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六吹落夜光无闲地,分开蒙雾重阶尘(2/2)
宗楚宾也没奇怪,居然丝毫无惧,竟朗声道:“**,我们想到一处了。”
韩壬瞠目道:“莫非疯了么,在上官府闹出那么大的事,上官倚明还是那老怪物上官于桑的亲子,虽不受老怪物喜爱,但好歹也顾念一分父子之情,这楚宾若重回华山派,他不把楚宾杀了才怪!”
他一时失惊,说话也有失检点,然凭着他照顾宗楚宾多年的情谊,祖孙二人并不会怪他,反而记着韩壬的好,认定韩壬是真心为宗家着想,才会口吐真言。
宗楚宾眉睫微展,怪怪地盯着韩壬,嘴角浮出一丝诡秘的笑意,道:“上官倚明定不会杀我,但是如果我自此消失,就或许会成为华山派的叛徒。”
韩壬面色沉重,不解道:“就算你诚意拳拳,给他表达忏悔之意,他原谅了你,也未必重用你!”
宗文灯斜眼看向孙儿,也甚神秘,脱口道:“这就要看楚宾的本事了!”
韩壬抓耳挠腮,还是有些担忧,宗文灯解释道:“我们老了,藏匿江湖,倒也没什么,楚宾不行,要做大事,必须找个靠山,暂时安身,让那些仇家统统束手无策。”
韩壬疑惑道:“可……怎么取信上官倚明呢?”
不待宗文灯开口,宗楚宾已信心满满道:“这我自有办法,何况我也有意会一会朱友珪,为家父雪耻!”
柳枫倒也不阻拦他们此举,只因他也狡诈,想及朱友珪被华山派缚走,还与他有怨未断,他也想趁乱混入华山派,当下听了三人此言,不觉嘴角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远远望着宗楚宾,暗自忖道:我与天倚剑决一胜负,生死未卜,朱家的贼子不能杀绝,有你代劳,岂不是好?
宗文灯垂下头,犹豫俄顷,摸了摸心口的伤,现出哀痛之色,但一闪而过,很快被他按下了。
半响后,他注视着宗楚宾,意味深长道:“楚宾,这几个月,你陪着**,莫要轻动,倒时**自有良计,教你在华山派一众面前抬头做人,取信于上官倚明。”
宗楚宾倒未反对,但是上官无忧的容貌不觉浮现在眼前,他心神一失,陡然颤了一颤。
宗文灯眼睛就像鹰一般敏锐,刹那间就发现宗楚宾走神了,在旁叮嘱道:“楚宾,你要谨记,为**扬眉吐气,教天下人都认识我们宗家,敬重我们,把强敌都打倒,所以你要不断地学各门各派的武功,**就在暗地里研究各家精锐之师,有何优缺。这一辈子,**的全部希望都在你身上,你可千万别教**失望。天下女人多的是,一个上官无忧算什么,等你成功的时候,会有成百上千的女人簇拥着你,明白吗?”
宗楚宾游弋不定,只同意宗文灯前半段话,后半段话他并没有听进去,但他向来不忤逆**,虽不想放弃上官无忧,也恭谨道:“是……是的,楚宾会照做的!”
宗文灯见他面无多大喜色,就料得他心里有鬼,盯紧他,含怒道:“哼,照做什么?**刚问了哪些话?”
宗楚宾吞吞吐吐道:“这个……**教孙儿学会以己之长,攻他人之短,把他们的优势都抢过来,壮大自己,扬名天下,为**出口气!”
他一脸阴森,言说间,目中都露着凶光。
宗文灯见他不说后面,根本就不满意,又问:“还有呢?”
宗楚宾迟疑道:“还有……还有……”
宗文灯生气了,板起脸道:“答的一点也不干脆,那个女人迟早是你的阻碍,你要娶她,就不能拿下华山派了,**忽然想起来,上官老头死了,它日她一定会来报仇,必定是一大祸害,不如就趁热打铁,把她杀了吧。”
宗楚宾大惊,本以为**忘记这事了,未料竟还记得清清楚楚,面现难色,思虑良久,想好措词道:“无忧也曾承欢**的膝下,**就饶了她吧!”
宗文灯瞪眼睨了他一阵,叫道:“好,既然你不舍得杀她,那**也不勉强你!”
宗楚宾大喜过望,也没细瞧宗文灯神色,突见宗文灯拔出韩壬腰畔的利剑,不由分说就朝自己心口刺去。
宗楚宾吓坏了,赶上阻止,被他一脚踹开。
只见宗文灯老泪纵横,叫嚷道:“**的心肝是坏的,她早晚来夺,**现在就剜下来给她!”说着,又将剑刃逼在心口上,韩壬上前劝解,被他一把甩脱。
宗楚宾张大了嘴,腾地跳起来,用力拖住他的手,嘶声道:“**,孙儿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你不要做傻事呀!”
宗文灯看着他道:“可你也不愿那女人死,这表示你要她,不要**活了,我们家与他们家已世成仇敌,你忘记了这段仇恨!”
宗楚宾被逼无奈,终于道:“我答应你,与她恩断义绝!”话语未落,已经颊面泪流,泣不成声了。
柳敏儿在暗处看的真切,暗自恨道:你这个可恶的老头,也不是个善类,只顾自己,不顾别人感受,连亲人都要以死相逼。
岂料她这一动声息,闭气功夫有所疏漏,顷刻为宗文灯所觉,箭一样飞窜过来,引得韩壬与宗楚宾也不敢大意,齐齐举步跟从。
柳敏儿慌了手脚,与柳枫对望一眼,见柳枫手指上方,立刻一道拔高身形,紧紧贴在上面的石壁间,几乎是抱着那些坚硬的石头,死死盯着下面的宗文灯,大气也不敢出。
幸好来时,柳枫早有防备,将来路上点燃的石灯熄灭。
故宗文灯四下望了望,未见异状,只有河里鱼儿戏水,扑腾了两下,遂呵呵一笑,背着手又回去了。
宗楚宾也与韩壬虚惊一场,柳枫则希望他们快点走,目下擒之不易,他也无意做那鱼死网破之事,宗家及归元庄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宗楚宾曾有杀他之心,但他也已了解,对方是为救**,遭祀儿利用,何况自己也无甚损失,便不想追究。
其实若细论,他是官,韩壬与宗楚宾已经在柳府犯了杀人之罪,理应就法,柳枫也寻了私情,有自己的打算,还欲将计就计,也借他们的手达到一些目的。
他若知晓日后命运,必定后悔此时的念想。
不多时,韩壬就领着一帮人进洞,虽是平民打扮,柳枫却可看得出,全都是烟霞轩的子弟,是宗家的人,其中还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生的相貌堂堂,颇有俊俏之气,眉宇间却与宗楚宾相似至极,是宗楚宾的弟弟。
柳枫与柳敏儿直到他们离去,才敢现身,一直追出洞外,见了满天星斗,知深夜未尽,柳敏儿才开口道:“李大哥,适才多有不便,要不要现在唤来大队人马追赶呢?”
原来她知道柳枫所想,是顾虑对方人多势众,寡不敌众的情况下,还要救天绍青与李弘冀性命,那韩壬非常了解洞内地形,恐其放机关,直接将天绍青与李弘冀困死。
柳枫想了想道:“你由此处下山,去山下那座庙找弘冀的亲兵,在那庙内重寻机关,开启此处地道,但切记看准了才可入内,我料此洞有两处设置,祀儿必是迷惑我等,而他则带着青儿与弘冀跌入另一个洞里。”
柳敏儿也做此想,亦知李弘冀与天绍青危在顷刻,不可继续耽搁了,但见柳枫如此叮咛,似乎没有与自己一同离开的意思,便急忙问道:“那你呢,李大哥?”
柳枫举头看看深洞,幽邃难测,定了决心道:“我再进去,从这边找寻入口,听那韩壬所言,两洞必有相连之处。只要找到机关,便不难寻到青儿,只是我恐时辰一久,被贼趁机逃脱,故而令你在山下的庙宇守着,你可见机行事,倒时我们在里面会和吧!”
柳敏儿同意,也不停留,飞也似的朝山下奔去。
柳枫便又来到洞里,一路施展开轻功,抚摸着石壁,默默念叨天绍青的名字,显得急切已极。
既然有河水流淌,伸展向深邃之地,柳枫也见水里鱼蟆来回跳跃,料得非是完全不透气,而且水从外边通到里面,又往低处流。按那韩壬之言,当年发生屠杀之时,也有人厮斗,尸体都丢入河里,现今望不见尸体,想来沿河流的方向寻找出路,必不会有错。
柳枫就抹黑在河畔行走,因修习内功之故,夜视也全然无碍。
一个人方便的很,不用左右顾忌,那路正是他与柳敏儿行进的来路,此前李弘冀从湖里下水搜索祀儿,曾也搜到那山上的庙宇内,从那水池中钻出。
宗文灯等人出去时,并未走水路,可见另一个洞的出口才与水有关,故柳枫专朝有水的地方走。
果然,他行不及半盏茶时间,面前一堵墙壁堵住去路,河水都在那里汇聚,不见溢出,旁边堆积骷髅无数。
柳枫琢磨了一会儿,已知必是此前死在此地的匠人,要么就是被杀的兵卒,无处逃命,就活生生死在了这里,看样子,墙壁下的水道必然相通,另一面不知有甚埋伏。目今找不到机关,他便一鼓作气,潜入水底。
水流暗劲极强,且下面深不可测,柳枫也难以辨认到了何处,只凭着毅力,挥动手臂,向流水冲击的地方游去,渐渐的,距离清波水面越来越近,有一线光芒从上面投射下来。
柳枫大喜,这无缘无故,宗家众人又离开了,断无可能平白出现光亮。他连忙加力,探头****,试图朝四下张望,目及之处,他果真已经越过了那堵墙,眼前是一间敞室,都有灯盏点缀,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壁面全是宏伟的壁画,雕工不甚突出,像是没有工具,用石子刻上去的,比较粗糙,但画上人像所指,也暗示了此处机关。
柳枫不免大为失望,正在想祀儿去了哪里,忽然听见天绍青的叫声:“柳大哥,柳大哥……”后面又说些什么,断断续续,又听不清了。
少时,他又听到一阵发怒叫嚷,像是祀儿猖狂地笑声:“李弘冀,你总算是死了,我今日不能杀死唐皇,却教他儿子来陪葬,也是一桩美事!而且……”似转了话锋,又与天绍青说道:“哎,柳枫估计是没命来救你了,此处有两个地道,另一个地道全是埋伏,陷阱重重,喏,我手里有本书记载着,说一入那里就死,绝无可能生还!”
天绍青似乎反驳于他,隐隐有悲戚之声:“我不信,柳大哥福大命大,绝不会死的,不会的……”说着,也不知那边发生了何事,似乎有人落水。
接着,又有祀儿拦阻的声音:“我说姑娘,你已经眼不视物,还想溺水寻到出口,去救他不成?我朱祀今夜说的话,句句属实。那佛头上的机关设置隐秘,非是只有一处,我当时动了手脚,故意引柳枫走了死路,我早知道他回到庙外,就在外面守着。”
他仿佛疯了一般,大笑道:“让我告诉你吧,这些日子,我混迹在这山上,无意间发现了这条密道,我也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这两日来,不吃不喝,你们当我在这里干什么?我破了机关,在这里研究前人留下的一本书册,根据书里所述,早把这洞的布置,讲述的一清二楚,你当书册主人是谁,就是建此秘窟的前淮南节度使高骈……”
柳枫此刻也已了解了**,哪有高骈遗留的书册,高骈留下宝藏,到处设了机关,就不可能给人引路,必是韩壬**韩荣所为,恐有朝一日旁人寻到此地,挖走宝藏,所以就加深陷阱,将此间布置成迷宫也似,教人迷糊。
根据机关所在,韩壬**故弄玄虚,就编造谎言,明面上是给人指引,把机关逐一破解,为人引路,实则在最后一关,将宝藏之地隐藏了,说那是一处绝地,轻易不可进,还真就诓过了祀儿这类人。
祀儿说的言辞凿凿,天绍青听了,难免承受不住,呼唤柳枫期间,啜泣声进入柳枫耳中,直教他难受至极,当下循声而去,喃喃道:“青儿,青儿……”只觉得此时此地,绝处无生,天绍青还这般挂念自己,倍加感动。
李弘冀竟然没有声息了,这真是天降噩耗,让他如何向唐皇交待,大祸临头之际,宛然天地间只剩下他与天绍青二人,可以互相慰藉,然而他还要与天绍青被迫分离,走向仇敌的道路,真真撕裂了他的心。
一时间,他心中悲凉,再也无可遏制,好似此生唯一的亲人正在需要他,教他没有任何顾忌,冲向那道屏障,又大呼道:“青儿……”
天绍青大喜,也不管是否产生幻听,高声回应道:“柳大哥,我在这里呀!”
柳枫那突如其来的呼声太过响亮,以致那祀儿生了幻觉,立在水畔,挟持住天绍青,惶惶地朝四下观看。
就在这间歇,他不曾留意,倒在角落的水晶棺内有了响动,原来自破庙跌落后,几人就杵在这个地方,尚未离开,自然水晶棺也未挪动,而是斜倚壁角,幸好下方是湿泥,祀儿事先有所准备,并未摔坏。
李弘冀早就发觉打开水晶棺的方法,当时从庙殿掉落的瞬间,祀儿未曾及时跟随,他就悄悄用暗镖将那隐蔽设置移开了一线。是以水晶棺是气息流畅的,他并无丝毫伤害,只是故意闭气,倒在里面晕厥,以期祀儿放松戒备,好一冲而出,把天绍青救回,将祀儿打倒。
柳枫来时,祀儿突然失神,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断不会放过,霍的蓄满劲气,四肢陡振,冲破了水晶棺,疾飞而出,立掌拍向祀儿脑壳。
同时,祀儿紧盯着水流尽处,忽见远方现出柳枫的形貌,如鬼魂般飘移过来,不曾提防身后。
猛然水晶棺四散分裂,碎片簌簌滚落,祀儿后心一凉,本能地闪身,那柳枫也已从一侧闪至,他大惊失色,脱手抛出天绍青,身子一长,跃入水中,及时教李弘冀那一掌拍空。
柳枫才到跟前,便被天绍青迎面撞来,只好接住。
李弘冀待要再追祀儿,只见滚滚水流,祀儿已经不见,想要入水追踪,柳枫疾喝道:“弘冀,慢着!”
李弘冀止步,柳枫见他生还,也不知有多欣喜,连忙道:“此人狡猾多端,只怕他在暗,我们在明……”
恐李弘冀颜面有损,故柳枫说话也有分寸,语气倏尔一顿,道:“倒也不是捉不住他,只是逼他太急,他若再害旁人,又要与他耗时,如今你已累了,还是保重身体,况且天子还在等着我们回朝复旨!”
李弘冀经柳枫一说,也的确感觉到气闷,虽则他在水晶棺里另有应对,但毕竟气流稀薄,且他又中镖在先,数个时辰神经紧绷,也确实力乏,便就未曾执拗,同意了柳枫建议。
两人走出数步,那柳敏儿已经在上空开启机关,就蹲在那破庙的佛堂上呼唤二人,二人遂在柳敏儿与士兵相助下,出离秘窟。
彼时,天倚剑也回到破庙,从柳敏儿口中得知此事,甚为担心天绍青。
柳枫因为浑身湿透,且受柳敏儿之邀,往柳府赴宴前,就生了大病,至今未愈,面色本身就不好,这般一来,又操劳了,加之寒天他受了风寒,旧疾容易复发,当下未能入殿复旨。
在将天绍青送出后,他陡然脱力,晕倒在地,而那天绍青失去功力后,本也体虚气促,不能受寒气浸扰,但她与柳枫相聚,全都忘了这些后果,柳枫更把天绍青紧紧抱着,是以天绍青受阴冷的寒水入侵,竟与柳枫一同病倒,生了严重的伤寒。
天倚剑被搅了个措手不及,不能丢下女婿与女儿不顾,就由柳敏儿唤来那苏乔,为二人医治,几人在破庙停留了数日,突然在一天夜里全都消失无踪。
最糟糕的是,燕王李弘冀因擅自杀人被囚,柳敏儿忙得两头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