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退隐江湖 III(2/2)
此时两骑奔来,马上二人正是刚刚呼应的男子,一般红衣兰裤,皆作仆人打扮。二仆大叫道:“少爷,少爷!您没事罢?”那贵公子“哼”了一声,转眼看地,见众大汉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下,心中一惊:“莫非这些人竟是为她所害?”食指出袖,点数人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悚然道:“初一,阿生,你们看看,这些人是不是爹爹派来的?”其中一个仆人认出那脸带刀疤的甄姓大汉,道:“少爷,我认得他们的头儿,便是那个脸带刀疤的!”说着伸手一指,道:“不会有错的,这些人便是老爷请来的‘哭丧十狼’!”不说还好,这一说便直教那贵公子吓破了胆子,脸色由红转青,颤声道:“那么……他们……都给害死了!”
这边白飞亦是大惊,心知大难又至,此刻自身功力十成中尚未恢复半成,若当真动手,恐怕难抵过对方三招,寻思道:“龙贼的儿子既然惧怕,想来他功夫未成气候,我何不使一招‘空城计’,将他们吓跑,也便得以脱身了。”于是装腔道:“龙少爷,你好啊!”言语冰凉,意带轻佻,这句话说得不徐不疾,似乎已将对方生死捏在手掌心中。
白飞所料果然不错,那贵公子常日花天酒地,沉沦**之欢,疏于练武,内外功夫均平常之极,又属贪生怕死之辈,见“哭丧十狼”皆为白飞所害,早已魂飞魄散,此刻更被吓得摔倒在地,期期艾艾的道:“好……好啊!”爬起身来欲上马逃走,却哪里还有那骏马的踪影?二仆见状,连忙调转马头,快马加鞭的往来路奔去,丢下那贵公子一人。那贵公子愤然跺地,叫道:“奴才,回来!回来!”但二仆生性胆小怕死,此刻心中正恨**之马当初没多长两条腿儿,哪里会理睬他呼喊叫骂?至于弃主之罪,惟有日后再作打算。
白飞见此计凑效,不禁得意,当下言语转冰凉为温柔,道:“龙少爷,不如我们好好聊聊罢!”那贵公子心下惊疑:“怎么她忽地说话变了调儿?啊,她要下手杀我!”想到此处,害怕得连唾液亦难以下咽,忙道:“不必了,我先走了。”白飞走前数步,道:“龙少爷,怎么我们刚刚见面,你便急着要走?是不是嫌弃我长得丑陋?”那贵公子见她步步逼近,一颗心蹦蹦乱跳,白飞每走一步,心肺便似要跳出,想要转身逃走,又怕她立即出手杀人,只好呆立不动,道:“怎会呢?我确有急事,要先走一步了。”白飞又上前数步,心道:“若我贸然放他逃走,只怕他起了疑心,我还须吓他一吓!”此时二人相距仅剩三尺之遥,那贵公子惊道:“我先走了!”白飞笑道:“既然龙少爷决意要走,那便让我送你一程罢!”
这一话直教那贵公子面如土色,原来江湖上于“恩仇”二字看得至重,若然结下深仇,说道前来报答大恩,实情乃是报仇,比如说道:“在下十年前承蒙阁下厚爱,砍下了一条胳膊,此恩此德,岂敢一日或忘?今日特来酬答阁下大恩,还望笑纳!”而所谓的有事相求,往往亦是不怀好意,比如强人劫镖,通常便说:“兄弟们短了衣食,烦老兄的驾,帮帮兄弟的忙,借几万银子使使。”再者替人送行一说,更是动手杀人前常说之话,比如仇家狭路相逢,往往说道:“不见多日,为何兄弟如此心急欲走?不若便让我送你一程罢!”此时他心中早有成见,认定白飞欲杀自己,不料却正好落入白飞所设下的圈套。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饶道:“你饶了我罢,我不过是奉爹爹之命而来,冤有头,债有主,你放我一条生路罢!”白飞暗暗好笑:“没想到龙贼的儿子如此懦弱,他真是家门不幸啊!”但念起适才险境,当即怫然道:“饶过你?却有谁人饶过我?龙贼既然要我孩儿为奴为婢,我又怎能饶过他的儿子?你快快自行了断了罢,若等我来动手,我定教你尝尝‘千蛛万蚁散’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这“千蛛万蚁散”是白飞采集毒虫毒草,花七七四十九日之时烘干,再混合研磨而成。昔日白飞身边总携有此毒散,江湖上有不少汉子见他美貌,不动情起心,可是只要神色间稍露邪念,她便在那人身上撒一点“千蛛万蚁散”,那人登时全身火热,如置油锅之中,紧接着似乎有千只蜘蛛,万只蚂蚁在自己身上蠕动咬噬,当真是生不如死,自此这“千蛛万蚁散”便名震江湖,无人不惧,但此刻白飞又怎会携在身旁?此言不过意在吓唬。
那贵公子却又如何知道?他心中清楚“千蛛万蚁散”的厉害,自不愿受此折磨,当下狠狠的攥紧拳头,暗下决心:“你若出手,我惟有放手一拼了,总胜于束手待毙。”白飞于他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寻思:“看来时机已到,我须见好便收,莫教他真的发难,那时反害了自家性命。”于是倒行十步,转身背对那贵公子,左手高扬,似要出招伤人,右手却暗地轻轻捏了怀中婴儿一把,那孩子登时呱呱大哭。白飞暗喜:“孩儿真知娘亲心事,想你哭你便哭。”当下放下左臂,轻摇婴儿,哄道:“孩儿莫哭,娘亲疼你!”转又冷冷道:“今日是我孩儿出生的大喜日子,我不愿多杀生,你快给我滚罢!”
此话一出,那贵公子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便走,但适才惊吓过度,双腿发软,刚走出几步,竟不听使唤的扑倒在地。奇怪的是那贵公子只动了几下,便再也没有半点动静了。白飞听到声音,转身察看,暗自惊疑:“他在耍甚么阴招?”半响过去,那贵公子仍然纹丝不动,容叔上前翻转他,只见他双目瞪大,一道血痕自眉心而下,隐隐可见额上有一伤痕,伤痕金光闪闪,容叔惊疑之下竟伸手触摸伤痕,感觉似有利器,便张开双指夹住拔出一看,那赫然便是一枚“枫叶镖”。
原来方才那姓甄的大汉中镖后随手拔出一丢,那“枫叶镖”正巧**土地之中,半截在外,半截在内,当那贵公子骑马驰过之时,骏马前蹄碰巧踩中那枚“枫叶镖”,它吃痛受惊,人立而翻,将那贵公子摔出,然后惶惶奔向来路,直至无影无踪。那“枫叶镖”虽体形轻薄,但利可断金,威不可当,伤马后仍留土中。直至那贵公子慌张逃走,扑倒在地,那枚“枫叶镖”刚好**他额骨,深入三寸,教那贵公子当场毙命。这一切可谓巧之又巧,似乎乃是天命所为。
白飞喟然叹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低首对孩儿说道:“乖宝宝别怕,娘亲疼你,咱们这便去找你爹爹。”言罢几人登上马车,直走九江府,隐隐还听得背后老者在喃喃道:“好香,好香,比老夫的酒还要香,回头老夫也要以花酿酒!”
再说九江府外,段一驰马来到一看,但见九江府外的亭子下四人正围着石桌喝酒,其中一人衣着贵气,生得龙眉凤目,掩口髭须,三十四五年纪,教人只看一眼,便知是个官人。段一曾与龙天有过一面之缘,自可认出这官人模样的正是京官龙天,再看其他几人,自龙天左侧起,第一个人满头乱发,胡须也是蓬蓬松松的如刺猬一般,宽大的鼻子既短又方,方脸如火,活像一头狮子,再一个却生得豹头环眼,八尺长短身材,好生威猛,坐于龙天右侧喝酒的那个恶狠狠的长着一对像狼一样的眸子,两颊微陷,一脸不耐烦。亭子东首柱子下尚有二人,一个是身穿黄淡色长衣的女子,长得妖媚风骚,正倚柱而立,抚弄手指,另一个极为猥琐,生的高颧骨,突嘴巴,尖下巴,小眼睛,活脱脱的一个老鼠模样,他绕着柱子不断地转圈子,一双小眼在那女子身上打转,时而舔舌,时而将鼻子凑上去用力嗅气。段一暗惊:“早闻‘中原五兽’人如其名,均属一流高手,各有所擅,看来今日他们是来齐了。他们个个身怀绝技,我虽无敌天下,唉……真不知能否逃过此劫?”他自出道以来,身经百战,生死之战亦上数十次,从未胆怯俱敌,但今日他心有所牵,昔日豪情尽去,只盼能留得一命,与白飞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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