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公子驾到（2/2）
再一看，什么铜身甲、铁手护、皮战靴，通通没有。黑水不依不饶地追着军需官臭骂，军需官十分委屈地小声嘟囔：“轻兵死士，要哪些劳什子干啥……”
轻兵死士？看吧，我就说吧！这他母的刑徒营，就是敢死队！炮灰营啦！死士？死尸还差不多！叫你之前当大爷！你大爷的。
必死之人比天大，原来之前所有的特殊待遇，都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死亡，作力所能及的无谓安慰……
下午，黑水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一边在石头上磨着自己的铁草叉，一边暗自垂泪……这秦国，实在是太他母的穷了，凭着粪扒、草叉这些家伙什，真能干赢这场群架？看来这炮灰，是当定的了。
众刑徒看水爷心情不好，一边磨着自己的“武器”，一边努力想逗他开心，不断插浑打屁，黑水苦着张脸就是笑不出来。大憨小三牛老医等人又轮流上来想帮他磨叉子，但都被黑水推开，水爷不想在自己兄弟面前丢人，还故作镇静地教育大家：“武器，就是战士的生命。在高手手里，草木皆能为兵，杀人于无形！何况水爷我拿的，已是非常牛逼的草叉。我的武器，必须由我自己来磨，与它培养感情，这样才能‘人叉合一’，成为叉人……”众人一听这话，赶紧丢下帮水爷的念头，忙不迭地使出十二分力气去侍弄自己的家伙什。
小三正磨着一柄剑——如果一根烧火棍也能称之为剑的话，边磨边高声宣布：“我也要‘人剑合一’，成为剑人！”
屯长伯弟见大家打磨武器辛苦，便提来一大桶水供大家解渴，待分到黑水这里时，黑水终于忍不住问道：“伯弟啊，咱大秦，这次出动了多少人马呀？”
伯弟雄赳赳地爽快回应：“嗨！举国征发！十五万大军！”然后跑开了去。
“真的有？十五万？”黑水望着伯弟离开的背影自问道，他认为虚报人数以状声威是战时惯例，露出了一副死不相信的神情。
象孟伯、二墩那样的泥腿子，也能算军？象我这样拿草叉粪扒的刑徒，也能算军？好吧，好歹也还有能弄死人的草叉，就算是兵吧。那总人数呢？
综合连日来对秦军编制及各屯各营满额情况的观察，黑水冷静下来分析：秦国此时户不足十万，人口不足八十万，去掉一半女性（常年战争，其实远不止一半），再去掉三成幼童、三成老弱病残、必须留守的耕田民夫，国家在保证可持续生存情况下，能抽出的常备卒不会超过一成，按各大战国惯常的“十抽一丁”计，能备九万常卒，于此时秦国的国力已属奇迹，除开必须驻守的边军，可供调遣的野战军至多不过六万。
此次举国征发，每户男人若没死绝又年满十五，则又抽一丁成民卒，照理说民卒应近十万，但连续打了二十多年仗，举国征发了不下十次，有多少家庭只剩了孤儿寡母，或者勉强剩个把半截子成年男人当家的？这十万的民卒，多半要打个对折，就算五万好了。
战兵六万，民卒五万，很简单的算术题。
如此算来，黑水认为秦军号称十五万，其实把聚于少梁的各色人等加完加尽，撑破了天，也必不到十二万！
实际情况，与黑水估量的也相差无几……
聚于少梁的秦军，确实只有不到十二万。
其中，精锐的常备军或者说“战兵”，勉强到六万：三万来自于华山大营，二万来自于秦都栎阳公室军，一万来自于以孟西白为主的各大世族亲兵。而另外六万，则是孟伯、二墩那样的泥腿子民卒，或称为“辅兵”。
当下各大战国一旦出战，“战兵”与“辅兵”的比例，一般都是一比二，同时其它国家的“辅兵”，一般来说只作后勤补给、日常服务、战斗辅助、战场打扫等任务，并没有执行作战任务的能力。此战中秦国的“战兵”与“辅兵”比例却为一比一，可看出秦国“举国皆兵”的尚武国性，民卒的人数竟然和战兵等同，也说明秦国由于连年恶战，成军人口比例已远低于其它国家。同时还可看出老秦人没什么“辅兵不出战”的讲究，只要是能拿得动家伙的男人，都能上战场，拼着性命，与敌人争取个“一命换一命”的结果。但与敌军一比一的交换比，也并不是每次都能获得，一旦遇见作战素养极高的部队，无数老秦人的热血，便成了白流……
因为打仗，真的是技术含量很高的工作！
为什么吴起能带着三万“魏武卒”大破秦国十多万大军？不就是因为“魏武卒”极其强悍，而秦国那些未进行过高强度职业训练的“辅兵”，其战斗力决不可与“战兵”同日而语么？
此时如果能搞清秦魏双方真实的军力和战力对比，黑水必会无比绝望！
还好，凭他现在的身份和所能获得的信息，他还不可能知道得如此详细。仅凭着对秦军真实人数的估计，和那手上的所谓“武器”，黑水心里已很有些担忧。
他只能自己安慰自己：象孟伯那样的老秦人，都是很牛很猛的，用牙齿也能咬死魏军！只要自己小心些，说不定能混过这场该死的战争，保住自己的小命呢。
于是黑水恹恹地磨着自己的草叉，不时抬头两眼无神地望望远处石场，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民卒们正辛苦地敲着石头，然后绑上绳子作成飞石，片刻后又低下头，默默在心里反复盘算秦军获胜的可能，和自己活命的可能。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对面一里外河西魏营中的常备军，并无虚报，已达十二万，已与秦军实际人数等同。而公子卬还带来了，六万的魏武卒！
他并不知道，更为可怕的是，秦军中六万民卒的饭食，今天开始已由每日两顿，减为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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