夜地轮班,但换班开始总是下班人陪伴上班人一程,说说笑笑,疲劳不兴;上班人把新见闻说给下班人听,高谈阔论,心胸放宽。所以后来大王就离不开小王,小王也离不开大王了。两个人就干脆结成了干姐妹,决心将来有福同享、有难同担,一辈子亲密相处了。
在公社办公室里,王月山和小华共诉衷肠,加深了友谊,表示今后要互通信件,以释念怀。小华就告诉他自己和小萧即将离开《格州日报》入南大读书的事,王月山欢喜不迭。并真诚地道:“我家现如今经济情况好了,收入很可观的。你今后上大学肯定有经济困难。不要紧,我一定会支助你们学到底的。”小华感谢了又感谢,道:“一旦有难,定当相求。”小华又问了目前晚秋作物生长情况,以及栏杆集商贸新形势。王月山道:“最近一场喜雨,黄山公社秋种掀起了*,快要结束了。晚秋已快上场,秋造长得十分喜人,颗大粒饱,是近几年所不遇的好形势,估计丰收不在话下了。至于栏杆集么,那可又出现了好气象,现在是车载人运通三县(巢县、全椒、肥东)啊!商贸活动一直十分兴旺,不分上午、下午,市场繁荣日新月异哩!你下午再去看看就清楚了。”说着,王月翠已领着小萧回来了。王月山看看表针,已过了十一时。他已招呼过食堂提前用餐赶集,因此食堂已准备好了饭菜等着哩。王月山道:“中午便餐,晚上我们在栏杆好好喝酒、猜拳。”四个人用罢饭,小王就捡好吃的盛了一多碗菜、大半碗饭送给大王:“干姐,你给我带个班,我陪萧姐去栏杆哩。”大王笑道:“我算到你想家了,现在有机会了。”小王笑道:“回家看嫂子不如看你干姐,我这次是陪客需要呢,估摸晚上回不来,所以才给你请假呀!”大王道:“这蹄子又噘舌根了。好吧,我就准你这次吧!不过你得好好陪萧姐啊,要不然我可不依的。”小王道:“你喜欢她我难道不喜欢她?我俩和她可都是一见如故哩!”大王道:“你快去吧,听说有班车上午来黄山,下午回栏杆。”小王欢欢喜喜走了。
四人乘班车到了栏杆集。小华、小萧都觉眼目一新。小华察知今又胜昔好几倍了,那繁华的市面、丰足的商品、人流攒动,熙熙攘攘,比他首次来采访时又盛了十分。小萧初次见到农村集市这等繁荣,简直不亚于南京、巢湖一条街哩。她心中愉悦,不觉说了一句:“这集市是谁起的头呢?”小华道:“是一位退下来的老大队书记哩。”小萧问:“你认识他?”小华道:“当然认识,我还曾请教过他,他可是这里的商贸领头人啊!”小萧问:“今天能不能见到这位领头人?”小华笑而不答,看着王月山。王月山显出保密的表情不说话。王月翠急了,就道:“萧姐想见就一定能见到,哪怕他到外地运货了,我一个电话,准把他招回来了。你想想,他不想见好久未见的女儿瘦了还是胖了?他是我亲爸哩!”说得小萧一惊又一笑:“原来是这样。你们两个大男人却在有意向我保密啊!”王月山忙解释:“不是有意保密,是想让你见时惊喜哩。”这天晚饭后,小萧就在王月翠陪同下当面请教了老书记的许多问题,了解了许多情况。她这次来原无采访任务,也无写作初衷,但她终于想写什么了。所以她凭着脑记、心刻,竭力把素材消解、溶化在血液中,使一件件事情鲜活起来。她没用笔录,只用耳听,使记忆装满着过程,装满着场景,装满着语言和形象。她想:我这是在收获呢?
小华和小萧在栏杆呆了一宿,次日早上随王月山、王月翠兄妹回黄山,又相互告了别。告别时小萧悄悄问王月翠:“你和你干姐王健芝该有婆家了吧?”王月翠道:“萧姐不要问这个羞人的问题,我们还小哩!”小萧道:“我看你们也该寻了。你告诉你干姐,我心中已有了你两个的合适人选了,如果你两个愿意谈,可写信给我,我就捅破这层纸。”王月翠不敢作声,心想:萧姐不会骗人,她说合适人选,就不会有错。可是我怎么说呢?小萧明白她的心思,又道:“你不用马上回答我,先和王健芝通通气吧。我先给你们透个底:这两个伙儿都属龙,都是小华和我的朋友,都在巢县城工作哩。”
小华和小萧回到卧龙山居室,就各埋头写作,不问世事了。他们除了聚在萧母面前吃了一顿中餐,晚餐及第二天早餐都忘记了。直到第二天中餐才又聚到了一块。萧母起先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俩闹意见了哩。这时他们各写的两篇稿件已完成。小华写的是:一篇新闻报导《黄山万亩晚造成熟丰产喜人》,约五百余字;一篇是长篇通讯《栏杆商贸车载人运通三县》,约三千字。都署了真名。小萧写了两篇人物特写:《新姐妹花》,约两千字;《老书记新岗位》,约两千五百字。也署了真名。他们又在下午各默抄了在南大应试的两篇作品:小华的词《满庭芳·巢湖鱼家》、写作谈《我写(*党人的生死荣辱观)的经过和体会》;小萧的散文《宽松应试心》、写作谈《我写(小男生小女生)的经过和体会》。下班前,两个人就同到报社,分别把稿件送给了程组长和何组长了。谁知第二天报纸,小华的新闻稿件就刊登在一版头条位置,小萧的《老书记新岗位》的特写刊登在二版头条位置。原来,老程把已排好的稿件连夜换下了。第三天报纸一版二条位置刊登了小华的长篇通讯;三版二条位置刊登了小萧的特写《新姐妹花》。第四天在四版上半版专门僻了一个“写作谈”栏目,就把小华、小萧的文章同时刊了出来。在11月27日星期副刊上,小华的词被刊在了诗歌类首条,小萧的散文被刊在了文章类的首条。
且说11月22日晚,小华对小萧道:“我想到槐林区看看几个好人,心里经常想着他们啊!那鲁氏弟兄,那张大姐,他们可是一家子大好人哩。”小萧扳指一算道:“留待以后再去吧,或者入学后给他们写信。我们还得赶往无为看干妈啊。”萧母听到他们商量去无为,就道:“我也跟你们去,我想你们干妈呢!”小华、小萧都道:“好吧,我们一道到无为去。如果姨娘也在那里就更好了!”说罢就催着萧母一道看戏。萧母笑嗬嗬道:“看今晚白娘子是否医好苏州所有病人了?”小萧笑道:“差不多吧。”小华也笑:“妈看着就知道了。”三个人就下山去看庐剧《白蛇传》了。
一场戏结束,小华、小萧两个人就拥着萧母往家走,就在街上遇见了小商、小王。两个人招呼了萧母后道:“你两个人这几天不招面,一班兄弟们又想了,正待要请哩!”小华、小萧道:“到黄山区看了朋友来。”小王笑道:“韩姐来了,说要你两个补她喜酒。”小萧问:“走了没有?”小王答:“还没走,说要在这里住一周。”小华道:“哎哟,真遗憾了,要不然就可以多叙几日了。”小商问:“怎么了?”小萧就把后天到无为的事说了。又道:“那就明天中午,我和小华请大家好好聚聚,就在巢湖酒家二楼。商哥负责把梁哥、小马通知到,申哥由我们通知,还请他先去安排。明天上午我和小华去看望大李哥和韩嫂,也便通知到了。”小商道:“最好改在晚上,时间可以拉长一点。”小王笑道:“你又可以多喝一点酒了。不过这次我也要喝白烧子哩!”小华嘻嘻笑道:“就听哥哥嫂嫂的。”萧母道:“你们年轻人聚聚好啊!不过我就不参杂了,以免影响你们情绪。我看完戏,华儿、萧儿接我就行了。”小商、小王道:“萧妈放心,我们都去戏场接你的。”
第二天上午上班时,小华、小萧就对小申说了,小申答应:“放心,我先安排好就是。”华、萧两人便告诉萧母一声,同到红专学校看望韩嫂去了。见大李因为到堂上讲课,居室里只有韩嫂在看小说。小萧卟哧一笑:“嫂子好悠闲啊!”韩美玉抬目一见是小华、小萧来了,忙合上书:“哟!什么风把男才、女貌吹来了?我早上还对江南说:树上鸟儿对唱对了,今天一定会有贵客到了。果不其然你这一双就来了。”小萧道:“原来嫂子已准备好酒菜了,让我俩补喝一次喜酒……”“看弟媳说的,我正想要你这一对补我一次喜酒哩!我猜到你俩这是来请我的……”小华嘻嘻直笑道:“嫂子猜的一点不错,我俩就是来专请嫂子的。”韩美玉笑道:“你又来了,难道不请你哥?”小萧笑道:“嫂子不是说要补吗?哥喝过了,怎么补呀?”韩美玉道:“我让他陪我去喝,替我代酒该行了吧?”小萧开玩笑接道:“哥和嫂如今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呢!罢、罢,就吃点亏算了,让你俩一道去喝。”韩美玉羞红着脸啐道:“你这小蹄子现在长进了,也敢对嫂子不敬了。等你过了门,我和你哥就把小鞋给你穿,让你整天到晚只跟着弟弟转,让你这只虎成了小鼠,让弟弟这只虎成个大猫,小鼠躲在大猫身后转……”小萧佯唤:“唉呀了不得,那只骑在龙背上的猫来抓我了!”小华被逗得哈哈大笑,乐不可止,道:“算了,算了。小萧应当陪嫂子礼,甘拜下风。”韩美玉笑笑:“这小蹄子现今嘴辣多了哩,嫂子甘拜下风就是。”小萧笑道:“嫂子又来了,妹子只是逗嫂子开心,大家开心罢了,今天我与嫂子逗乐,自己也开心极了。”她随就把来意说明白了。韩美玉道:“听大李说你俩个就要上大学了,我欢喜不迭,就要他陪我找你们,却未见着。感谢投缘,这不就见着了!”说着李江南就回来了,一进居室就笑道:“稀客,稀客,她终于盼到你们了!”谈吐了一气,韩美玉就指挥大李道:“去买几个熟菜来,中午请两位新人吃一餐。我还是要鸡蛋下面条的,以便今后继续常来常往。不过都喝红酒,不准喝白酒。”大李笑道:“谨遵夫人吩咐就是!”韩美玉道:“别耍频嘴,我这是在教弟媳哩。”小华一笑:“哥哥也是在教小弟哩。”大家都开心大笑起来。
晚上一众九人就在巢湖酒家围坐一张圆席,九盘菜、一盆整鸡汤摆得满满一桌。大李、小韩坐上首,小商、小王坐左首,小申、小梁坐右首,小华、小萧坐下首,小马坐在小梁和小华之间。小申道:“今晚白酒不限,红酒只有半斤。”小韩就道:“红酒够了,我和萧妹包了就是。”小王道:“那不行,韩姐得喝白酒。”小韩道:“唉哟哟,我能喝白酒?”小王道:“怕什么?巾帼不让须眉哩!”小商道:“好!巾帼不让须眉,韩嫂就试试吧。”小韩笑道:“你夫妇俩想欺我?好,我今晚就开戒一次!”坐中除大李以外都一惊,想:小韩能喝白酒?可没见过她喝过哩!小王道:“这才是好嫂嫂哩!”小华道:“这瓶红酒就让我和小萧包干吧!”大李虽知小华不善酒力,但也不能让他尽喝红酒,便道:“华弟也得加几杯白烧子才行。”小申解围道:“他二人明早要赶往无为探亲。平素他俩喝酒岂如我等?而这红酒劲也不小呢,能包干也不错了。”小商道:“申弟说的也是,就便宜华弟这一次吧,不过开场和结束共饮时,小华得各喝两杯白酒。”大李道:“就各喝一杯也行,反正成双得了。”大家边笑边道:“就这么定!”于是小申倒白酒,小华既倒白酒、又倒红酒,就将众人酒杯都倒满。小申又倒一杯白酒放到小华面前。小华就站起来说:“诸位朋友:今晚有幸在此团聚,十分荣幸。小弟与萧妹在巢城这段难忘的岁月,蒙诸位热诚相待,终生感谢!弟和萧妹即将远离,今后与诸位聚少散多了,虽然心中很是惆怅,但聚散悠悠,人生常事。愿我们间的友谊不老,长驻青春。愿我们欢聚有时,良辰共望,心心相印!来,让我们为兄弟姐妹般的情谊,干杯!”众都举杯站起:“为情谊干杯!”一饮而尽,坐下,吃菜。斟满酒后,小申道:“以下吃酒就放松些,爱站,爱坐都可以,但最好一律不站,可好?”众都响应。顿了顿,小王举杯邀小韩:“嫂子为长,我敬嫂子一杯!”小韩道:“谢弟媳高情!干杯!”小商就邀大李:“我劝李兄一杯,先干为敬!”两个也都喝干了杯。小梁就邀小萧:“我给弟媳贺喜,先干为敬!”小萧笑道:“慢,我有话说:我想为梁哥找个比我小的嫂子同意否?”小梁豪爽地答:“只要弟媳看准的,比我小、比我大的,我都同意!”小萧道:“一言九鼎!”小梁答:“驷马难追!”两个人都喝干了杯。众都丈二和尚,小华心道:“这个萧妹,肯定在为大小王铺路基了。”小马就邀小申,道:“人说喝酒不邀司令,我今天就开一次先河。来,我先干!”小申道:“敢破陈规,好样的,干!”小华举起红酒杯:“李哥,我敬你一杯?”大李道:“好,兄弟共敬!”一同干杯。接下来是小萧邀小韩:“嫂子,弟媳杯子浅,不计较吧?”小韩豪爽地道:“你不胜酒力,嫂子能计较?你沾一口为嫂也喝干!”两个人又都干了。小王吃吃而笑,心想:这韩嫂还真能喝几杯哩!谁知小申就邀她了:“先邀嫂子后邀哥哥,女士为先啊!”小王笑喝了。小商又邀了小马,小梁又邀了小华,于是桌上又结束了第二循酒。小王笑道:“我饿了,大家都吃一气菜,好把酒冲淡冲淡,可好?”说着就挟起鸭往嘴里送。小韩笑道:“弟媳慢点,别抑住嗓子喝不下酒。”就挟干丝炒芹菜往嘴里送。小王也笑道:“嫂子注意点:你这道菜和酒一拌,酒气就会被裹在胃里难出呢!”小萧见火候到了,就挑逗两个人比酒:“两位嫂子别耍嘴皮子,有量就比酒!”小韩道:“比就比吧!”小王道:“我早有此意!”于是两个人就一来一往各干了两杯。
小韩笑道:“弟媳海量!”小王道:“嫂子喝酒象未喝似的,佩服!”这时少不得大李和小商、小申和小梁、小华和小马也来往各喝了两杯。小萧道:“我就陪王嫂喝一杯吧?”小王道:“还有韩嫂呢?”小韩道:“那你就喝一杯,我和你王嫂各喝一杯;你若喝两杯,我和你王嫂也各喝两杯,好不?”小王同意。小萧道:“最好!”就连喝了两浅杯红酒,小韩、小王也就连喝了两满杯白酒。待又一轮结束前,小华也照着小萧样一个人陪小韩、小王两个人。小韩佯装一本正经:“你不比小萧,得把杯倒满,要喝几杯都行。”小王笑道:“杯是满的哩。”小韩也笑:“哎哟,我喝多了,眼也糊了。那就喝四杯?”小华巴不得见识见识两个嫂子的酒量,就连喝了四满杯红酒。小韩、小王也连喝了四满杯白酒。众人都惊呼起来:“不能喝猛!不能喝猛!”大李看看小韩,见她没事人似的;小商看看小王,见她面色平静。小华对小萧道:“两个豪嫂子!”小萧笑道:“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小申心道:“可不能把两个嫂子喝倒啊!”便举杯邀小萧:“弟媳不嫌弃,为兄就陪你一杯吧?”小萧正中下怀道:“妹有一事,哥若应了,妹就与哥喝个来回杯,可好?”小申道:“弟媳又来了。但说无妨,我答应就是!”小萧道:“我也已为哥哥相中一个嫂子了,只要哥应允,就一定能成。行不?”小申道:“妹不是在耍哥吧?”小萧道:“是真的哩。”小申就答:“萧妹相中了的人,我不会不同意。行!”就连喝了两满杯,小萧也连喝了两浅杯。小华又嘻嘻笑着,心想:“这萧妹喜欢上大小王,就要给小申、小梁点鸳鸯谱,也不知那两个姑娘心中怎么想呢?”想到这里就凑趣道:“今天申哥、梁哥收获可大了。来,我们大家先祝贺他俩,各与他们喝杯预祝酒吧?”小商巴不得:“对对对,预祝早日事成!”就端起酒杯邀小申、小梁共饮而干。于是大家都逐一邀小申、小梁喝,小申、小梁也不拒绝,只道:“八字还没一撇哩,就祝贺了。”小韩知小马底细:他有个同姓女友是比他低一届的同学,韩美玉早在毕业前就认识这位小学妹了,就问小马:“你那个宗家现在分到哪里工作了?”小马脸带羞色地道:“嫂子问这个什么意思呢?”
小韩激道:“我就知道你两个不是同届不合拍了……”小马忙打断:“她分在望城公社小学,离这里不过五六里而已,合拍得很哩!”小韩卟哧笑道:“那你为什么不带她来聚聚?”小商道:“这怪我未通知到。不过我哪知道还有一个小马?谁叫他平时保密呢?”小华、小萧也感到遗憾不迭。小华道:“都怪我,我和他同班却不知道内情啊。该罚、该罚!我先受罚一杯!”喝干了酒,小马也只好陪喝一杯。接着小华又道:“我再受罚一杯!不过这罚给你那位小马的。”又喝干了酒。小马也只好再陪喝一杯。小萧笑道:“我虽不知两个马的这层底细,却认识那个小马的相貌,长得水淋淋的,象画上的美人啊!估摸是这位小马细心描绘的结果。”说得众人开心大乐。小王道:“哪天见识见识这小美人。”小申打趣道:“萧妹给我和小梁相中的人也有那位小马美吗?”小萧笑答:“你想反悔?情人眼里出西施哩!哪天你们两个自己去相相。”小梁笑问:“到哪相去?”小萧不慌不忙答道:“在报上找答案。”小申不觉笑弯了腰:“萧妹给我们捉迷藏。我们喝酒,喝酒!”他就与小梁碰杯喝干了。
众人放开挟菜、舀汤,待小商要挟鸡时,小申止住道:“这个我作主了。”就把两翅各送一只给小华、小萧碗中,把两胯各送一只给小韩、小王,又把鸡脯分成四份分别挟给大李、小商、小梁和小马,然后笑道:“这凤爪就由我独吞了,谁也别想抢去!”大家也只得听从。小韩、小王吃了几口便又匀给大李、小商吃了。小王对小韩道:“咱们两个姐妹再喝几杯?”小韩道:“好呀,咱们就喝给大家看看!”小王问:“怎么喝?”小韩答:“你说怎么喝就怎么喝。”小王道:“先碰三层楼吧!”小华听了又一惊:“她两个较劲了。”连忙各补斟了两杯酒。就见小王把三杯酒提起来就倒进口里吃了。小韩也是同时提起三杯酒倒进口中吃尽。大家喝采不迭。而她俩都没事人似地面带笑容,挟着菜吃哩。小韩吃毕对小王道:“咱姐妹换个法儿再喝,好不?”小王道:“好极。但不知换什么法儿呢?”小韩道:“猜拳、敲杠,任你选。”小王心想:这两个玩意儿我都会玩,倒是猜拳熟些。不过还是先敲杠,试试小韩的能耐吧。便道:“我俩先敲杠、后猜拳,三局定输赢,输一局喝一杯,谁输谁喝。好不?”小韩道:“最好!”小华为他们倒满三杯酒,两个人便敲着筷子呼喝起来了。第一局,小韩以“杠子”击败了小王的“老虎”,小王喝了酒;第二局,小王以“鸡”击败了小韩的“虫”,小韩喝了酒;第三局,小韩以“老虎”击败了小王的“鸡”,小王又喝了酒。吃了一气菜以后,小王道:“咱们猜拳,依是三局定输赢,如何?”小韩道:“我也正有此意。”小华又为他们斟满三杯酒。于是两个人就旁若无人似地又呼喝起来了。第一局,小韩以“姐妹俩好”获胜;第二局,小韩又以“八月桂花香”获胜;第三局,小韩存心想让小王,结果小王以“五月榴花红似火”获胜。小韩又只喝了一杯,而小王又喝了两杯。小王想:这韩姐真不简单,既能喝,又能猜。便道:“韩嫂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哩,你们哪个须眉汉子敢与她比?”小韩微笑道:“谁来比得有个条件:先与王弟媳比,王弟媳败了我就上。”多数人就推小华比:“你是神拳,就试试吧?”小华赶忙推辞:“李哥和商哥才真是神拳哩!”结果小商和小王猜三局全输,喝了三杯;大李先和小王猜全赢,小王喝了三杯;小韩就和他猜,他又全输,喝了三杯。小萧咀就辣起来了,道:“李哥、商哥都怕老婆啰!”众混然大笑。小韩、小王都红着脸对小萧啐道:“这小蹄子,该撕烂她的咀!”小王就离座待要撕,小萧就求饶道:“好嫂子们,我是说李哥、商哥心疼嫂子哩,一下子就说漏咀了,饶我这次吧!下次不敢了。”又招得众人笑一场。
又吃了一会菜,小商道:“咱们行酒令吧,好不?”大李道:“好啊!这样大家都同时玩了。”小申道:“行酒令得立个规,违了就喝一杯。”小马道:“你且说一说什么规?繁很了我不玩哩!”众都希望简一些。小申道:“别怕,简易可行:任你随口说句话,但下家的话必须含有上家话中的一个字。说得有意义,能逗人笑更好。”小华道:“那就试试?”小萧笑道:“我先说,王姐听好了……”小王抢道:“我先说。”小萧就让她了:“好,就由王姐先说。商哥,你可不能听错了!”小王就道:“我说了”。小商以为有正文,便等着听。谁知她不再说了。小商急道:“你说呀!”小王心想:他还不是只鹅哩。其实小商真的不知这“我说了”是正文。下家的小韩何等精明人物,便不慌不忙道:“看把你急出汗来了!”下家大李道:“我是等不急啊!”下家小申道:“我也如此急哩!”下家小梁道:“急就成了吗?”下家小马道:“我们大马、小马两个的事就成!”下家小华接道:“并马千里多浪漫呀!”下家小萧笑道:“你家萧儿笑,人家马儿俏。”小王接道:“你说啥?”小商摸不着头脑,一边笑、一边看小王道:“我并没讲话。”于是小王道:“呆鹅,喝酒吧!”小商会意了,他如果把“讲”字换个“说”字,也就过去了,只好喝酒认输。小商喝罢罚酒道:“我看这也未免简单了些,不如加一条规:每句话不得少于五个字。”大家同意就这么办。于是小商便开令道:“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小王低笑道:“这只鹅又酸溜溜的了。”下家小韩道:“人民当家作主可好了。”下家大李道:“国家大事都关心哩!”下家小申道:“朋友相处就要心心相印。”下家小梁道:“印在脑海里忘记不了。”下家小马道:“记住我们共聚这一天!”下家小华唱道:“天上星星笑,地上人儿闹。”下家小萧笑道:“呆鹅焉会闹?”下家小王道:“会闹啊!”小萧笑:“王嫂喝酒吧!”小王道:“为什么?”小商道:“你只说三个字,违新规了。”小王笑道:“这酒令怪迷惑人的,又要对出上家一个字,又要不少于五个字。哎呀我可头痛了!”小韩吃吃笑道:“那是王弟媳酒喝多了,头疼了吧?”小王一口喝干杯道:“再来,我倒不信这个邪呢。下家听好了:我开令了你喝!”下家小商顿了顿催道:“你快说呀!”小王道:“呆鹅,喝酒吧!”众人大笑。小商才会意她说的是“我开令了你喝”,只好笑着喝下罚酒了。小商接着开令,一传二、二传三。这以后笑声不断,几乎都有失误的。有说话口误的,有吟诗口误的,有作对口误的,也有唱歌口误的。大家越觉得有兴趣了。直玩到九时还不忍歇哩。大李便说道:“时间不早了,三斤白酒没了,一瓶红酒也连底朝天了。我们就来个大团结后散席吧?”众人都附议,小华和小萧也只得同意。于是小华、小申把瓶底滴干倒入各杯中,大家站起来齐道:“为团结干杯!”随后吃菜、用饭,尽饱而席终。
散席后,各相道别。小萧对小韩道:“愿你早日调来巢县工作。今后多保持联系。珍重!”小韩紧紧拉住小萧手:“妹子,珍重!青山不老,谊情长存啊!”小萧依依见着小韩和大李去了。她就忙对小华道:“我们到戏场接妈去吧!”小商和小王也要同去接。小萧笑道:“商哥,王嫂喝了不少酒,你早些送她到居室睡去吧。”小华也竭力相劝,小商才拉着小王也去了。随后,小华和小萧也便到戏场,把萧母接往卧龙山居室了。
尽管小雪已过,但不冷不热,气候宜人。11月24日天气晴和,大有小阳春味道。这日一早,小华、小萧携着行李拥着萧母,搭乘开往无为的汽车班车,翻山越野,一路风尘,两个小时后便抵达终点无为汽车站了。穿街过巷约莫走了半个小时就进到无城二小,然后迳至苗凤舞在校的一间居室。正碰*讲过课回来,见到干姐和干儿、干女,喜出望外,连道:“想着就来了!”又道:“不须在这里停脚了,我们回家唠嗑去。”原来校方照顾她,每天只在上午上一节语文课就可自便了。小萧道:“妈妈现如今清闲些了,担子轻了不少吧?”苗妈答:“当然了。要不然你姨娘在我家不急出病来?”小华听得,就问:“姨娘也到这里了?”小萧跳起来:“那太好了,又是干姐妹,又是干儿、干女,又全都聚一起了!”萧母道:“看这孩子乐的。”苗妈道:“我上午上课前就象有预感似的,老想着你们也会来。二姐已来两天了哩。”说着就已到了苗凤舞的两层小楼院门前。小萧曾在这个家住了十天,当然透熟。见门开着,就跑进去大喊:“二妈,二妈!我们来了!”就见陈母从里屋走出来欢笑道:“萧儿?我不是在做梦吧?”说着已看见萧母和小华走在苗干妹后边,大喜过望喊:“哎呀呀,都来了!真又见到你们了!”小华连忙上前请安:“姨娘安好?”陈母道:“好,好!”又对萧母道:“姐好吧?”萧母也连说“好”。待母子们坐下,小萧就去厨间沏茶。苗妈道:“这孩子,初来咋到,如何能摸到锅灶?你们都是客哩,还是我来*持吧!”小萧笑道:“女儿上回来家住了十天,你这小楼上下,旮旮旯旯都被女儿熟透了,有什么摸不到的?再说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还谈什么主呀、客的?”萧母道:“萧儿勤哩,又会张罗,妹子就让她去忙吧。”说得小华心里甜丝丝的,站起来道:“萧妹也教我两手吧,好让我也熟悉熟悉。”小萧道:“你先来把茶端送去,待会子我带你楼上楼下跑,让你熟悉环境,开开眼界。”三位老姐妹坐在厅堂桌边,一边品茶、一边聊天。这边小萧就带着小华咚咚上了楼。小华从楼上远望、近望,觉得四周蛮开阔,后边有个小花园,有道后门可以进出;前边是个小院,进深不过十米便是大门了。大门常敞着,因为此处较静雅,又极少闲杂人,来走动的多是邻里。院里有口老井,水质优良,邻里们都爱吃这井里的水,如何能关门拒之呢?平素苗凤舞上班,也只是略锁了厅堂门也就是了。小华在楼上中小厅沙发上坐下来,心想:这真是座好住宅呀,干妈有幸住在这里,也是福份啊!小萧也坐下道:“这幢两层楼的住宅,可是苗妈唯一欣慰的居室了。二楼厅堂虽小些,可东西两间居室可大哩,可以说设备很齐全的。而且家俱古色古香,现在市面上已少见了。楼下东边也是一间居室,虽设备齐全,但小一些的。而西边,便是半间厨房、半间浴室和卫生间了。听干妈说:这住宅当年起造前,还是在南京设计来的图纸哩。”小华问:“干妈家世可算奇特了吧?”小萧道:“那次来,我只听干妈说过,她小时是孤儿,并过着吃讨生活。别的我还没来急打听,便赶着回巢县见你了。”小华又问:“妈妈、姨娘该知晓了吧。”小萧道:“也不一定啊!我这次来,也想解开这层迷哩。”小华点点头道:“儿子、女儿,岂可不了解妈?相信她一定会全盘托出哩。”两个人在楼上坐了一会,又看了东西两间居室,都觉得华美而雅适,心中很是喜爱。小华打趣道:“咱未婚夫妻若能在这里变成已婚夫妻,一定更快慰哩!”小萧啐道:“你这鹅,这时节就也不呆了。”谁知四年后他俩真地就在这小楼里结婚了。这是后话,暂且打住。
小萧又带小华下楼走出楼后门*小花园。花木并不多,但很整肃。进深约二十数米,一株老桂挺立在东,一株老梅盘根在西,梅树南北栽有翠竹,高低不等,上下相迎。菊花、月季、牡丹应时而放。所谓名贵花草则聊聊无几,唯有两盆兰草,倒是苗凤舞十分珍爱的哩。他俩顺着砖径直到园后门,打开门走出去,便是一横小河流水淙淙,河对面又是人家,再过去便是又一个街市了。若想到对面街市走动,便只好顺外墙走一段沙石路,然后穿过一座小桥了。他俩又回转关好门,发现后院墙旁边也有一眼古井,水虽不常汲,但也是清清沏沏的。“好个双井!”小华赞道,“这地方地基又高又实,三间两层小楼砖木牢结,前院、后园两个井泉长年不枯,真是个风水宝地啊!”小萧道:“我上次来时就被吸引得五体投地了,它虽避道,却又不远离繁华之地,虽幽静,却也不避尘俗,依然置于民间,可见这是个雅俗共赏、人见人爱的好去处了。”两个人进了楼后门,也顾不得就掩,就又走出楼前门*院中,把前井仔仔细细观赏了一阵,又抬看小楼,就觉是一个有脊的大钢盒稳地垛在地上似的,十分严实哩。两个人心内更加称颂不迭了。
这时候,三位老姐妹谈天说地,好不亲热。萧母趁便把华儿、萧儿已双双录取南大文学系而且还是状元和榜眼的事告诉了两个妹妹,他们这次是来暂时告别的。原计划在元旦来探望,履行前约,现在提前了,喜得苗妈和陈母连声称祝:“好样的一双奇儿女!”苗凤舞又道:“我早估摸我这一对儿女必是敢争人先的有为之辈,他们或许不是凡胎哩!”说的萧母、陈母两亲姐妹朗朗畅笑。写书人在这里交代一笔:这两姐妹本姓范,嫁后(一嫁芝城、一嫁严桥)因无本名,皆被称为范氏,为了区分起见,又被称萧范氏、陈范氏,久之便随夫姓而舍去本姓了,上辈人、同辈人习称他们为萧家的、陈家的,有了后代以后,加之公婆已没,自己父母又早死,又无叔伯兄弟,也便称道萧母、陈母了,那是随子、女姓了。偏巧萧家只出一女萧秋丽,陈家只出一男陈志明。姨表兄妹虽生于旧社会,却长在了新中华,是禁于婚配的。如今,表兄妹俩的母姓已淡忘了,而且家父也都早已相继故去。
且说小华、小萧正在院中观赏,忽听厅堂传出畅笑声,便进厅问:“什么好事乐成这样呢?”就听苗妈喊:“我的宝贝心肝,可给为娘争面子了啊!快来、快来,让我再看看是不是比前阵子苦累瘦了?”小华、小萧两个人就走到苗妈前顺势跪下,让她仔细观瞧后,才说:“还好、还好,我的儿子、女儿是累不垮的。”小华、小萧齐道:“就是,我俩再累也不会垮的。”苗凤舞就要把两个人扶起来,小华道:“儿子、女儿还有话秉知妈。”苗凤舞道:“儿们,有话起来说吧。”小萧道:“这是婆婆交待的,要跪着告诉您老人家哩。”苗妈一听,心里乐开了花,知道有正经事要转告她了,便道:“华儿你先说吧。”小华随急从怀里拿出红绸布包呈给了苗妈,道:“这是孩儿亲母让我俩转交妈*,并说这是她的传家之物,交由您老人家处理呢。您老人家前次让儿们带交给亲母的戒指、耳环,她已一一处理好了,深深感谢您的高情、厚意哩。”苗凤舞打开一看早已明白了,道:“儿啊,你两个起来吧,为娘已全知就里了。为娘派你两人上百货商店走一遭,给买五尺红色金丝线带来,回来后听为娘处理这两件传家之物便是。”小华、小萧起身去了。这里苗凤舞便将一对玉龟胸佩让两位干姐传看,两姐妹见一只镶金龙、一只镶金凤,都惊奇非常,道:“好宝物!那华母还藏有这等稀物,可见她祖上是个有来历的了。”苗凤舞道:“岂止有来历!我听母亲在世说过,在清盛时,只有大官宦家儿女才能配戴这宝物的。可见,华母的祖上必是个不小的官家哩!”说着,就见小华、小萧回来了。小萧将红色金丝带递到苗妈手上道:“儿子、女儿完成任务了。”苗妈笑道:“乖孩儿,且玩去吧,待会儿听招。”小华、小萧就又上楼去了。这里苗妈便进东房,把一段红色金丝带剪成一长一短两条,又比试了又比试,估摸长的适合小华,短的适宜小萧,便又将一条带穿一个玉龟,将两物各缀牢成两个系脖的胸配饰物,然后走出来喊:“舒儿、丽儿下楼来吧,为娘有话说。”两个人便跑下楼来,偎在苗妈左右。苗妈就道:“你俩跪下来,我替那位老姐姐处理传家之物了。这两件宝物非比寻常,可是稀世的情种,又是护体的吉祥之器。我今替老姐赠给你二人贴胸系戴,珍如生命,切记!”说罢就把镶金龙玉龟给小华系上,放入衣内贴心处,把镶金凤玉龟给小萧系上,放入衣内贴心处。又叮嘱:“倘系带有损,应即更换,切勿不慎丢弃此宝,失了祖传世代之物!”小华、小萧拜谢了又拜谢,同道:“谨听母亲教诲,儿在物存,传承后代,决不违言!”苗妈道:“我儿言重了。历来传家至宝皆谨防外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遇非常时期,希儿严加秘藏,尽力保全便是了。”两个人又同道:“是!儿一定谨防外露,严加秘藏,尽力保全。”萧母扶起小华道:“华儿,你可得小心在意啊!”陈母扶起小萧道:“萧儿,你可得小心在意啊!”
小华、小萧和三位娘亲欢聚一堂,用罢中餐,随各歇息:萧母和陈母在楼上东间、小萧和苗妈在西间,小华在楼下东间。下午继续侃谈,说不尽的前秦后汉言,道不完的天地神灵事。很快将晚,又一同忙碌、一同用罢晚餐。晚餐后,苗妈便领着大家去无为大戏院看了庐剧《孟丽君》的大团圆一场,十分开心。回来后,小萧又忙着沏好了茶,小华忙着把点心包打开。他俩估摸三位娘亲必将谈天说地到深夜。只听苗妈道:“我儿,你们都来坐吧。”小华、小萧就也坐下喝茶、吃点心了。
大家欢乐吃喝了一气,就听苗妈道:“我现在就应该把自己的家世和经历和盘告诉你们了。因为你们是我的至亲啊!”小萧忙兑满了苗*茶杯:“妈,您老慢慢说吧。”就听她娓娓道出了真情。
在我稍记事的时候,跟着生母在上海街头吃讨。后来不久,我们母女俩在路上遇到一个洋鬼子牵着一只恶洋狗,不料想那洋鬼子就放它向我扑来了。母亲连忙护住我,结果自己被咬得满脸血糊,两只脚也全被咬伤了。那洋鬼子这时才嗬嗬大笑,牵着那恶狗扬长而去了。洋人洋狗走后,我大哭,母亲也大哭,哭了很久啊!后来母亲就慢慢搀着我挨地走到黄浦江头一家人家的门外,对我道:“孩子,愿老天保佑你啊!”这时天已尽黑,我们又冷又饿。我借着母体一点温暖,熟睡了。在我冻醒时,见一床破包被搭在我身上,身边放着一只破竹篮,篮里盛着一个破碗、一双竹筷、一只断把木汤匙,仅此而已,却再没见母亲了。我从夜哭到明,多希望母亲能回来啊!又从早上哭到中午,不但不见母亲踪影,也不见那家人家打开门,后来我发现那门是锁的。在这江头,仅此一家人家呀!我哭累了,又睡了去。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我又被饥饿搅醒了,见前面走来几个男女,拥着一位衣着楚楚的女先生朝江边看。一个道:“先生,那是具女尸啊!”又一个道:“是一个破衣破裳的年轻女乞丐,看来不到二十六七岁。”又一个女人带着哭声道:“可怜啊,这世道连乞讨人也跳江自杀了!”又一个男人道:“可能死的时间不太长,要不然江浪早把尸体卷跑了。”只见那女先生吩咐:“快捞上来看!”两个男人跳下水就将女尸抬上来。我一看,正是我母啊!便又放声大哭起来:“妈啊,你怎么死了!”惊得那一干人全都发愣,方知还有我这个女孩儿存在。那女先生急忙走过来看,泪水也滴下来了。她随急就吩咐一个女人:“把门锁打开,把她抱进屋里”;又命另一个女人:“快烧点水。”又叫抱我进屋的女人:“把我们的包裹解开,拿饼干喂她吃。”我吃了不少饼干,又喝了不少水,身子才渐渐暖和起来,又有劲了。可是又想起母亲,不免又哭喊起来了:“妈呀,你死了,我怎么活呀?”一干人都劝:“不哭不哭,有我们哩!”那女先生不管我脏唏唏的,就一把搂起我来了:“孩子,我以后就是你的妈妈了。”过了好一会,她就对身边四个人道:“我原想在这里住上几天,和你们观观江景,钓钓鱼,散散心的;现在我没有这份心情了。”接着她问我:“你妈妈叫什么名字?”我摇摇头:“妈没说过。”“你叫什么名字?”“妈喊我珠儿。”她又问:“珠儿,你爸爸呢?”因我出世就未见过爸爸,当然又是摇了头。她叹道:“这可怜的珠儿,现在是既无生父、又无生母了!也许你母是有志气的文化人,把女儿当作掌上明珠,后来落泊了,靠吃讨也带着女儿啊,所以就把你起名珠儿了。”这时,只听旁边一个男人道:“她*脸上全破烂了,一只眼珠没了,两只脚也全破烂,有一只的经脉被扯断拉在外面,估摸她死前只能顺地挨了……”另一个男人道:“明显是大恶狗扯咬的伤迹。”旁边的两个女人都吓得惊叫:“这该死的恶狗!”那女先生问我:“该是护你被恶狗扯咬的。”我点着头,又哭起来了。良久,我告诉他们:“在前边大路上,遇到一个洋鬼子,他放那恶狗咬我,我妈赶忙紧裹住我,嘴不吭一声,后来洋鬼大笑着就和狗走了。天快黑了,妈就搀着我顺地挨,天尽黑了,才到这门前歇下了。我很饿,又很冷,就依在妈身上睡,妈摸着我的头,我听她道:‘孩子,愿老天保佑你啊!’她好像还在说什么‘国弱受侮,人穷遭难’我也不懂的话,我就睡去了。到醒来时才见身上盖着这块小包被和这个篮子,不见了妈妈了。我哭破嗓子也不见妈妈回来了。哭累了又睡,睡醒了又哭,后来就见着你们了……”说到这里我又伤心喊起妈妈来了。
那女先生又连忙把我搂起来:“好孩子,你生母是好样的!她在洋鬼子面前,遭到洋人恶狗如此肆虐扯咬,连哼都不哼一声,拼着生命护着后代。可见是个烈女子!从她的话里可见她是个有知、有识的新女性!只因在上海这个鬼蜮地方,穷愁末路,才年青青走到了这一步。可悲啊,可叹!”接着她吩咐身边四个人道:“这所三间野宅,就送给这位烈女子吧。先把她抬进来安息。明天要鸠工造墓,墓就造在宅内。要把门换成一块碑,我要为这位妹子写碑文的。从此后,这就是一幢墓屋了。”几个人答应着。
不一会,女先生抱着我走上那条母亲遭难的大路上,见一辆轿车停着。其中一个男人便打开了车门,女先生抱我上了车,余皆上车坐稳,那男人便把车开进上海,转街弯巷停在一所堂馆大院内。女先生抱我下了车,径直走进了一幢两层楼房。四个人尾随其后,不离左右。坐在厅堂后,她就打发几个人烧煮的、收拾杂物的、上街为我买衣物的,只有一个女人留在身边。她道:“林妹,你等会就为珠儿洗个浴吧。”过了一会,我的衣物买回来了,那林妹便带我在浴间洗澡了。洗完后,女先生就自己为我穿了衣服,一看后她笑道:“这回可是个小姐了。”又问我:“想吃点什么?”我道:“白米饭和萝卜肉。”她笑了:“想是这孩子久未吃过白米饭和猪肉了。”吃晚饭时,几个人平等相坐,不分上下。女先生要亲自喂我,我懂事地道:“不用,我会用挑子吃。”林妹就将一个铜挑小心在意地递给我。我津津有味地吃着,女先生不时看我笑:“会自己吃了,不会饿倒的。”饭罢,她就要抱我上楼。林妹赶忙过来道:“先洗洗脸、擦擦手。”洗擦后我道:“搀我上楼就行了。”女先生欢喜:“你真行吗?不会跌倒?”我道:“我行哩。”上楼后,她就拉着我一同跪在一幅大遗像前,那像是一位穿军制服的将军,很是英俊威武。就听女先生道:“夫君!我已为你寻到一个女儿了,我一定教她长大*,请你放心,请你安息吧,我们双苗有后了!”我就想:遗像上的人姓苗,难道女先生也姓苗不成。跪拜后,女先生就坐在沙发上,又将我抱上沙发坐下。这时林妹把沏好的茶送来。女先生问:都吃好了?林妹答道:都吃好了。女先生道:你去把他们都请上楼来吧。林妹就去了。不一会大家就来了,但都站着不肯坐。女先生道:都坐下吧。顿了顿,女先生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如今已懂事了,我就对你说个明白吧,从今后,我们双苗就收你为女儿了。你记住:你父名苗浪清,你母名苗翰玲,你名苗凤舞。那林妹连忙拉我跪在苗翰玲脚下。不知怎么的,我也不用教就喊:妈,女儿给您叩头!又站起来跑到苗浪清遗像前跪拜喊:爸,女儿给您叩头!乐得苗翰玲连忙站起来把我搂住抱在怀里:乖女儿,好女儿!你们大家听到了?从此后,苗凤舞就是你们的小主人了。我虽不把你们当下人使唤,但家主可是我啊。大家起立道:是,先生!我们愿为您效力,为小主人效力。随后母亲就给我介绍道:珠儿记住了:这是你张德志叔,这是你李道宽叔,这是你林淑兰姨,这是你葛晓梅姨。今后见了他们要喊叔或姨,不可造次。我一一谨记,答应了。后来我一见他们,就喊志叔或宽叔、兰姨或梅姨,母亲也说:这样喊好。
我母亲苗翰玲,乃是赫赫有名的苗教人远房小堂妹,又与烈士秋瑾生前谊深。她也到东洋留过学。回国后一心以科教救国,以实业兴国,提倡女权平等,并在上海创办了地下女子学堂、经贸会馆,秋瑾生前还到地下女子学堂发表过演讲。其学生后来多是有作为的国之栋梁。我父母早在日本流学期间就相识、相恋。父亲回国后到云南入伍,苗教人被害后他回到上海吊唁,表示要誓除窃国大盗袁项城。他在上海待了年余,与我母成婚,就住在那幢两层小楼。后来蔡锷在云南组建护*,父亲就赶奔云南了。去前,他命两个副官(也就是他在云南结拜的生死弟兄张德志、李道宽)留下来为母亲护学馆兼护家院。父亲到云南后就被任护*一方面军的指挥官,开始了讨袁大进军。岂料不久后在进军途中牺牲,年仅三十二岁。遗像传到上海,母亲面对遗像恸哭,经张、李力劝,才收泪道:“你两个去继承他的遗志吧,袁贼不倒,不要回来见我!”两个只好奔赴前沿阵地,找到我父骨灰盒带在身上参战。又未料后来蔡锷病逝,他们的心也冷了半截。所幸袁世凯很快倒台了,他们才终于回到上海复了命,并将我父骨灰盒交给了我母。我母垂泪对他两人道:“我知你们忠心耿耿,这以后你们也是我的亲兄弟了。如今我请你们办一件事:你们结义兄长苗浪清,祖籍安徽无为县城,父母已早亡,又无兄弟姐妹。现请你二人把他的骨灰葬到无为祖坟处,我将来也要同葬的啊!拜托了!”结果两个人就到无城寻到了祖坟,把父亲安葬好了。葬好后就见有两个女人(即林淑兰、葛晓梅)道:“我们愿去侍奉苗烈士的夫人,请带我们去吧。”二人就把她们带到了上海。母亲见了十分高兴,从此姐妹相处了。
我这母亲原是大家闺秀,旧礼教诚是娴熟了。加之后来她所从事的事业,对女性解放、新时代礼教,亦诚是时时在心。她对我的教养和培育自是以新启蒙、以旧参考了。所以我自小不仅读书认字,而且书画琴棋、外交内管都有涉掠,赵其独衷中国文学。在我十岁时,母亲特特带我去黄浦江头看了一回三间宅,那是我生母的墓所啊。那天秋风肃然,江水浪高。母亲就拉我同跪碑前,叩了几个头。母亲道:“你也要记住这位无名烈女子,她可是你的生身母啊。虽然在中国,这样的烈女成千上万,还正在遭难,但我心中刻着的,赵其是她蔑视洋鬼子和恶狗的那股正气!你应当好好传承下去啊!”我道:“女儿谨记妈妈教诲。”我见到碑文这样写道:
无名尊妹墓志铭
无名烈女,上天怜佑。以宅贻墓,葬汝不朽。赞汝坚挚,养汝之后。钦汝之烈,学汝胸有。安息永年,贞魂宇宙?
有名愚姐苗翰玲撰并立
我把这篇墓铭牢记于心。回家后便写了一篇文章《我的两位母亲》,背着母亲投寄《上海民报》。谁知不几天就在一版刊载出来,还配发了那三间宅墓和墓碑两幅照片,许是报社闻我母苗翰玲大名之故吧?我母读到后批评我道:“这孩子,你道文章是能随便投的吗?下次凡写到我,必得让我先知道,否则不准投出!”但是我知道,她很赞赏我的*作的文笔和用情之深哩。
早在我成为苗家小主人一年后,经母亲精心撮合,志叔与兰姨、宽叔与梅姨便配成夫妻了。他们两家选在了我家东西两边择址各建了四间平屋,但凡吃食,还是聚在一起。后来母亲实业发展迅速,在许多省市甚至到县,都有了子学堂、子会馆,而且建了不少子厂、子店、子门面,从业人员激增,经济收入十分可观。这都是她的学生、友人所为,只不过树着苗氏招牌而已。母亲当然不收各地奉献,只受投资应得分红罢了。为了进一步发展和壮大这些实业,便派志叔和宽叔各在上海、南京开办总堂、总馆,加强对各地分堂、分馆指导和巡查。于是宽叔便带着梅姨到了南京开辟工作,不二年也就大发了。这时志叔和兰姨在上海的营业更加红火了。母亲只要他们以实业为重,不要分心照看自己和我。而志叔、兰姨岂肯放心?便选招了手下两男、两女四个青年和一对持重的中年夫妇,负责我母女的家院护卫和生活起居安排。中年夫妇又招来几个当地人手,专事白天家务工作,如此,我母女便不须费心地享受生活了。在我十八岁时,在母亲抚育下,我可以说自己已基本学贯中外了,赵对中国文化和外国经贸,不但兴趣浓,而且底蕴厚。这年春节前,母亲对我道:“珠儿,为娘已没什么可教授你的了。我本想送你赴欧、美留学,又恐无人照料,我如何放得下心?我也只能让你走一走娘的老路子,送你到日本去看看吧。好在东京早稻田大学有我一位至友,现在是有名望的教授哩。你先到她那儿*练几年,或许更有长进的。出年后你就去吧。但如遇大事,或感到很不顺心时,你可迅速回来,勿使母揪心啊!记住了?”我虽不忍离开母亲,却也想出去闯荡一番。其实我这几年来也不是老呆在上海小楼里生活的,而是基本跑遍了上海、南京各家堂馆及其厂、店、门面了,经受了社会磨炼,也学了不少实践知识的。所以母亲也放心让我先到日本看看。就在这年除夕,母亲把志叔一家、宽叔一家请来团聚。这时,两对叔、姨已各添了一女一男两个宝宝了。我母女都极欢悦,他们也万分欢欣。就在团聚后喝茶当儿,母亲就把要送我到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的事说了,征求叔、姨意见。这时的叔、姨不但学识都很渊博,而且经世历俗,社会经验都颇为丰富了。兰姨就道:“现在时局日渐转危,赵其这小日本对我中华虎视耽耽,怕很快全犯我领土呢!在这种情况下,大姐最好别将珠儿送去日本啊。”梅姨也道:“小鬼子已在我东北、山东磨刀赫赫了,我们的实业也正在遭受威胁,只好权宜对策,一旦鬼子入侵,只好撤退到安全地界,与他们*。我也劝大姐,珠儿留学事还是等等看吧。况她才十八岁。”宽叔道:“如果大姐决心已下,我是支持的。我估摸,两年内小日本不可能大规模侵华,即使侵华了,我也有内应在东京,就设法保护珠儿安全回国得了。大姐不用担心吧。”
志叔道:“对,我也有几个日本至交,他们在日本实业界颇有声望,想保护珠儿安全回上海是不成问题的。大姐就放心让珠儿去日本经受锻炼吧。”就这样,我去日留学的事定下来了。母亲接着又向他们说出自己多年的心事了:“我今年四十四岁了。我曾在你们义兄遗像前许过誓:至迟五十岁时迁到他故乡无城度晚年,然后就老死在那里,与他同一块墓地、同一个墓穴。我想请你们在无城寻一个宅地,为我建一座两层小楼,样式与这座楼完全相同,大小相同,方位相同,装饰相同,设备相同;前院、后园也相同。唯有两点改进:一是顶上有梁盖,但不须过于华丽;二是要前院有吃水井,后园有用水井,有两口井就可无枯水之虑了。无为县城,如今可能还无自来水设备,因此这两口井就大有用武之地了。”兰姨道:“我自小住无城,梅妹也在无城住了多年,你应当记得无城正有一块极好的地皮,堪称风水宝地哩。那块地势高,土板实,北临一条溪河,流水终年不竭,附近人家虽不多,但并不孤寂呢。我想,在那里建两层楼房最好不过了。”志叔道:“等过了春节,送走了珠儿,我就和宽弟去现场看,选定了,就由宽弟在南京请人绘张图纸,然后就派手下人鸠工兴建,估摸不需一年半载就建成了。建成后请大姐去验收,可好?”我母高兴了:“那太好不过了,但一定要把好质量关,这将是我双苗的传代至宝啊,不可大意!”宽叔道:“我在南京已早为大姐选了一块宅地,也打算建成与这幢相同的两层楼,以便大姐随时去散心居住呢!现在就一并同时动工,一张图纸、两幢小楼,多好啊!”母亲道:“那就有劳两位兄弟了!”志叔、宽叔同时道:“应该为先生效力。”我就想补充道:“妈、叔和姨,我补充一点好不?”母亲道:“孩儿家,晓得什么?”两位姨就道:“珠儿聪明呢,让她说说不妨。”我就道:“无论如何,楼两边的一式四间平房不可少,而且也要前有院、后有园,院、园也都各有一口井……”俩个叔赞道:“很有见识,大姐以为如何?”母亲笑道:“很好。不过楼与平房要间隔一米左右,虽不作通道,但也要保持一定距离,这样才可相互印衬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