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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御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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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下午,皇帝御临迩英殿进读“三朝宝训”。已至盛夏时节,气候愈发炎溽,微风携杂着阵阵热浪,理直气壮地穿入殿门,恣意跋扈于殿堂之中,不时撩动着那冉冉洇散的紫檀香雾,在空气中纠集成一抹惶怛无奈的忧颜。

皇帝端坐于案前,虽是如此*天气,他仍是袍冠齐整,渊深的双眸不显悲喜。一缕阳光透过雕花亮阁,轻扫过他隽秀脸庞,却不经意捕捉到他瞳中掖藏的几许焦灼。殿中侍讲官的琅琅话音不断掠过耳畔,可他偏是一字也听不进。内侍刘瑗立在案侧,见皇帝额间微微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耸秀的鼻梁倔强地挺着,略显苍白的侧颊隐约晕出些微粉红,似是个受了委屈又无人诉吐的孩子。刘瑗心头颓然一软,他稍稍侧首,示意后方打扇的婢女再使些力。

昨日边报奏知,夏人突袭熙河蘭岷、鄜延二路,太皇太后诏众执政连夜进宫商议对策。右相刘挚和枢密院直学士王严叟坚持不可一向示弱,夏人每岁得宋国岁币,仍贪得无厌,动辄袭扰宋国边地,此次更是变本加厉,竟出兵直取蘭岷、鄜延二路军事要地,如此明里恣睢挑衅,我朝怎能忍气吞声,示弱敌贼?王严叟更是直谏,熙蘭路乃边防要寨,若此路涉危,则关中难得安枕。我朝不应一味退严固守,被动行事,而应伺机主动狙击敌寇,挫其狂悖,扬我国威。

而副宰相苏辙和枢密院事韩忠彦,则执意认为,当保守应对,宁守非攻,不得轻言用兵,以免惹恼夏人,引来战事,那便是国无宁日,上至二圣,下至诸位宰臣,皆无一日舒坦日子可过了。左相吕大防遇事向来没个主见,此一事若说情理,他偏向刘挚王严叟,言及私交,他也不愿得罪苏辙,幸好他虽欠乏决断力,倒是极擅长调停劝和,一干执政在垂拱殿争执不休,渐至天明才勉强出了策诏。

诏:「诸路诫约沿边城寨兵将,益严斥堠,过为御备。如夏贼再来侵犯,即审度事势,出奇设伏,乘便掩击,勿轻易贪功,为贼诱致;亦不得妄称犯塞,引生边患;兼虑奸诈,声东出西,却别路乘隙作过。其环庆、泾原、秦凤、河东路亦当依此指挥。」

赵煦默然端坐,脑中却不断翻腾起那诏书上的字句。“审度事势,出奇设伏,乘便掩击,勿轻易贪功,为贼诱致;亦不得妄称犯塞,引生边患,”他反复默念这两句,心中暗啐,“什么‘审度事势,乘便掩击’,说得冠冕堂皇,最末那句‘不得妄称犯塞,引生边患’才是重点。当年轻而易举便弃‘米脂’四寨,如今又想丢‘质、胜’二堡,无非是怕生边事,嘈了你们安生日子罢了,可曾真正念及家国利益?!”他愈想愈恼,只觉那诏上每一字都像着了火般,

笔笔灼炽,勾勒出一张张狞笑的鬼脸,噬咬他每一寸神经。

每遇经筵结束,依照惯例,诏留讲、读官各一员于迩英阁奏对。今日留身的,正是崇政殿说书程颐、和翰林学士苏轼。

苏轼近来一直因“撰馆职策题”一事,被“洛党”揪着不放,说他讽议祖宗,语失大体。幸而有太母撑腰,他尚能厕身朝堂,紫褶披身。苏内翰素来心态极佳,即便是众谤缠身,仍是一副气定神闲之态,倜傥风采绝不逊从前。他端身而立,长须美髯,一双眼眸炯炯有神,眉梢还挂了几分轻柔笑意,似乎这世上再难缠的人事,在他看来,亦不过如轻风霪雨,穿林打叶。程颐还是老样子,神情庄肃,不苟言笑,两只吊梢眼兀自吐出几缕清高倨傲来。

见其他讲读官陆续退去,程颐方才于经筵之上,便见皇帝一副神思不属模样,心中已是不悦,此时众人皆去,他早就迫不及待,忙清了清嗓,道,“官家今日可是圣躬违和?”

赵煦看他一眼,应道,“朕身体尚安,学士不必多虑。”

程颐又道,“适才进讲时,臣见陛下神色恍惚,料想可是圣躬抱恙,如今看是臣多虑了,”他虚笑一下,又绷起脸道,“启奏陛下,臣以为天下重任,惟宰相与经筵。天下治乱系宰相,君德成就责经筵,二者缺一不可,我朝素来重设经筵,陛下富于春秋,圣资聪颖,更应勤习经史,诚纳经筵,方可承祖宗美事,开天下之太平。”

赵煦心知程颐是看出,他进读时漫不经心,又摆出帝师尊驾来说教。赵煦深知程颐难缠,当年不过折一柳枝都能换他一番长篇大论,他暗自叹口气,忙端直了身子,换上一脸郑色,道,“学士说的甚是,朕记得了。”

程颐见皇帝态度谦恭,很是满意,又道,“依臣所见,大率一日之中,陛下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寺人宫女之时少,则自然气质变化,德器成就。臣披肝沥胆,言尽于此,伏望陛下采纳,则天下幸甚!”他刚是慨然吐罢最后一字,却听得一人轻笑,声音极低,却透着明显蔑意。

苏轼咽了那声暗笑,故作正色道,“程学士谆谆劝谏,实教苏某感动,能得贤师若程学士,乃陛下之福,亦是我朝廷之福!”他又挑了挑眉,话音一转,“不过上德未有嗜好,学士尝言‘勿亲寺人宫女’,官家亦未有喜恶之向,学士又说‘勿近小人’,听来虽是贤理,却并未见有甚新颖高深之处,既是老生常谈,学士当省则省了吧!”

程颐闻苏轼话中带刺,居然当了皇帝的面,说他的谆谆谏言是“老生常谈”,自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与苏轼结怨已久,在朝中早是水火不容。苏轼因在先帝一朝未得重用,私下时有怨言,又曾肆言“新法”之失,故不为官家所喜。程颐深谙这一层,他压得满腔愠怒,转了转眼珠,缓言道,“臣本草莱*士,蒙陛下圣擢,置劝讲之列,怎敢与文采风流的苏内翰相提并论。今岁‘官职策题’甚有新意,朝中上下皆议论纷纷,如此玄妙策题,恐只有苏内翰这般人杰才能撰列。老臣这等迂阔之辈,亦无敢他求,只望夙夜毕精竭虑,以报圣上恩德为念!”

苏轼未料程颐又拿“讽议祖宗”,“肆论新法”一事参他,心中又急又恼,见皇帝脸色有变,忙道,“启奏陛下,臣受命朝廷撰置策题,只欲为朝廷广开言路,进贤理,去佞论,并无他意,如今朝中有人欲报私怨”他边说边觑了一眼程颐,“结党营私,污臣名节,望陛下明鉴圣度,勿被奸人所蔽!”

赵煦自然知道苏轼为人,先帝在时,苏轼便时常写诗填词讽议新法,还曾因此获罪,流放偏鄙黄州,如今太皇太后执政,覆手废黜新法,进用旧党,苏轼尚有机会得以回朝。他最好的时光,都在反变法的竭嘶中颠沛而去,如今得太母拔擢,位列翰林之位,自然当报圣恩,暗讽神宗新法自是不在话下。皇帝淡淡一笑,念及其弟苏辙亦常恣言先帝之失,对边事向来示弱,心中更是恼怒,遂冷冷道,“苏学士与胞弟苏辙,皆是我朝廷才俊,缺一不可,朕怎会舍得你受人污谤,”赵煦凝看他半刻,意味深长又补一语,道,“就算朕舍得,想必太皇太后也不舍得,苏内翰不必多虑。”

苏轼抬眼,接了皇帝这一簇冷笑,顿觉浑身毛孔卓立,忙垂了头,低声道,“臣谢陛下体恤”陡然心中亦有不甘,那三寸毒舌到底咽不下这口气,苏轼舔了舔嘴角,又道,“程夫子自言迂阔,实在过谦了,要说诸般礼数规矩,苏某恐不及程学士一半呢!”见程颐一脸诧然,他假作正色道,“当年司马相公仙逝,程大人对丧葬礼制之熟稔,轼实自叹不如”

程颐得意地昂了昂头,诸路礼仪规止,他最是在行,程颐素来认为这“礼部尚书”一职应非他莫属,岂知在朝廷混了这几载,仍是个讲读官,一念及此,他不禁暗叹一口,又垂了双眸来。却听苏轼接道,“苏某也是好奇,程大人双亲尚在,如何将这丧葬之礼研习得如此透彻?难不成”

程颐一愣,这才意识到苏轼是揶揄他,自家爹妈又没作古,没事研究那么多丧制做什么,程颐心头蓦然腾起一团烈焰,他彻底怒了,亦不顾及圣尊面前,直亢声道,“苏轼!你你什么意思?!”

苏轼一脸讶然,装作无辜道,“苏某只是钦佩程大人,并无他意,大人何以如此震怒?”他又拱手一揖,道,“圣躬在上,学士稍安勿躁”

赵煦本是神色恹恹,只想着速将这二人打发了去,好早些回殿,此刻见这二位帝师,言来词往,吵得正欢,倒也觉有趣,便冷了脸坐壁上观。

“苏轼!你你大逆不道”程颐气得满脸铁青,口齿也愈发不利索。

苏轼觑他一眼,道,“程学士居侍从之列,伴侍天子左右,这般性急当是要改一改苏某听闻,上回程大人给诸位大王进讲,竟叫一宫婢堵了话头,气至语结,实在有失帝师威严呐!”

程颐缄口不言,心想苏轼当着皇帝的面,如此妄悖调谑,有失臣体,他抬眼偷瞧皇帝,见那少年双颊紧绷,冷冷瞪着早已飘飘然的苏轼,程颐一阵幸灾乐祸,又垂了双眸,暗待皇帝发怒。

“苏轼!”果然是皇帝清冷的音色。

苏轼方才对程颐一番戏弄,正是痛快淋漓,此刻亦知有失大体,听皇帝一声唤,更是心头一颤,忙惴惴应道,“臣,臣在”

皇帝顿了片刻,忽然温言道,“你说说,是谁堵了程学士的话?”

苏轼一听这话,于讶异中又徒然兴奋起来,忙动了动眉,道,“听闻是慈徽殿十大王的侍读女史,”他又笑看程颐,问“是么?程大人?”

程颐这回懵了,讶然半张了口,半晌才低低憋出一个“嗯”来。见皇帝垂眸窃笑,只觉心中窘极,赶紧垂头瞪着靴尖,借以遮掩他彤红的双颊和羞惶的眉眼。

好好的留身奏对居然闹成这样,赵煦只好早早遣了二位帝师回身,便起驾回了福宁殿。

这日傍晚,刘婵媛用过晚膳,遂径直向福宁殿去。甫行至殿门处,便闻得殿中一阵哭喊。她心下甚奇,问了一旁小黄门,才知是太皇太后见皇帝所用御案已是半旧,便命殿中侍从换了张新书案,不知怎的,竟惹了官家盛怒,横竖偏要换回那旧案,又下令逐那两名置办的侍从去掖庭局服役。刘婵媛听那哭喊甚是凄哀,忙提步至殿门处探看,没想到其中一人竟是殿直张缨。

皇帝并不在殿中,张缨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对着殿中一柱不断叩首,口中含糊不清地嚷着,“官家息怒,求官家饶了奴婢,饶了奴婢吧奴婢只想侍候官家”

婵媛心中愈发诧然,不过一张桌案,何以这般大动干戈?她忐忑不安地向凌云阁行去,步至阁门畔,她下意识向内里御案处探看,并不见皇帝身影。她暗想他兴许还未到,一脚踏入阁中,却见一人斜斜坐在旁侧瓷凳上,她凝眼一看,正是赵煦。那瓷凳并无靠背,他便倚墙而坐,躬着身子,手中闲闲翻着一卷书,曳动的烛光映在他半面脸上,纤修双睫微微闪动,竟显出几分安恬的羞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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