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议婚(1/2)
两日后,太皇太后懿诏,福宁殿“直笔内人”刘婵媛益务恭勤,有劳可录,特擢升为殿直。此讯一出,殿中众人几人艳羡几人妒,心头最过不去的便是张缨,想她在福宁殿尽心竭力服侍了好几载,又凭仗杨尚仪这层关系才得以胜任“殿直”之位。又见这刘婵媛年岁尚浅,来福宁殿当差也不过三月之久,竟得以与她同职一阶,平起平坐,她心中不甘不服,又念及皇帝几次三番有意无意庇护她,心中更生嫉怨,不过,借此机缘误打误撞撵走了慕秋容,倒也算称得几分心意。
刘婵媛升任殿直之职,除皇帝案前侍候之外,还需协助杨尚仪处理殿中他务,杂务琐事自是不必躬亲而为。为神宗建御藏殿阁一事,太母催得正紧,杨尚仪遂命刘婵媛总理怡文阁书册清整,张缨则负责睿思殿事务。怡文阁中藏书颇丰,类别亦杂,需悉数分类规整,撰记在册,再运送至宝文阁汇总,整整忙碌几日才算尘埃落定。
时至七月,近日边事稍安,皇帝心情尚佳,见太母擢了刘婵媛做殿直,心中虽是狐疑,倒也揣了几分莫名恬乐。忆及那晚他一时*,卸下心戒,倾了满膺柔情蜜意,他脑中泛了些悔意,心间却是一派柳嫩花柔春光好。他尚未亲政,太皇太后安置杨尚仪照管福宁殿,监视督教之意显而易见,凡事隐忍,忍之又忍,是他当下唯一正途。然他竟为一介小小婢女失了心魄,见不到她会想念,见了她又赧颜恍神,他平素不苟言笑,亦不擅调谑谈笑,自知君主当端严持威,可他总爱看她嫣然婉笑,像那一晚鸳影相偎,风情依约。她颊上的绯霞氤氲不去,穿行在他心间,蜿蜒出思念踟蹰娇羞的痕迹。他这几日时时自责,他唐突了她,亦唐突了自己多年来悉心赡养的处变不惊。她到底有哪里好?除却倾城姿容,除却锦绣才情,或许更多是藏于柔袅纤躯下那份坚韧执着,知其不可而为之,赵煦抿唇轻笑,她真固执得可爱,同他心底那份坚守一般可爱。
这日下午,广南路进贡新鲜荔枝入宫,向太后素有闲情逸致,便于后苑水榭特置食局,邀了太皇太后和太妃一同品赏。正巧碰上赵孝参进宫给太母请安,高氏才两日不见这孙儿,心里便挂念得紧,遂携了赵孝参同去。高氏驾临后苑,只见向太后一人,太妃尚未至,赵孝参给向氏行过礼,三人便坐下一番闲聊。才说得几句,忽闻内侍通传皇帝御临。
太母探一眼窗外,见皇帝下了御辇,身后跟了两名侍从,轻轻浅浅往这厢来。三人心中皆是诧异,此时皇帝应在经筵,何以得空来后苑闲逛?
皇帝一步踏入门来,见太母和太后皆在,便径自行礼唱安。赵孝参忙起身行礼,赵煦扫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了声“免”,倒不见往日亲昵神色。赵孝参抬眼接了皇帝冷脸,心中正是疑惑,不意瞥见刘婵媛亭亭立于旁侧,他膺间一暖,不禁又投去一脉温然笑意。赵煦紧抿薄唇,心下又泛一阵酸灼。
太母道,“官家此刻不在经筵,怎的得空来后苑?”
赵煦颔首道,“回娘娘的话,天气燥溽,方才程学士似是体有不支,臣因此暂罢了经筵,让学士速速回府歇养。”见太母露了然之色,他又道,“方才臣去寿康宫给娘娘请安,说娘娘驾临御苑水榭,孙儿便斗胆寻了来。”
太母一笑,“这大宋的天下都是官家的,说什么斗胆不斗胆,老身叨言几句也只想官家勤读经史,信纳贤良,守住祖宗这一方基业,只怕官家听多了还嫌老身聒噪”
赵煦忙躬身道,“臣不敢,娘娘教训的是。”
榭中氛围陡然拉紧,赵煦好生后悔,他不应来这后苑找不痛快,正想寻个说辞告退,却听得黄门通传朱太妃驾临。
一阵细碎而略显狭促的脚步由远及近,门侍撩了门上软烟罗帘儿,“太妃到——”
刘婵媛下意识探眼望去,见一位中年贵妇冉冉入得门来。朱氏今岁方满四十岁,虽已至不惑,却保养得极好,秀丽的面庞在精致宫妆粉饰下,竟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碾痕,她曾生养过三个孩子,身形却婀娜依旧,想必年轻时定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儿。刘婵媛心知她是皇帝的生母,心中不觉生出几分亲近来,她不时偷睇朱太妃眉目,与心里那抹清隽的影子反复比拟,便又无端扯乱了千思万绪。
朱氏缓步行至案畔,给太母太后过礼,意态甚是恭谨。她身披一袭荔色亮地子花纱衫,额间简简单单挽了个抛家髻,所用珠钗翠饰亦不显华贵,鬓上一朵粉蔷薇,有意无意吐露着她的与众不同,和即将殆尽的似水年华。
太皇太后撇朱氏一眼,冷道,“都几时了?怎的才来?”
朱太妃低声道,“臣妾午间偶感头痛,本想只小憩片刻,岂料不自觉便睡沉了”
高氏哼了一声,又道,“你是太妃,自当恪守宫中礼法,岂能让两宫太后齐齐在此候你一人?”太母见皇帝投去关切目光,她一挑唇角,又道,“官家虽是你所出,你便更应严谨行事,要时时记得自家身份,免得自失体面,叫官家难做。”
朱太妃面不改色,低垂双睫又躬身应道,“是,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刘婵媛早有耳闻太皇太后有意压制朱氏,她虽为皇帝生母,却只封做“皇太妃”,舆盖、仗卫、冠服,皆只依照皇后仪制,却也未料得太母竟当着太后皇帝的面,对太妃出此重话。婵媛转眸看向皇帝,只探得他半面侧影,额首微垂,秀气的下颌似乎染了一层苍白,他负手而立,不发一言。
向太后见气氛愈发不谐,便笑着插口道,“太皇太后严重了,臣妾今日也是偶生兴致,在这水榭置局,大伙图个欢畅,妹妹来了便好,刚巧官家御临,你们娘俩好几日没见了吧。”
皇帝每日除了临朝听政,经筵更是从不间断,晚上还要温习研读经史,日子颇为忙碌,以往总隔日去给太妃请安,这两日讲官进读“宝训”甚急,经筵结束皆有侍讲官留身奏对直至*,是故皇帝这几日一直无暇去太妃殿中。太皇太后常训导说皇帝政事学业繁重,若无要事尽量勿扰圣尊,是故朱氏也不便常去福宁殿。
朱太妃这才抬了头,温然一笑,“多谢太后孃孃挂怀。”
向太后撇嘴道,“哎,妹妹严重了,你我先有主仆之情,这些年同侍先帝,我早已当你是姐妹,早说了以姐妹相称,你怎的又忘了?”她忽然一笑,又道,“你这般模样,叫官家看了,还道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端身价呢。”皇太妃朱氏和赵佶生母陈氏,皆曾为向太后身边侍婢,后有幸入先帝御目,得以跻身妃嫔之列。朱氏如今母凭子贵,居“皇太妃”之位,正是从一介卑微宫婢登上高枝变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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