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四遥看冰潭深万丈,始知寒肃已生心(1/2)
风势即起,柳枫在檐下被卷走,宛如木叶般轻飘,眨眼,从屋外如飞而进,落定后,一身柳色长衣,犹自顺着余势摆动不停。
立在双夫人面前,他目瞬如电,将双臂交叠于胸前,微以余光睨之,神情萧萧肃肃,八尺长的身躯,使得他风姿特秀,浑身气韵逼人,透出一种鸷勇神威。
双夫人看的一呆,未料突然有人闯进,打量着柳枫,啧啧连叹道:“哎哟,今日本夫人是撞了什么好运,又送来这么一位好看的小哥哥!”当下秋波暗送,频以目射。
看她不经不意,实则暗藏损招,一般的年轻男子,十有**都要被她蛊惑,就算是稍有定力,若未经人事,免不得心驰神摇,或惊慌羞赧。而双夫人就在此时脚下一移,旁若无人地向柳枫怀中倚来,媚叫道:“小哥哥!”声音柔媚入骨,娇嗔间,玉手已贴上了柳枫胸膛,直让柳枫骇极,羞怒不能自持。
柳枫想起昔日类似情景,一时走神,险些不防,遇此赶忙后退一步,怒目冷视她道:“好个做胆的妇人,竟想以此暗算本太尉!”
双夫人睁开明亮的眼睛,闻言欺进两步,故作讶然道:“小哥哥,这是哪里的话?”见柳枫退到一侧,面露不悦,知他已起警惕之心,便噗嗤一笑,抖抖身姿,展臂做揽抱状,气定神闲道:“这么好看,我可喜欢了,何故如此凶哩!”又飘身向前,也不见她如何举步,就鬼魅般蹿到柳枫身侧。
柳枫暗吃一惊,一面疾退,一面喝道:“大胆,有本太尉在此,你这小小的女子,焉敢胡来?”
眼看双夫人肆无忌惮地逼近,简直要去搂抱柳枫,李清尘在旁亲眼睹观,心知肚明似的侧目不看,更暗中长吁口气,观其神色,竟还有几分从虎口解脱的轻松,如果柳枫转头望见,不被气死才怪。
幸好柳枫避让双夫人,也未顾及其他,而柳枫原本也就艺高人胆大,生性也极是冷酷无情,素来行事镇定,以为区区言语喝斥,足以令此女不敢造次,哪知这双夫人一点也不怕他,且从其紧追自己的步法来看,还藏有一门诡异的功夫,真真让柳枫镇定不起来,以往威骇人的招数,全不起作用。
他本意是要问清楚他们提及自己的因由,还有那白衣国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双夫人兴许是发现了他的身份,老是岔开话题,不教柳枫知晓。如此隐秘,更加确定柳枫心中念想,他们必定有所图谋。
若是个男子,他倒可一剑将其刺死,可眼下这双夫人身为女人,且又胆大无畏,就占了一重便宜。
柳枫这才怕了那双夫人,原来竟真有坊间女子不顾礼义廉耻,可以当人之面向男子求欢,惊怒之下,拔出随身携带的天门剑,跳到一旁,冷冷地对峙着那双夫人,就看她还敢不敢欺上前来。
那双夫人见此,还真定身立在丈外,但柳枫万万没料到,她这并不是有所忌惮,而是原地走开数步,不住地延视柳枫上上下下,越瞧,神容越是难猜。
那遥遥指定她的剑锋,她竟视如无物,嘴角浮出一丝诡秘的笑意后,一只白嫩的手臂陡然抬起,将轻挽的发髻尽数散开。
当下迷离的小屋,万种风情,迷醉的人,长发披肩,妩媚诱人,况且她穿着古怪,玉臂外露,有别于中原女子,但凡双眼流露媚态,双手轻轻叉在腰间,衣纱便随之滑落些许,半开半掩中,一种神秘气息呼之欲出,妖艳奔放。
显然她也极了解男人,不同于那些出卖色相者,并不将衣饰尽除,她深知有些东西,只消露出一半,才教人心痒难耐,因为世人多半含有好奇之心,越是神秘的东西,越难抵抗那种诱惑。
别看她很放荡,却不流俗。
柳枫心神稍定,只要她不做那下作事情,他根本也就不怕她。
外面的女子即使再好,也不是他的天绍青,何况二人曾经相依相惜的岁月,深深地印入他的心底,过往他是那般的孤独,在那个无人理解的世界里,是她翩然而来,带给他欢乐,目今虽然分离,可每每忆及,他都要忍不住潸然落泪。
他是个执念极深的人,存了一件事,一个人,就是永远,也很难轻易改变,更不会被它物所引诱。
且不管他能否与天绍青相守,但他却果真能做到表里如一,坚定如常,只因柳枫的经历和十数年的信念,教他无法做到滥情。
他整颗心都在天绍青那里,更深觉对其有愧,终生也无法偿还,所以遇到双夫人这样的女子,他自然而然就心生厌恶。
他虽桀骜难驯,不信天命,难以控制,可男女之事,却循规蹈矩,深受儒家思想熏陶,更矜持羞涩,内心深处亦不能逾越礼教,除非他有心放荡,可他显然很冷静,否则早就在天绍青面前失控,又何须等到双夫人自动送**?
昔日十三位歌女,也不曾磨灭他的理智,可见他并不好此道,是个理性的人,克制力极强。
无热闹可看,而双夫人的注意力也完全转走,李清尘便想借故离去,猛然疾展脚步,悄然迈向门口。
不想柳枫睹见,疾喝道:“慢着!请将刚才的话说个明白,再走不迟!”
那双夫人也极为警觉,李清尘才一抬步,迎头便撞入她的怀里,温香软玉,顿有酥麻入心。
李清尘抬目视之,就见双夫人脉脉含情地望着他,似笑非笑道:“清尘,我的好相公,好戏还没完呢,你怎么就要溜了?剩下奴家一个人被那坏人欺负,你不管啦!”
柳枫心中恼怒,暗道:好个妇人,竟两面三刀,一会儿说我好,喜欢我,一会儿却指我是坏人,看来你嘴里的话无一句是真。
双夫人也不管柳枫,言说间,身上那件轻纱就不经意地滑落出来,但又不尽数滑开,恰到好处地遮住某些位置,偏偏馀些地方又极是诱人,纱衣四角随之蓬开,现出半隐半透的雪白肌肤,朦胧中,玲珑的曲线,直如一道美丽的弧光。
就这还不够,她更以媚波视向李清尘,手掌轻柔地摩挲着胸脯上方那一片外露的肌肤。
李清尘被此震到,更不敢去摸她,心知若稍一碰她,定要脱掉她的衣服,到那时就是不被人误会,也说不过去,连忙闭目,转身欲走,反而被双夫人一把拽住,斜瞻他伟岸的侧影,嘤咛着向他靠近道:“这是要去哪里哟?”话还未完,竟见她扯紧李清尘,撒娇道:“别生气,刚才呀,我只是与他开个玩笑,他才长得不好看哩,又凶又丑,还拿剑指着姐姐,可吓死姐姐了!姐姐呀,无非是见他在外面偷听咱们说话,想趁机教训他一番,看来看去,还是你好!”
李清尘待要挣脱,奈何她又手腕一松,身子一软,佯作歪倒状,手心有一股力气传出,摸上了他的脸颊,痴痴地道:“你都这样大了,与当年有很多不同,快扶着姐姐,教姐姐好好看看。姐姐看见你,就腿软,又要站不住了!”她其实不过是虚张声势,根本半天也未倒下。
离开了白衣国,只身来到中原,这双夫人也胆大已极,无熟人监视,竟表露心迹直言不讳,直接对李清尘动起手脚。
她的手掌生有魔力,以致李清尘连闪道:“双夫人,你再苦苦相逼,莫怪我……”
双夫人模样甚是可爱,像个小孩子似的跳起,从旁观瞻着他,含笑道:“待要怎样,小相公?”
李清尘不理她,受过伤的他,实是有些虚弱,面色也很是苍白,正行出两步,忽然又被双夫人拉住,目光射来,柔媚毕露,甚是怜惜地道:“别走!”
一时半刻,李清尘竟摆脱不得。
双夫人这会儿也将柳枫抛之脑后,当真教人难辨她的真情。
赵琦琦这会却另有想法,今晨见李清尘鬼祟,尾随其到此,又在窗外久立多时,早将李清尘与双夫人的话听入耳中,也看出来了,这双夫人是真正喜欢李清尘的,只是她生性大胆,又无矜持,恶行难改,故而见了中意男子,难免举止轻佻。
若非对李清尘有情,她实可趁机置李清尘于死地,听说李清尘早年在白衣国闯出势力,本是地位显耀,可前些日子,因遭到天玄剑派的老臣暗害,在与蜀国的对战中,被提前泄露机密,因此吃了败仗。
虽有赵梓祁阵前以命相救,然李清尘回到白衣国,反而遭人弹劾,于是李清尘被流放。
赵琦琦猜测,李清尘极有可能是厌倦了白衣国对他的利用,从流放地私自逃回中原,不然不会对双夫人说自由是他给的。
再说这流放本是双夫人的主意,今番双夫人却要将李清尘接回白衣国,更为李清尘在皇帝面前说好话,虽不知是真是假,可双夫人放着大好的时机,本该趁李清尘不备之际,除去李清尘,偏是苦口婆心,又是为何?
她那般欺到李清尘身旁,本有很多机会,若忌惮柳枫不易对付,大可倒打一耙,诬蔑李清尘为细作,借柳枫之手除之,可半响过去,双夫人迟迟没有动静,就连李清尘的声音也闻不到了。
赵琦琦不知屋内发生了何事,一颗心直往下沉,只恨柳枫也不说话,还将自己穴道制住。
以前她还觉得柳枫挺可爱,此刻鬼使神差,觉得柳枫好生讨厌,其实她也知道这乃自己心急所致,恨不得立刻冲进去。
适才与柳枫同立窗下,她还巴巴地瞅着柳枫,眼里满是哀怜,就望柳枫能大发善心,解开自己穴道。
她以前心态极好,此时真慌了手脚,内心固然也明白李清尘绝不会是个好色之徒,倘然有意与双夫人一起,早在许多年前,便机会无数,又何必受那许多苦楚。而且他心系白莲,若不是情已入心入骨,用情至真,又怎会至今仍然饱受痛苦的折腾?且今日早间被李清衣戏弄,旧事重提,一直索绕心间,甚至独自躲在房里那般痛苦?那心痛声,真能撕裂赵琦琦心田。
可即使这般清楚李清尘为人,这间歇她也是一刻容不得李清尘与那女人共处一室,那女人显然胆大,定是仗持高深武技,使李清尘深有忌惮,不然李清尘何苦数年寄人篱下?
但李清尘如果无意,就该与柳枫提早退出,怎因双夫人那句温柔的‘别走’,就不出来了?
又过了盏茶工夫,才听双夫人徐徐舒了一口气,似是为什么事所累一般,此刻才解脱,说道:“方才本是阁下出手的大好时机,阁下却始终待守,实乃良性君子,本夫人倒真没有看错人!”语气之中竟有种赞叹,奇的是,口气居然变了?
听这‘阁下’之称,赵琦琦便猜定是说与柳枫。
原来双夫人自从见到李清尘,就察觉李清尘内气不足,是以料出李清尘身负严重内伤,故意装作不动声色,便趁拿住李清尘那会儿,为李清尘引渡真气疗伤。
这倒真大出李清尘意料之外,既然别人盛意拳拳,且又是好事一桩,他也没必要不接受,有时明明心里渴望,却过于谦让,岂非就成了虚伪作态,令人讨厌么?
女子尚且不提,可李清尘是个男人,遇此自不会扭捏,但他是个有恩必还之人,既接受了双夫人恩惠,必是已经有了打算,同意与双夫人折返白衣国。
双夫人了解他的脾性,心下不由暗喜,她便知道李清尘是逃不过白衣国追踪的,迟早都要为白衣国掌控。
然而若非李清尘伤重难治,且又大敌当前,又怎会改变主意呢?双夫人心知肚明,不禁感谢那个重伤李清尘的人。
故而屋内成了死寂,而柳枫只是在旁等候观望,并未趁机偷袭二人,以致引来双夫人的大加赞赏。
不过柳枫联系种种,晓得双夫人既有此话,必是刻意卖了个破绽,来考验他的为人,就更想探知**,便淡淡道:“本太尉又没有想过要你们的命,没必要做个小人暗袭你们,尚有话要问。”
双夫人见他一本正经,顿时被逗笑了,缓缓从地上起身,也不再说笑,认真道:“如今各方战乱,国家危难,咱们白衣国亦不例外,总有外敌环伺。此次我来到中原,深受陛下旨意,务必要找出流失在中原的三家天玄剑派的人,清尘自是其一,此前也已去过白衣国,此次他逃出白衣国,引得陛下震怒,好在此事有惊无险,一场风波也已平息。”
她说的云淡风轻,偏是李清尘难以深信,概因往日受到各种刁难,吃亏不少,总觉得双夫人用话语引诱他,免不得面露讥诮道:“风波是没那么容易平息的,双夫人!夫人以往如何对待清尘,那些手段,清尘还没有忘记。夫人既欠了清尘,清尘适才也不需要客套,纵然不知你救我居心何在,我们却从此可将前账一笔勾销了。”
双夫人立刻转头看他,未料李清尘口出此语,竟不受自己控制,懂得利用形势,且李清尘眉目间隐有桀骜之色,她见之,咯咯一笑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小尘,没听过这句话?”
李清尘原本便对她的前后行为感到诧异,听此一怔道:“夫人原是要我……”
双夫人淡淡道:“行非常之事,要用非常手段!你入白衣国时,年纪尚小,自需磨练,才可出头,故姐姐看你受苦,也只得忍住。那些年,你几经大难,我知道你心里恨我的很,但姐姐实在喜欢你的勇气,连我那早年死去的夫君,也没有你这样的毅力,你……实在是千金难求的男子汉呐!”
她这话将李清尘说的面红耳赤,反而将屋外的赵琦琦骇得呆住,这样的情形若是持续下去,必生不妙。
在她呆愕间,只听那双夫人又道:“你向来刻意隐忍,极能吃苦,即使受了非人折磨,也闷声不吭,坚强已极。既然胸怀大志,此番岂能被此间的区区俗事所阻?有句话叫做‘英雄无泪’,本夫人见到你,总是想起它。”
李清尘心头苦涩道:“但是没有眼泪的人,岂非就是铁人?”说着,轻叹道:“夫人总是把我当铁人!”
双夫人听他语气缓和了,笑了笑,没有回话,柳枫却转面凝睇着她,顺势接话道:“我现在明白了,你们想另觅他人,找出另外两家,而我就是其中一家的后人?”
双夫人见他机智,说话不需拐弯抹角,自可明白,自觉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便点点头道:“不错!”
柳枫语声铿锵,当即不悦,反诘道:“我有什么好处?”
双夫人神色不变道:“可以承接白衣国,受万人拥护,就像昔年的沙陀国主**用,圆你的帝王之梦。”
柳枫内心一震,反倒不为此言所动,面上露出一分不屑,显然觉得她说了个天大的笑话。他一生苦苦追觅的复国梦,不惜抛却妻子,将自身置之死地,求取前程,又岂是别人口中的笑谈?如此轻松就能得到君主之位,他险些怀疑那是天方夜谭。
双夫人也不在意,走开一步,续道:“**用壮年时,曾被唐廷驱赶,后漂泊流荡至异域,又在本族东山再起,适逢那时唐主遇难,遭朱温挟逼,也是因他之威名远播,重新招他引兵中原,后来成就一方霸业。君不知白衣国是西域唯一一个以李姓为主的国家,族中之人多乃赵郡李氏所组成的天玄剑派后人。后来几百年繁衍,分出不少外姓,**用便是其一,当年也曾统领整个沙陀族,以英雄之威,引致外姓人对他臣服,然好景不长,他远来中原,族中声名就不复当年,族人也遭人欺辱。这纯粹的李姓在白衣国向来最受人尊崇,历来也都在国主的选拔之列,令先祖**用能脱颖而出,可见能力并非凡俗。除他之外,白衣国帝位既不传外姓人接替,也绝不选一无是处的子弟,因此继任领袖,必须是经过各大分派的族主考验,文武都得是人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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