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绢扇(2/2)
刘婵媛愣眼看那绢扇,只觉现下心中全无“好”意可言,她正是心神恍惚,忽听得门响,旋即传来一声娇笑,回眸一探,却是张缨,她手中端一盏墨砚,柳眉微挑立于门畔。
“刚侍候完杨尚仪理事,我这正要去洗砚呢,才过门沿,听得这官家的御书阁好生热闹呐”张缨抿唇一笑,移步至案畔,又尖着嗓子道,“咦?这是何物?”
秋容笑道,“此为高丽青绢扇,当年先帝御赐辽国,这回辽使携扇来朝,想讨了官家御迹去。”
张缨撇嘴道,“呦!你懂得倒挺多,”她听闻是官家墨宝,亦起了兴趣,正想寻一处将手中墨砚放下,她见那案上遍摊了绢扇,暗想不便置砚于案上。张缨素来不喜秋容,见她此时乐得津津有味,心下更是不悦,遂冷脸道,“慕秋容,你替我端着。”
秋容见张缨又端出上级的架子,虽是不甘,亦不敢多言,只好悻悻接过那墨砚。张缨正欲转身拣了扇赏看,又见秋容端砚而立,面有怨色,她心中更愠,便借故转身狠撞了秋容臂肘。慕秋容低呼一声,紧阖双目,竭力立稳双足。幸好那砚尚在手,她暗定了心神,正欲张眼埋汰张缨,却听刘婵媛一声惊呼。
慕秋容忙撑大双眼,见案上绢扇上竟沾染了斑斑墨迹,她低眉一探,那砚中尚留残墨,定是方才那一颤身,残墨溅溢,“糟了!”她悲哀地一眨眼,心知自己这回真闯了大祸。她心中怒极,转身直盯住张缨,“你推我做什么?!”
张缨故意捧了一脸无辜,“我何时推了你?你别含血喷人啊,自己闯了祸还想拉上我么?”
“你”慕秋容一时气结,她撒手把那砚丢在地上,探手抓住张缨衣领,怒道,“你,你这个坏丫头!方才明明就是你推了我,你故意的,对不对?你故意的”
张缨边是挣扎边嚷道,“放开我,你这疯丫头!来人,快来人,疯子打人了!”
慕秋容仍不罢手,咬牙到,“我偏不放手,我就是要弄死你,你这恶女人!”
张缨似乎有些怯了,颤声道,“刘内人,你听见没有,她说要弄死我,她疯了救命啊,来人啊!”
外间侍从听得张缨喊叫,赶忙奔进阁来,见这二人扭做一团,忙把她们拉开。刘瑗后脚奔进阁来,见案上几幅绢扇上染了点点墨痕,心知不妙。他怒叱一声,那二婢本是絮语不止,相互咒谑,见得刘瑗发怒,皆是一怔,各自垂眸不敢再多言。
刘瑗问明来龙去脉,眼色愈发冷峻,“此事非同小可,明日辽使便启程返邦,这绢扇乃先帝御赠,涵义亦非一般,乃象征两国交好之物,如今遭此垢污”刘瑗喃喃道,“非同小可,非同小可定要禀明太皇太后和官家。”
慕秋容此时已然冷静下来,想那张缨决不会承认推了她,只怕自己这回是在劫难逃了,或许就此丢了性命。她又急又怕,抬眼探见刘婵媛投来一抹焦灼目光,秋容忽然心头一喜,媛姐儿!她一定会救她,她不会任她蒙冤的。刘婵媛方才于一旁赏字,并未注意二人行止,此时亦不知该如何是好。
刘瑗扭头对旁侧一小黄门道,“去,快去寿康殿(注2)通报此事。”
慕秋容听闻要通报太皇太后,心中愈发惶惧,连声哀求,“刘殿头,不要,秋容求求你,不要告知太皇太后,秋容求你了”
刘婵媛亦急道,“刘殿头,此事或许先同官家一说再禀明太皇太后亦不迟”
刘瑗面露难色,道,“刘内人,此事刘瑗也做不了主”
众人见慕秋容神情凄愀,皆起恻隐之心,张缨在旁冷笑一声,对那愣在门口的小黄门道,“呆看什么?还不去?!”
慕秋容瘫倒于地,哭得梨花带雨,见那小黄门疾行而去的背影,一颗心似是沉入寒潭,她绝望地又看一眼那窗外如水月色,心下愈发悲哀,只怕日后再无机会得见。她已无力再哭再辩,只畏缩着身子,默然等候魔鬼眦目啮齿的判决。
或许,她似乎仍噙着一线细若游丝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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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柴荣,后周世宗,但是宋时不会称“后周”,只会称“大周”,SO我用“周世宗”
2寿康殿,太皇太后居处,名曰“崇庆寿康”。崇庆宫,寿康殿。
3澶渊之盟,虽然史书老说屈辱,不过当时看来,对北宋来说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既然无法彻底灭掉辽,不如花点小钱保证和平吧,那点岁币对富裕先进的北宋来说,确实是小意思,和辽国做做贸易,轻而易举就赚回来了。和打仗军费相比,实在是九牛一毛。
4幽云十六州,战略要地,后来徽宗也是因为想收复幽云,结果摊子铺太大,把自己赔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