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离恨(1/2)
自那日寿康宫一场闹剧之后,高氏从身边抽调二十名年长宫人侍候皇帝,皇帝被禁足,除日常听政进学以外,皆不可离开福宁殿半步。
皇帝这几日忧心忡忡,本就寡见笑颜的面庞更似蒙上一层霾云,空洞眼神难掩他躁怨满膺,他担心刘婵媛安危,却什么也做不得。暗中遣刘瑗去打探了几回,只说人一直关在暗室,暂无性命之忧。算算日子,已有十来日之久,也不知她饮食起居是否安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十日不见,恍若隔世,他终于谙识其中苦楚。渐至初冬,气候愈发寒凉,他总念及叫刘瑗私下为她送去御寒棉褥。
夜色渐浓,凌云阁中灯火遥曳,模糊了瘦影愁眉的寂寞。阁门微响,一人轻轻推门而入,是刘瑗。
赵煦遣退了在阁中侍候的张缨,眼泻焦色,“怎样?可有动向?”
刘瑗低声道,“臣方才探得,太皇太后刚放了刘内人出暗室,官家这回可安心了。”
赵煦诧然道,“当真?”
刘瑗道,“确实,臣岂敢妄言,不过尚不知如何安置应是不会再回福宁殿了”
赵煦垂了双眸,心中长吁一口气,她安然无恙就好,即使不能回他身边,只要身在宫中,他总有机会见她,一念及此,他心中又徒生出几分慰释来。
刘婵媛自那日被关入暗房,暗忖这回定是性命不保,未料竟还能重见天日,她惴惴不安回了居处,推门便见慕秋容满颜忧怵。
她瞪了刘婵媛片刻,鼻尖一红,道“媛姐儿,你总算回来了,我以为,我以为”
刘婵媛牵唇一笑,“你以为什么?”
慕秋容抹了抹眼梢,哽咽道,“我以为,以为我真的好怕”
刘婵媛拧眉嗔道,“原来你也会怕呀?!我还道你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只怕旁人打了你脸!”她见慕秋容一脸疑惑,便笑道,“那日我去掖庭局瞧你,正见你挨罚,幸是遇上三大王相助。”
慕秋容心中一阵动容,闻她提及赵孝参,只觉心潮迭起,双颊也骤然泛起*,她垂了粉腮,低声道,“替我多谢三大王”
“要谢人家,自己去谢,叫人代劳多没诚意,”刘婵媛抿唇一笑,行至桌畔坐下,“你这么爱闯祸,叫我怎能安心去死呐!”
慕秋容急道,“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你别瞎说!”见刘婵媛双手缠着素纱,不禁心头一酸,“伤口还痛么?”
刘婵媛道,“三大王有送了药石来,已经好了许多,你别担心。”
“三大王待你真是细致体贴,”慕秋容语声幽幽,心下滑过一丝莫名失落,“听闻这回你能逃此一劫,也是他在太皇太后面前说的情。”
刘婵媛怔了怔,又想起那日合欢树下他深情款款的允诺,“往后,再不要你流泪”,她胸中不觉泛起一脉柔澜,“三大王素来待人谦和周致,我也不知该怎样谢他呢”
慕秋容柳眉斜飞,忿忿道,“哼,想来我就生气,这个官家好生懦弱,你这回遭罪也是为了他,这十多日,他还不是在这福宁殿里泰然处之,又可曾为你在太皇太后跟前多言一语?幸亏有三大王,否则你如今还能好端端的?”
刘婵媛眼色一黯,低声道,“官家亦有难处”
“你总说我行事莽撞,其实你又何尝不是呢?”慕秋容轻叹一口,替她掳了额间一缕散发,轻声道,“官家再有难处,也总是官家,身边不乏侍候的人,可于我们这些卑微宫婢,小命只有一条,恁谁也赌不起。”
刘婵媛愣得片刻,自是垂了双眸不言。她岂会不谙此理,只是一颗心既已随他出逃,又怎能轻易言悔。知其不可而为之,只有他懂得她。
尚不过三日,太皇太后懿旨,将刘婵媛配予宁武郡王赵孝参为妾,两日内出宫,不得拖延。此讯一出,向太后自然心有不悦,赵孝参娶了她外甥女不过一载,居然就急着纳妾,这刘婵媛生得娇俏貌美,行事又如此乖张失德,若进了郡王府,只怕将来芸仙要吃亏。无奈太母亲旨所定,她心中纵是万般不愿,面上亦不敢多言。
对这桩姻缘艳羡的人倒比比皆是,谁不知那宁武郡王俊雅风流,待人温谦又善解人意,能随了他安稳度日,总比待在这波云谲诡的深宫中蹉跎一生要值得。消息来得突然,刘婵媛在阁中呆坐了半日,苦思冥想亦不得其中原委,太皇太后怎会作此决定,难道官家也是同意?慕秋容得讯,只道好姐妹就要出宫,自是在旁抹了一下午眼泪。
二人离情正酣,噙泪相顾,忽闻门外一声轻笑,一人探出半张脸来,正是慈徽殿刘友端。
他缓步踏入阁来,咧唇一笑,道,“听闻媛姐儿就快当了郡王夫人,友端特来道贺,不知可是晚了?”
刘婵媛愣得一愣,勉强勾了勾唇角,“友端哥,你怎来了?”
刘友端扬眉道,“自然是来送送你这未来的郡王夫人啰!”
刘婵媛双颊一红,低声道,“哪来的郡王夫人,你别别这么说”
刘友端见她面上全无喜色,奇道,“此等幸事,妹子缘何不悦?”
慕秋容端起双臂,嗔道,“她呀心里头,装着那小金龙呢!”
刘友端早有耳闻,知刘婵媛与官家处得亲密,此时见她檀腮绯红,眼色绸缪,更是无疑她芳心已属。他凝看她片刻,轻声道,“出宫是好事,这等千载难逢机会,宫里多少人日盼夜盼呢,妹子切莫一时犹豫,将来追悔莫及。你此番开罪了太皇太后,便是官家想护着你也是有心无力,宫中总非久留之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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