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千手天煞(2/2)
“那倒是未必,我看这叶姑娘可与叶惊秋与葛天钧全然不同,况且,她这伤势也难说哪天复发,丢了性命,你既然将她救回,咱们也应当好人做到底,是不是?”穆馨瑶浅笑道。
彭依刀道:“好人做到底?馨瑶!你却是太善良了,全不知江湖险恶,人心险诈。”
“江湖险不险恶我的确不晓,我只晓爷爷一生钻习医术,他曾说过,济世救人万万不得参入半点私心与个人恩怨,这世上之人为善也好,为恶也好,性命却是无正邪之别,贵贱之分,医者行医,当做到同仁于天下苍生,若借施妙手之机,了却个人恩怨情仇,那却与杀人魔头又有甚么两样了?”穆馨瑶神色转黯道:“虽说如此,但爷爷此生心中也极是矛盾,不然临死前怎地会说出那一番话来?”
“馨瑶,是依刀不好,依刀听你的话便是。”彭依刀瞧着穆馨瑶的模样,不禁心中满是爱怜,将她揽在怀中,温婉道。穆馨瑶伏在彭依刀的胸口,双眼闭紧,喜极而泣道:“依刀,自打从山中出来,你连这样抱着我今日也还是头一次,我多想这一生一世都被你这样抱在怀里。”
彭依刀痛心不已,心头暗惊道:“不错,此生我负她太多,她对我的情我今生今世也还之不清。”不禁将她抱得更紧。
“你个老不死的,竟敢在我家少主面前撒野?给我往死里打,你***。”外面此刻传来熙熙攘攘的叫唤声,马声音听上去绝是愤怒无比,两人各自一惊,彭依刀便急忙瞥下穆馨瑶,窜至窗前,往外望去。只见外面四五个年轻汉子正追着一个年过五旬的老人猛打,那老者衣衫褴褛,持着一根木杖,好似乞丐一般,跑起路来也是一脚高一脚低,若不是腿上有伤,便根本就是一个跛子,给这四五个人追打一通,行之不及竟踉跄倒地,滚出老远。
见此番情状,彭依刀心头暗怒:“你***,即便那老乞丐招惹了你们,但你们四五个壮年汉子也不该如此欺侮他,你们也对得起这副堂堂男儿身?”想到此处,彭依刀心头大气,飞身从窗口跃出,踏风而去,便已闪在老乞丐与那四五个汉子中间,指刀大喝道:“你们堂堂男儿竟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传出去也不怕给天下人耻笑?”
那老乞丐此刻爬起身来,逃进了不远处的小庙之中,缩身探头观望,五人见状,正要追去,却被彭依刀阔刀一横,拦在原地。
“你这臭瞎子,也想当英雄?给老子滚一边去,这老不死的敢偷我家少主的银子,自己找死。”一人骂道。
“你家少主既叫少主,想必是家境阔绰,如今江湖之中灾荒战乱不断,偷了你家少主的银子那也是被逼无奈,你家少主难道连区区一点银子舍不得?如此心思,还不及一支绣花针。”彭依刀冷言讥讽道。
“你可知我家少主是谁?我家少主乃是龙门剑庄龙庄主的大儿子龙猛,岂是你这鼠辈可以谩骂的?”一人傲慢道。
龙门剑庄!彭依刀听得龙门剑庄四个字,不禁想起了龙威来,登时憎恨无比,但心中又想:“我与他们无冤无仇的,想他们也不过是给那龙门剑庄卖命,为了混口饭吃而已,也实属无辜之辈,即便对龙门剑庄再有成见,我也不应当为难他们才是。今日他们欺负这老前辈,我只教训他们一下便可,与龙威那厮的恩怨,还是要当面算清楚。”心头正思,见那五人却举兵扑上,不禁胸中大愤,刀背挥出,抬指之间便给那五人打翻在地,高声大骂道:“滚!”见那五个人仓皇而逃,彭依刀冷哼一声,便大步踏入庙中,去瞧那老乞丐伤得怎样了。
老乞丐这时扑翻身躯便拜,道:“恩公尊姓大名?我今日得蒙恩公相救,大恩不知如何报答才是。”彭依刀觉长幼有序,万万不能受这个礼,忙跪下还礼,说道:“前辈不必多礼,小人是无名之辈,只不过是看不惯他们如此欺人罢了,说什么报答不报答?”老乞丐坚欲请教,彭依刀不会捏造假名,便不开口。
老乞丐见他不肯说,只得罢了,从怀中取出金创药来,敷上了伤口,抚摸三处伤口,兀自心惊:“他再迟得片刻出手,我这时已不在人世了。”
彭依刀瞧那金创药却是江南一带名门世家也少有的,不禁心中惊疑道:“这金创药名贵得很,前辈怎会有的?”老乞丐呵呵一笑道:“恩公却是见多识广,果然厉害,一眼便看出这金创药不同寻常。我年事已高,又家逢变故,孤苦伶仃,在这乱世之中为求得一口饭吃,也只有去偷盗,这金创药便是从一个江湖人士的包袱里偷来的。”老乞丐说到这里,将金创药揣入怀中,又掏出一个钱袋,在手心掂量一番,沉甸甸的,不禁又笑道:“这银子当真不少,恩公救了我的性命,我这便请恩公去喝酒。”
彭依刀听他此番言语,不禁心中大为惊疑,暗自忖道:“你这身手便是偷得那几个三脚猫功夫的人都差点让人打死,但凡若是偷武功高强一点的人的行囊,此刻还有得性命在了?这金创药绝不是普通的金创药,只有江南的名门世家才有的东西,他如何偷得?他为何要骗我?”想到此处,彭依刀心头一惊,又兀自寻思:“这老乞丐虽为乞丐,但看上去城府极深,他身上似乎藏着许多秘密。”
老乞丐这时倚门而起,将彭依刀打量一番,笑道:“恩公瞧上去绝不是我江南人,倒像是中原来的,如今这乱世江湖厮杀不停,恩公却还有兴致游山玩水,但是恩公却要万万小心,如今这江湖早已经乱了套了。”
“这还不都是那逝鸿图闹的?在下因为这逝鸿图之事,屡屡给奸人暗算,连这只右眼也给人刺瞎。”彭依刀叹息一声道。
老乞丐心中一凛:“却原来他也是为了那逝鸿宝藏。”说道:“恩公也在琢磨那逝鸿图的玄机?”
彭依刀心连连摇手,道:“我对那逝鸿图半点也没有心思。不瞒前辈说,在下始终认为这逝鸿宝藏对我没有甚么大用处,那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我只要有一身武艺,能够行侠仗义于江湖,这便够了,甚么逝鸿宝藏,又甚么绝世刀法,与我通通没有半点干系。”老乞丐道:“是,是!恩公武功如今单打独斗难逢敌手,已算是当世无敌,又视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要得那逝鸿图也自是没有甚么用了。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想,这个江湖也便太平了。”
彭依刀叹息一声,又道:“瞧前辈身子还算硬朗,却为何单单要选这向人乞讨为生?这可绝不是甚么好活计。”
“我这孤苦伶仃的老头子,有谁愿意要我?恩公,要不要尝尝这上好的美酒?”老乞丐一面说,一面从怀中取出一小坛酒,酒香四溢,那必定是上好的美酒无疑,彭依刀历来对喝酒颇有兴致,但适才瞧见面前这乞丐提到逝鸿图三个字时,眼光异变,说话亦是言不由衷,心头便猜测他绝非甚么好人,便止住了酒瘾,摇头推辞。
老乞丐一坛下肚,哈哈大笑,又过了一会,面色绯红,似乎有些醉意,嘟嘟嚷嚷道“好酒,好酒,这龙门剑庄的下人出行都带着如此美酒,想那主人家的日子必定是神仙一般。”忽而左臂一扬,哎呦一声,伤口裂开,淌出了许多血。老乞丐扶着伤口,怒气急冲,忽腾起身来,将酒坛往墙壁上使劲一摔,大声骂道:“你***,遥想当年我也算单打独斗天下无敌之人,若不是五年前武功尽废,如今这几个小喽啰怎么敢欺压在我的头上?”
彭依刀瞧老乞丐眉目狰狞,霎间大动,心中便惊道:“我半点也没猜错,这老乞丐绝不是甚么好人。”但一看到老乞丐浑身伤口,又觉有些错了,不禁问道:“前辈说曾天下无敌,却为何会一身武功尽废?”
老乞丐这时醉意冲顶,转过头来,道:“我当年收了个徒弟姓傅名远,谁知却中了‘万里踏浪’许靖山的奸计,趁我分神,联着傅远这小王八羔子算计我,不但将我的逝鸿图抢去,还他娘的险些要了我的命,若不是我懂得闭气功,此刻早便不在人世,葛天钧那小兔崽子也绝不是甚么好人,一直惦记我的逝鸿图,怕我不死,竟在我身上又来了一刀,你***。”老乞丐越说越气,似万般不甘,又道:“我将毕生所学传给了葛天钧,待他却比待我的女儿叶芷寒还要偏心眼儿,到头来却养狼为患,若不是给葛天钧这一招刺在我的要害,我哪里会武功尽失?”
彭依刀惊骇无比,却听那老乞丐又道:“不过,嘿嘿,那葛天钧再会算计,也不过还是小毛孩子一个,哪里能斗得过我?我见他对这逝鸿图是如此着迷,便灵机一动,来了个活人诈死,暗中观察葛天钧的一举一动,这小子也真是我的好徒弟,竟宰了傅远,给我报了仇,竟还寻到了逝鸿图的下落,哈哈,虽然中道给一个女子抢了去,不过,这半点也不碍事,那逝鸿图的玄机早晚会大白于天下,到时候势必血雨腥风,我等玄机大白于天下之时,便坐观虎斗,待这些人斗得两败俱伤之时,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这逝鸿宝藏据为己有,哈哈哈。”
彭依刀心头大怒,不禁阔刀提紧,暗道:“我才心道你绝不是甚么好人,原来你便是那‘千手天煞’叶惊秋,武功尽废之后,为人还这般阴险狡诈,为了逝鸿图,不惜活人诈死五年余”左手五骨连响,渐握成拳,右手阔刀紧提,当即咬牙切齿恨道:“好你个‘千手天煞’叶惊秋!”但一想到又想因为宰了霸天狼却给柳缨红和玉石镇遭来了杀身之祸,灭门之灾,恐今日再重蹈覆辙,便极是犹豫矛盾。
叶惊秋这时酒意大醒,心中惊忖:“这小子不过二十二三岁,江湖资历与我比起来,那是万万不及的,却如此清楚的知道我的名字跟绰号,瞧他武功颇为精湛,想必这小子的师父绝非常人。”双目微动,道:“少年,你师父是谁?你又是何知道我便是‘千手天煞’叶惊秋的?”
彭依刀冷笑两声,道:“我师父是谁你不配知道,只是你这大恶人做出那等遭天谴之事,如今给人识破,便是公诸天下,那又有甚么大惊小怪的?”
叶惊秋心中寻思:“知道那件事情的人只有三个人,聂天南已经给我宰了,的的确确是死了不假,绝不可能与我一样,诈死人世间,那活在世上的也便只有龙啸风那老不死的了,若不是他告诉这少年的又还能有谁?可是,这少年若是想杀我,刚刚却为何又要救我?哼,定是与那龙门剑庄的人在演一出‘苦肉计’给我看,好探我的口风!”寻思到此,不禁望着彭依刀,正要问:“是不是龙啸风那老不死的说给你听的?”但话到嘴边,忽也哽在了喉咙,没有道出,转念再想:“这也万万说得不通,龙啸风如若是知道我便是叶惊秋,也必定知道如今我武功尽失,全无招架之力,便是刚才那几个小喽啰也能要了我的命了,找了这么个武功高强的少年对付我,却大材小用了,这少年绝不是龙啸风派来的,既然不是龙啸风,那又会是谁?”
叶惊秋又一番寻思,不禁嘿嘿笑道:“我如今武功尽失,已是废人一个,你若杀我,倒还不如去多花些心思钻研如何对付葛天钧或是龙啸风,与他二人相比,那我可真是万万不及了,你虽武功高强,但葛天钧或是龙啸风想暗算于你,你有九条命也抵挡不住,少年,不如你我二人联起手来,先宰了葛天钧和龙啸风,怎么样?”
彭依刀若是这时出手,依玄清道人传与他的歃血刀法的精妙,那叶惊秋早是身首异处了,本是恨不得将他万剐千刀,给穆家报仇雪耻,解心头之气,但出行前穆馨瑶一番话语,却让他感触颇深,此刻见叶惊秋武功尽失,又如此下场,心想那必是报应所致,杀他之心也大为削减。但听到惊秋此刻的话,不禁又怒气急冲,大喝道:“你连活人诈死这等招数都能想得出来,天下还有谁能比你更阴险狡诈了?我此生恨透了恶人,又怎会与你狼狈为奸,危害武林?”瞪他一眼,又大骂道:“你这等奸邪之人,便是将你全家都杀掉,那也不解我心头之气。”
“杀我全家?你是说我的女儿叶芷寒?”叶惊秋先是哈哈大笑,后大怒道:“你若不说她倒还好,一提起她,我便气不打一处来,想当年在我练功之际,她在屋外大喊大叫,害得我分神,才给了那傅远和许靖山可乘之机,如今想想,若不是当初她与那傅远等人串通一气,却怎的偏偏赶得如此之巧?你还道她是甚么好人了?况且这些年她与那葛天钧向来是形影不离,如胶似漆,葛天钧阴险无比那一套她定也是学去了不少,我辛辛苦苦将她拉扯大,却养出这么一个贱种来,乘早死了的倒好,不然,日后逝鸿图大白于天下之时,只怕我必定给这贱种害死,如今你既要杀他,也省得我亲自动手,我该当谢谢你才是,免得日后我给这贱种所连累。”
“为了逝鸿宝藏,你不但怀疑自己的亲生女儿,竟还动了杀了自己女儿保全自己的心思,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你叶惊秋简直便丧心病狂!我今日若不杀了你这大恶人,此生枉为人世!”想到此处,彭依刀大喝一声,挥刀攻来。
叶惊秋似乎料到彭依刀要先机而动,这时连忙闪身躲开,只见他手掌在地中一拍,四周墙上壁上梁上登时万箭齐发,箭长一尺,前尖后粗。彭依刀先觉背后一阵凉意直戳后心,浑然一惊,又见周身箭雨嗖嗖袭来,赶紧一面挥刀招架,一面滚地而出,却给这箭雨死死压制,难以起身。
叶惊秋瞧彭依刀在箭雨阵中垂死挣扎,不禁大笑道:“我如今便是武功尽废,你武功如此高强,却不是还斗不过我?不瞒你说,我在这箭上涂了一些毒药,只要给这涂了毒药的箭射到,伤口永不结疤,皮肉永不生长,这辈子都休想再让伤口愈合,便是淌血也活活淌死你了,哈哈哈,我本是对付那些欺负我的人,我看你方才救了我一命,才没动杀你之心,如今你自己找死,可就怨不得我了!这小庙乃是我的栖身之地,适才还得多亏你出手相救,不然我决跑不进这小庙之中,哈哈哈,这毒箭阵有一百一十三波,每一波毒箭都成倍加密,我花了血本,请了唐门最好的机关师打造而成,如今这才是第四波,足够你折腾一阵子,你就好好的享用吧,也算我对你救命之恩的报答,哈哈哈,我叶惊秋可要先失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